第74章 營養液加更
程敬微就像是一個被坑過很多次的員工一樣,第一時間開始思考小猞猁被坑的可能性,以及……再一次在腦內完善了占領北帶縣的計劃。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想好了哪裏是交通要道,哪裏需要最快占領,還有攻入縣城的路線,以及縣城周邊村鎮如何安排。
魏思溫本能覺得是程敬微不太信任他,他幹脆看了一眼駱時行,揚了揚下巴,意思就是你解釋解釋。
駱時行也在反省,他已經覺得自己想的夠多(夠慫)了,但是感覺比起程敬微,好像想的還不夠多哎。
他認真看着程敬微說道:“我也不知道,但感覺……他好像也不是想坑我?利用是有的,但是如果能夠雙贏的話,利用也沒關系。”
駱時行其實很清醒,他知道最可怕的不是利用,而是你沒有利用的價值以及利用完畢之後就不顧你死活,更甚者可能還要坑你一把。
現在駱時行已經證明了他的價值,至于利用完畢什麽情況……這誰也不敢保證。
他也不會因為阿勒真對他不錯就真的以為阿勒是什麽大善人啊,好歹也是一族首領呢,按照駱時行對瓯雒一族的整體印象,這一族民風彪悍,阿勒真能夠坐在這個位子上應該不是憑着一張好看的臉和簡單的人格魅力做到的。
程敬微聽後仔細說道:“那你将整件事情跟我說一說。”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過嚴肅,駱時行都忍不住坐直了身體。
而魏思溫……魏思溫發誓那一刻他在程敬微身上看到了一種上位者的氣勢,甚至讓他回憶起了當朝奏對的感覺。
這種風采他在高宗身上見過,在太後身上見過,甚至在孝敬皇帝身上也見過,卻從來沒想到會在一個孩子身上見到,尤其程敬微還是一個被流放的孩子。
要知道就連廬陵王李顯都沒這份氣勢,這位可是實實在在當了很多年太子又登基當皇帝的,哪怕資質不如兩個兄長,該受到的教育也沒缺,結果好像還不如一個孩子有範兒。
這讓魏思溫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北帶縣時間長了,已經忘記了很多東西,所以感覺出了錯誤。
可如果這麽說的話,北帶縣的縣令,瓯雒族的族長阿勒真都沒給他這種感覺,這位在這一片地方被稱之為土皇帝也不為過了。
駱時行倒是沒想那麽多,用簡單的語言敘述整件事情之後,程敬微才一臉若有所思說道:“所以你真的給他繪制了一張輿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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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時行解釋說道:“只是證明我會畫而已,其實也不是完整的輿圖,不過就是縣衙周圍一點的地方,魏翁說大概也就是整個縣城的三成大小。”
程敬微目光轉向魏思溫,魏思溫立刻應道:“正是。”
說完之後他就恨不得找個地縫挖坑把自己埋了,剛剛他一走神結果真的就在用跟皇帝太後奏對的語氣回話。
這也太丢人了一些,現在他只希望這倆孩子沒發現,否則他這老臉是沒地方放了。
駱時行是沒怎麽發現,只是覺得魏思溫的态度突然好了很多,不過他的注意力都在程敬微身上,也就沒多想。
程敬微倒是發現了,不過他對這種态度早就已經習慣,也沒放在心上,魏思溫态度是什麽樣有什麽關系,最重要的是小猞猁有沒有被坑。
于是表現出來的好像就是駱時行跟程敬微兩個人都沒什麽反應。
魏思溫就真的以為這兩個孩子沒那麽敏感,當場松了口氣。
程敬微略點點頭,沒說什麽,其實在當初駱時行提出要挖水渠,然後給他畫示意圖的時候,他就意識到駱時行有這方面的天賦。
不過當時他也的确是以為對方有天賦,結果沒想到小猞猁居然真的會畫。
這樣的話,他就要改一改計劃了,當初他想的是等以後起事的時候就把小猞猁安置好,讓他一世衣食無憂,不要跟着他去做那麽危險的事情。
可越是了解,他就越是舍不得放小猞猁離開,除了感情因素之外,更多的是小猞猁真的是個寶藏。
輿圖的重要性一個北帶縣的縣令都知道,更不要說他了。
同時他也敏銳的意識到,可能就是因為駱時行會繪制輿圖,所以阿勒真才決定要跟他結拜成為兄弟。
這應該是對方拉攏駱時行的一個手段,不過除此之外應該還有別的。
程敬微問道:“沒有其他的了嗎?你是不是隐瞞了什麽事情?”
駱時行瞬間沉默。
可惡,程敬微怎麽這麽敏銳?
他故意隐瞞了給寫詩的事情,就是不想在程敬微面前社死,結果還是被對方察覺到了!
他不說,魏思溫卻覺得沒什麽好隐瞞的,便說道:“猞猁狲還當場寫了一首詩給大令看,哦,對了,之前在那裏我不好說,猞猁狲你要不要把後面那兩句詩給補全。”
駱時行果斷裝傻:“什麽詩?我當時不都寫完了嗎?哪兒還有詩?”
魏思溫立刻說道:“有啊,就那兩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你補全嘛。”
駱時行:你記性這麽好做什麽?
好在他對魏思溫不像是對阿勒真那樣有所求,就算拒絕也毫無心理負擔,直接說道:“這個是當時順口說出來的,現在讓我補上我也一時想不起來,要不就等我幾天吧。”
魏思溫一想也是,作詩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駱時行能夠随口就說出這樣漂亮的句子已經不容易,讓他短時間內連着寫兩首詩也不太現實。
但他還是叮囑說道:“那你一定要記得把它寫全啊。”
駱時行點頭應道:“好。”
一邊旁觀的程敬微一看就知道小猞猁滿臉都寫着敷衍,必然是不打算再補全這首詩的。
不過,除了他之外估計也沒幾個人能夠看出來。
也是奇怪,小猞猁為什麽對寫詩這麽排斥?有這方面才華的人被人欣賞,難道不是會很開心的多寫幾首嗎?
反正前一世程敬微也有一陣子沉迷詩詞,身旁的一些弄臣就拼了命的寫,一天能寫好幾首。
程敬微十分感興趣問道:“那猞猁狲之前寫的詩又是什麽?”
魏思溫的記憶力很好,記憶力不好的人當不了禦史,要知道禦史有的時候需要當朝辯論,必須得記住對方說的什麽,然後從對方說的話之中找出漏洞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于是他将之前那首詩給背了一遍,程敬微聽了之後也覺得這首詩很老成,老成到了幾乎不像是駱時行的性格。
只不過跟魏思溫不同,魏思溫是覺得駱時行有宿慧,而程敬微則是覺得雖然駱時行表面看上去十分開朗,但過往的經歷讓他的心境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郎。
而且前兩句的老成或許也是駱賓王在教育兒子的時候傳達給兒子的觀點,很可能是讓兒子不要仗着聰明就不好好學習,畢竟“少壯工夫老始成”。
不過,前一世的時候,他身邊那些供奉翰林竟然沒有一個人寫的詩比得上小猞猁,天賦差距竟然如此明顯,也是讓他十分感嘆。
可惜駱時行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若是知道了,只怕更要尴尬。
畢竟他寫的可是陸游陸放翁的名句啊,能流傳千古的句子當然不是一般人能寫出來的。
程敬微又摸了摸駱時行的大尾巴,啊,不是,是馬尾辮,然後說道:“這樣倒也說得通,那位縣令貪圖你的才華,想要認你為義弟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也正因為這樣才會出現祭壇上的意外,這樣看來,倒不像是阿勒真在設連環圈套,這讓程敬微放心不少。
最後他下了結論:“具體還是看看接下來他們要怎麽行動吧,他們若是不明說猞猁狲的身份,那我們也不主動。”
駱時行瘋狂點頭:“對,這個祭司能不當就不當,我一點也不想當。”
魏思溫沒想到這倆孩子都這麽不上進,頓時有些恨鐵不成鋼,他剛要張嘴就被程敬微不着痕跡地踩了一下腳,然後聽對方說道:“時候不早了,魏翁跟猞猁狲走了那麽遠怕是又累又餓,先不說這些,我去準備午飯。”
駱時行按住他的肩膀說道:“我還不累,讓我來吧。”
程敬微想了想自己做飯只能勉強下咽的手藝,識趣地沒跟駱時行争執。
在駱時行出去準備午飯之後,程敬微表情嚴肅說道:“魏翁,若是縣令他們有意推舉自己人當祭司你一定要來通知我們。”
魏思溫有些詫異:“他們推舉自己人你們又何必還要關注?”
程敬微表情有些冷:“我怕的是他們既希望祭司是自己人,又把希望寄托在猞猁狲身上,最後讓猞猁狲當個影子,對方收獲聲望,若是出了岔子就将猞猁狲推出去平息民憤。”
魏思溫被吓了一跳:“不會吧?猞猁狲是衆目睽睽之下被火神選中的,他們看起來也很尊重火神的意思,這樣做豈不是對神大不敬?”
程敬微看了他一眼,沒有感情的勾了勾唇角沒說話。
信仰?信仰有的時候只不過是用來統治的利器而已。
當一個民族都是一個信仰的時候,作為底層老百姓或許是真的相信,而作為最高層的統治者,他們或許也信,但必定不會那麽狂熱。
程敬微當年起事的時候也沒少在這方面做手腳,從上到下都以為他是上天親選的那個推翻武周荒唐統治的人。
實際上是什麽情況他心裏很清楚。
這就是當權者跟臣子的思維方式不同,并不是魏思溫不夠聰明,而是他思考的角度不一樣。
是以程敬微只說了一句話就讓魏思溫面色一變。
他說道:“大楚興,陳勝王。”
魏思溫心中駭然,他明白了程敬微的意思,但是在這方面做手腳,的确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可程敬微說得卻十分有依據。
問題就在于,程敬微是怎麽想到這裏的?他在朝廷混了那麽久思維都沒發散到這個地方!
難不成……程務挺是真的有謀反之心?
他之所以這麽想是下意識的覺得程務挺在把兒子朝着君的方向培養,而不是臣。
也正因為這個懷疑,在中午吃飯的時候,魏思溫難得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他倒不是擔心程務挺的教育怎麽樣,無論程務挺是不是真的反賊,反正他都被處理了,程敬微也被流放,掀不起風浪來。
魏思溫唯一擔心的就是程敬微會不會把駱時行給帶壞了?
駱時行現在很有可能成為瓯雒族的祭司,但凡他有點野心,北帶縣豈不是要亂了?
更甚至若是北帶縣真的想讓駱時行當個什麽特權都沒有的“影子”,看程敬微這表情就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
已知駱時行本人算得上博覽群書,你覺得他會的他都會,你覺得他不會的他可能也會,而程敬微看上去又有心機,看上去隐藏的很深。
這倆孩子若是真想跟瓯雒族死磕到底,會不會又出什麽意外?
魏思溫一點也不希望這邊亂,這可是跟六诏接壤的地方,六诏雖然看上去對大唐更加親近一點,但那是因為吐蕃給他們的壓迫力太大了。
若是北帶縣出了亂子,或者交州出了亂子,六诏不可能視而不見,哪怕不占領也要占點便宜,到時候吐蕃說不定也要分一杯羹。
大唐維持許久的邊關安寧說不定就會毀于一旦。
魏思溫越想越是擔憂,就連駱時行問他:“魏翁是不是腸胃不舒服?”的時候,都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然後他就發現,駱時行給他的菜品裏再沒有了肉,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兩個小兔崽子已經把肉都給吃的差不多了。
魏思溫當場愣住:“沒……沒了?”
駱時行吃的嘴上泛着油光,配上不點自朱的紅唇竟然有一種塗了唇釉的錯覺。
駱時行安慰魏思溫說道:“魏翁既然不舒服還是先別吃太過油膩,等日後好一些我再給你做好吃的。”
魏思溫看着幹幹淨淨的餐具差點眼淚都流了下來:我為你擔心,你搶我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