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魏思溫可不知道這倆人年紀不大卻一個比一個暴力,看他們倆一個神情平靜,一個可愛乖巧便說道:“不要想那麽多,大令對你這個祭司還是很滿意的,他的話比別人都有用,那些長老已經年紀大了,兒孫也沒有特別出挑的,基本上長老的權利都已經被他架空。”
所以祭司這件事情,不僅僅是本族人和外族人的問題,更多是新舊勢力的對抗。
長老們一直想要找一個自己人當祭司,可火神不搭理他們,阿勒真也想找個自己人當祭司,之前火神也不搭理他,現在天降一個駱時行,他當然要牢牢把握住。
駱時行聽了之後腦子裏出現了各種歷史典故,哎,擁有完整歷史記載就是好,随随便便都能找到前人的經驗。
哪怕不能化為己用也能找到相似的境地直接套用“公式”。
這麽一看他所處的位置還真的挺麻煩的,長老一方想要壓制阿勒真,就必須先幹掉他,而他想要保住自己就必須跟阿勒真結盟,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好在他對阿勒真印象還行,要不然他就要跑路了,跑不了的話就學漢景帝掀棋盤,你們不想讓我贏,那就誰都別想繼續。
魏思溫跟他們通過氣之後稍微放心了一些,過了沒多久阿勒真就過來了。
作為一族之長,他出行的動靜也不小,帶來了一堆人,粗略一數至少二三十個。
不過那些人大多年輕,看來應該是瓯雒一族的新興階層,當然也可能是阿勒真為了跟長老打擂臺在扶植這些年輕人。
阿勒真看到駱時行之後臉上一直挂着笑容,不過,除了駱時行,另外一個人也很吸引他的目光。
那個人自然就是程敬微。
阿勒真有些詫異地看着程敬微:“中原地區果然人傑地靈,小郎君竟然都這般好看。”
他之前都沒把程敬微放在心上,但此時看到對方的長相氣質就覺得也不能小看這孩子。
實際上比起駱時行,感覺程敬微更符合他對中原貴族小郎君的印象。
程敬微雖然心裏對他不滿,但表面上卻表現的熱情腼腆:“多謝大令稱贊。”
他用的還是當地方言,阿勒真聽後對他更是觀感好了不少,同時有些可惜,若早知道這孩子文學素養也不低,他肯定要把對方拉攏過來的。
據說這孩子出身比猞猁狲還要好一點,是真正混過大唐頂級權貴圈子的人。
只是現在可惜似乎也有點晚,只能盡量拉攏這兩個孩子,反正他們親族俱無,年紀又小,讓他們對北帶縣産生歸屬感也不是很難。
所以他也就跟程敬微說了這麽一句話,并沒有将目光過多放在這孩子身上。
接下來他跟駱時行打聲招呼之後就讓人将東西擡上來。
于是駱時行眼睜睜看着他們的院子陸續擺了整整八口大竹箱,這些竹箱放下之後幾乎都沒有了站的地方,阿勒真帶來的那些人好多都退到了院外。
駱時行被吓了一跳:“這都是什麽?怎麽這麽多?”
魏思溫在旁邊解釋說道:“都是一些衣物和飾品。”
阿勒真指着其中六個箱子說道:“這些是給猞猁狲的,這兩個是給……山君的。”
嗯,還好他記憶力不錯,記得另外一個孩子的小字。
不過他看着程敬微身後突然冒出來的王安同,一時之間陷入了困惑,他記得……這邊不就住着兩個孩子嗎?怎麽又多一個?
尤其是這個看上去……不太聰明的樣子,再準确一點就是這孩子身上帶着一股野性,長相倒是中原人的模樣。
王安同對于家裏突然來這麽多人還是有些懼怕的,不過他表現害怕的方式就是做出攻擊的樣子,企圖把人家吓走。
然而問題在于程敬微就在他身邊,而且跟這些外人很融洽的樣子,他就不敢表現的太兇。
所以基本上就是程敬微不看他的時候,他就擺出一副超兇的樣子對着阿勒真。
若是程敬微察覺到什麽看向他,他就瞬間變回無辜乖巧的模樣。
偏偏程敬微還很敏銳,哪怕跟阿勒真說話也會時不時給他一個警告的目光。
阿勒真站在對面全程都看着王安同變臉,自然感覺這孩子有點問題。
程敬微沒有解釋王安同的來歷,就只說是在外面撿到的,看他可憐就收留了。
他怕阿勒真回去真的查王安同的身世。
雖然王安同當了好多年的狼人,但萬一被他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戳破自己的謊言怎麽辦?
駱時行更不會去解釋,王安同的父母怎麽去世的也不知道,萬一也是跟當地人有沖突怎麽辦?到時候一查,當地人要遷怒于王安同就會非常麻煩。
尤其是他此時還震驚于阿勒真給了他這麽多東西。
他咽了口口水眨眼說道:“這也……太多了吧?”
阿勒真立刻說道:“這哪裏算多?不過是一些冬季的衣服和用具,剩下其他季節的衣服還在讓他們趕制。”
其實不僅僅是衣服的事情,除了衣服之外還要有配套的首飾,駱時行還是個孩子,跟成年人就要有所區別,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做,所以才會慢了一些。
瓯雒族是不大,人口不算多,但該有的講究還是要有的。
駱時行聽了之後沒再拒絕,既然是祭司規定內的待遇,他有啥好拒絕的?這些東西擁有就代表着身份地位,沒有就是其位不正,駱時行不至于在這上面搞個特立獨行。
不過阿勒真給程敬微也準備了東西才是最讓他開心的。
要不然他穿新衣服,程敬微還穿的破破爛爛的也太讓他無法接受了。
阿勒真看着駱時行開開心心的樣子就知道自己做對了,用幾套衣服哄猞猁狲開心很值得不是嗎?
只不過……他皺眉看了看院子說道:“這裏也太小太簡陋了一些。”
這樣的居住環境可配不上祭司的身份啊。
一時之間他都動念頭把駱時行接回去了,不過他還是忍了忍,感覺還要看駱時行的意思。
駱時行看了一眼院子和幾乎占滿院子的箱子也沉默了。
這幾口箱子都快把院子填滿了,竹屋自然不用說,肯定放不下。
可這裏面放置的又是衣服,放在外面好像也不合适。
說着要入冬,但這邊就算快入冬下的都是雨啊,萬一在外面淋壞了他豈不是要心疼,而且也顯得太不把人家的祭司服放在眼裏,怕不是要起沖突。
程敬微看了一眼駱時行,對阿勒真說道:“大令不知,我們也是覺得這裏小了些,所以準備在旁邊新蓋一棟屋子。”
阿勒真順着程敬微所指的地方看過去,發現那裏果然有動工的跡象。
他有些驚訝地往那邊走了走,看了一圈說道:“這是在做什麽?”
蓋房子就蓋房子,怎麽還挖坑了呢?
程敬微作為會方言的那個,自然承擔了解釋的責任,便開口說道:“這是在打樁基。”
阿勒真非常感興趣:“樁基?這是中原蓋房子的方法嗎?你們要蓋成什麽樣?”
程敬微說道:“正是,您稍等。”
他說完就起身進了屋子拿出了一塊泥板,那個泥板上面是駱時行繪制的房子的設計圖——他們沒有紙,也懶得做,造紙不難,就是耗費的時間長,誰有那個時間啊,索性就用泥板來繪制圖案。
泥板之上除了整體設計之外還有內裏如何分布都畫的十分詳細。
尤其是房型圖,駱時行用了後世房地産宣傳冊的那種平面俯瞰的畫法,甚至連裝修都簡單的示意了一下,哪怕不是彩圖看上去也讓人覺得耳目一新。
阿勒真一看這特殊的畫法就知道應該是駱時行的手筆,不由得仔細看了好一會。
他發現這個圖真的很簡單,就算是他這種第一次看的都能看明白!
而房子的布局尤其不錯,駱時行在上面還标出了卧室和客廳、花廳、起居室之類的,分門別類的作用看的阿勒真一愣一愣。
他忍不住點了點其中在角落裏畫的一張很小的布局圖問道:“這裏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這麽小?是因為泥板上沒地方了嗎?”
別的地方甚至連院子多大都給标出來了,怎麽這個就擠到角落了?
程敬微連忙解釋說道:“不是的,主要是猞猁狲原本想要蓋一個二層或者三層的住宅,但因為我們兩個人力有限,商議半天還是覺得蓋一層簡單一點,大圖部分都是這次要蓋的,而這個小圖就是猞猁狲原本設想的二三層設計,準備等将來有機會再按照這個重新加蓋一兩層。”
阿勒真聽後眼睛一亮:“你們懂得如何蓋高層小樓?”
嗯,在這個時代的偏遠地區三層小樓都算得上是高層了。
程敬微連忙擺手:“這個我不懂,猞猁狲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是猞猁狲知曉這些。”
阿勒真心中微動,他們這裏比較潮濕,大家蓋房子都想遠離地面,但是想要這樣要麽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弄夯土層,要麽就是起竹樓。
夯土層的缺點就不說了,竹樓則是不夠結實,禦寒能力也不夠。
阿勒真通過讀書知曉中原有兩三層的建築,尤其是大唐帝京,聽說甚至有高到能夠觸摸到天的建築。
他早就有些向往,只可惜就算派人去中原,沿途辛苦不一定能走到不說,語言也不通,就算語言通了也找不到地方去學,人家也未必肯教。
如今真的是天賜一個猞猁狲過來,他感覺自己的願望很快就要實現了!
阿勒真立刻說道:“你們兩個孩子想要蓋房也太難了一些,明日我就派些人過來,你們要多少?”
駱時行站在旁邊微微張開了嘴,這……這就要有人幫他們蓋房子了?
只不過……如果讓他跟程敬微兩個人來做的話,他還能做個詳細規劃,現在問他需要多少人……這好像超出他的能力範圍了啊。
從小到大他組織最大規模的活動大概就是大學辯論社的時候跟不同系的辯論社對抗,那才幾個人啊。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程敬微,本來想說讓他仔細想一想。
結果沒想到程敬微張口就說道:“不必太多人,有三十人左右就夠了。”
蓋房子當然人越多越好,但當地的百姓都沒有蓋過這種房子,很多事情他們都不知道怎麽做,人多了反而容易手忙腳亂。
程敬微憑借着自己的經驗一瞬間就定下了人數,駱時行沒有組織多人做事的經驗,但他有啊。
阿勒真一口答應:“好,我明日便派人過來。”
他話音剛落就又有人過來,而這一次是幾個人抱着阿勒真的兩個兒子到了這裏。
駱時行有些驚訝,之前阿勒真沒把孩子帶過來,現在又送過來是做什麽?難道小孩子在家裏哭鬧着找父親了?
讓他意外的是阿勒真居然讓人将孩子放在地上,命令兩個兒子規規矩矩站好後嚴肅說道:“除此之外,為兄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猞猁狲能夠收下這兩個孩子為徒。”
駱時行指着自己的鼻子說道:“我?我能教他們什麽?”
阿勒真十分心大:“你想教什麽就教什麽。”
反正駱時行會的東西多,這倆孩子只要能學到一點都受用不盡。
駱時行心說你這是讓我當幼兒園男阿姨?
他才不要呢,更何況這兩個孩子大的才三歲,是個連啓蒙年紀都不到的孩子,阿勒真這是找人幫他帶孩子呢吧?
只不過他剛想說什麽卻被程敬微拍了拍肩膀,轉頭看去卻發現程敬微對他點了點頭。
駱時行不知道程敬微是什麽想法,不過程敬微肯定不會坑他。
所以他麻溜地改變了主意,卻在看向兩個小男孩的時候下意識問道:“那怎麽只有他們兩個?小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