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駱時行一看到阿勒真那個表情就覺得他這個模型大概也要不保。
雖然在他看來這玩意沒啥用,但阿勒真好像挺喜歡的樣子,要給他……也不是不行,那一座鹽井到手別說跟他要個模型,就算讓他再做十個也沒問題!
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他真的做不出來,全靠程敬微。
一想到這裏駱時行就生氣,給鹽井契書上加個名字怎麽啦!
到現在魏思溫都沒搞定,這人就不行!
駱時行等這倆人回神等了半天,結果一個說話的都沒有,連姿勢都沒變,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無奈只好左戳戳魏思溫右戳戳阿勒真問道:“怎麽啦?”
阿勒真回過神來有些詫異:“中原已經能這般用水了?”
魏思溫立刻搖頭:“沒有沒有,這種方式老夫這麽多年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阿勒真忍不住看向駱時行:“所以這是猞猁狲自己研究出來的嗎?”
駱時行遲疑了一下說道:“也不算研究吧,就……也沒什麽技術含量嘛。”
這種方式并不是不能用,只不過是不需要而已。
無論是水車還是家中布滿水管都需要大量的金錢,而有這個金錢的人一般都是高門富戶,人家有奴隸可供使喚,哪裏需要再搞這些東西?
用努力比弄水管便宜多了還不需要擔心漏水之類的問題。
而沒有奴隸需要這些東西的人又用不起。
只有當科技發展到一定水平,這樣的設施安裝不需要太多錢的時候,這玩意才能夠普及。
駱時行會搞這個不是因為他有錢,哦,雖然他現在有了一座鹽井也算是有錢了,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正好在蹭阿勒真的人工,不用白不用嘛。
現在費事一點,之後他跟程敬微的生活幸福指數就能提升很多。
阿勒真看到了也有些心癢,他也想給家裏弄一套,不過他看得出來這一套東西重點在于水流驅動水車。
他有些好奇問道:“這條河是哪兒來的?”
駱時行跟程敬微的房子就在旁邊不遠的地方,這周圍也沒有河啊。
駱時行說道:“就之前說的水渠嘛,看前面那個坑了嗎?”
阿勒真和魏思溫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正好看到王安同跟只狗子一樣在那裏刨土。
王安同其實就在那裏玩,最近這段日子裏無論是駱時行還是程敬微都已經不讓他去刨土了,有人幫忙幹嘛還讓王狗子去,王狗子那個刨土的方式一天下來都沒個人樣了,程敬微還要拎着他去洗洗涮涮。
偏偏王狗子還不喜歡洗澡,每次洗澡都跟要殺了他一樣,人難受狗也……不是,三個人都難受。
只不過王安同好像挺喜歡玩刨土游戲的,于是他經常趁着駱時行跟程敬微不注意就去玩。
恰好這幾天大家都比較忙,沒人盯着他,這不就又去玩了。
而在跟駱時行的視線對上之後,王安同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灰溜溜地出來老老實實跑去找程敬微洗澡了。
之前王安同一直覺得駱時行比較好說話,然而後來他才發現,其實那位一點也不好說話,只不過是因為打不過他所以不動手罷了,但他可以驅使另外一個人揍他啊!
王安同現在是一個人都不敢惹,并且還很清楚明白自己是不是犯錯了。
阿勒真和魏思溫看到他這樣都笑了,阿勒真更是說道:“雖然這孩子越來越像人,但跟狼生活那麽久,本性還是不好抑制的。”
駱時行面無表情說了一句程敬微的名言:“還是打的少了。”
阿勒真大笑,看着他板着小臉生氣的樣子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臉問道:“這個坑是要幹什麽的?”
駱時行解釋說道:“這個坑是計劃弄個池塘的,水渠會連通這個池塘,到時候種一點蓮藕養一點魚蝦蟹,也免得還要自己去捕撈。”
尤其是捕撈野生魚蝦蟹的話還要看運氣,就像今天不就沒幾個?
若是自己家養的話,想什麽時候吃什麽時候吃,那才快活。
阿勒真看着如今還只是個雛形的池塘,一時之間意識到駱時行是真的在認認真真地生活。
這孩子腦子裏有着那麽多的奇思妙想,但好像從來沒想過利用他的知識去往上爬,這跟阿勒真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遇到的那些有才華的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中原謀求更好的生活。
別說有才華的,就算沒有才華的人只要有希望都想去中原。
畢竟中原代表着富足的生活,這也是為什麽嶺南當地的土族都花大價錢招攬供奉卻依舊沒什麽起色的原因。
雖然有野心不是什麽好詞,但阿勒真特別想教育一下駱時行,你的知識很寶貴啊,別天天光顧着研究吃吃喝喝行不行?
因為這件事情,阿勒真回去的時候都在為駱時行的不上進可惜。
魏思溫有些警惕,擔心阿勒真是在後悔一開始給了高價(鹽井),現在發現有了更好的東西不知道給什麽而後悔。
他實在是沒忍住輕聲問道:“大令何故嘆息?”
阿勒真發愁說道:“你說小猞猁怎麽一點都不知道上進呢?到目前為止他搞這些東西核心都是為了能夠生活的更加舒适一些,這不是……用你們中原的話說是怎麽說來着?哦,殺雞用牛刀嘛。”
魏思溫聽了之後這才放心了不少,只是覺得駱時行不上進啊,那沒事兒了。
不過,給人留下不上進的印象也不好,魏思溫努力幫駱時行找補:“大令這麽說有失偏頗,那孩子為什麽到這裏想必你也知道,他就算是想要上進又還能怎麽做呢?更何況,若是他真的上進了,想必會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他,到時候猞猁狲可未必還能留在這裏了。”
在嶺南瓯雒一族可不是什麽大族,哦,別說大族,甚至勢力也不怎麽樣,要不然怎麽會在這麽偏僻的地方?
這裏幾乎要跟浪穹诏接壤了,六诏一有異動這裏就要戰戰兢兢。
阿勒真聽了之後也覺得是這個道理,立刻說道:“猞猁狲現在這樣挺好的。”
不上進也有不上進的好,要不然他想留下駱時行也很難。
駱時行本身的确沒什麽勢力,可萬一有大部落的人看中了他的實力想要帶他走,阿勒真就算想要強留都做不到——他們實力不夠打不過人家啊。
阿勒真不再替駱時行可惜,魏思溫倒是覺得有些可惜。
駱時行要不是被他父親連累,前途絕對不可限量。
而被他們讨論的駱時行倒是挺開心的,尤其是看到程敬微揍狗……揍王安同之後。
原本他以為王安同跑走是真的找程敬微去洗澡,結果沒想到這貨半路遇到一個泥塘就開心快樂地進去滾了滾。
駱時行知道野外動物去泥塘滾好像也有什麽說法的,據說是泥塘能夠殺菌還是什麽,但問題在于王安同不是野獸啊,他沒有厚厚的皮毛不需要這樣清理自己!
可以想想程敬微在看到渾身是泥的王狗子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
所以駱時行對他揍王安同沒有任何意見,甚至還想幫忙找根結實的棍子。
等程敬微揍完王安同之後就讓王狗子去一邊面壁思過,駱時行這才問他:“水力風箱怎麽樣了?”
程敬微說道:“正在做,估計要兩三天。”
大型水力風箱不是小模型可以比拟的,所以做起來也更加麻煩一些。
尤其是程敬微還不想讓那些奴隸知道具體的制作步驟,所以只是讓他們做零件,等零件做好之後的組裝都是他一個人來。
哪怕駱時行已經用水力風箱換了一座鹽井過來,那也只能是駱時行親自将制作方式交給阿勒真,而不是阿勒真從奴隸那裏問出制作過程。
以後他們要做的東西也不少,現在不提防一點,都被那些奴隸學走了怎麽辦?
一旦阿勒真發現派奴隸過來可以從他們手上學東西,幹脆派更加聰明的心腹過來,又何必再跟他們做交易?
程敬微從來不會高估這些部落首領的節操。
他們或許因為所處的位置導致眼界不夠寬廣,但該有的奸詐狡猾一點都不少。
駱時行一聽覺得這個進度也的确不算慢了,開心的搖晃着程敬微的肩膀說道:“啓用的時候記得喊我過去。”
程敬微有些疑惑:“你讓我做那麽多真的用得上嗎?不是只有中間加熱部分需要用?”
預熱窯那邊因為只是預熱,讓磚的溫度上升,不至于因為直接進入高溫狀态而出現開裂之類的問題,這裏是用不到水力風箱的。
但是在後面的冷卻窯那裏用水力風箱他就有些不理解了。
駱時行說道:“這是為了加快空氣的流通,以及冷卻速度更快一點,冷卻窯那裏的水力風箱吹風的方向是不一樣的,吹進去之後會進入中間的高熱地帶,讓那裏的空氣更多,燃燒更加旺盛一些,整個風力循環是這樣的。”
他一邊說一邊在地上畫了風力循環圖,隧道窯的講究可也不少,要不然也不可能成為後世最常用的磚窯之一。
不過等他畫完之後擡頭就對上了程敬微略微迷茫的眼神。
駱時行想了想覺得這個好像是有點超綱了,說實話,讓他來确切的解釋這些風力都有什麽作用,最後能夠得到什麽結果,他都未必說很明白,只能知道一個大致的意思。
程敬微從來沒接觸過這些,想讓他明白也不是很容易。
駱時行幹脆說道:“等回頭磚窯開啓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程敬微倒也沒多問,他已經很自然的接受了自己在讀書方面不如駱時行這一點。
主要是不接受也不行啊,這些東西他真的不會。
三天之後,水力風箱投入使用,駱時行當時就激動的過去了,然後……又平靜的回來了。
水力風箱雖然用上了,但問題在于燒磚至少要燒一天一夜,他現在過去看只能看到水力風箱努力勞作,根本看不到最後的成果,還不如先回來。
而燒磚用一天一夜,磚冷卻還要一段時間。
等到新一批磚出爐的時候已經是五天之後了。
五天之後別說駱時行,就連阿勒真都跟過去看了。
魏思溫沒跟過去,他被阿勒真留在了縣衙幹活。
三個人站在遠處都能感受到磚窯散發出來的熱度,奴隸一個個全都只穿着簡單的犢鼻褲在那裏揮汗如雨的幹活。
窯車一點點的從磚窯之內拖出來,駱時行激動地握緊了程敬微的手,然後伸長了脖子看向窯車。
遠遠的就能看到窯車內部一塊塊紅色的磚排放整齊。
駱時行頓時十分興奮,用力的拍打着程敬微的肩膀說道:“出來了出來了!”
其實他原本想說成功了,結果一激動就有點語無倫次。
然而阿勒真和程敬微看到之後都忍不住異口同聲問道:“又出問題了?怎麽是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