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再相見

等安頓完楚國的一應庶務, 一艘烏蓬小船,船上一應從簡,只有桃紅, 漓江和死活都要跟來的姜黃, 更別說陳念春當初初如長陵時帶的大箱小箱金銀細軟珠寶首飾了。

漓江的力氣大,穩穩當當的搬上三只足足有四丈長的樟木箱子, 象牙似的肌膚在日頭下更顯得健康有力量感。

停泊船只的渡口正在楚王宮的附近,在特意安排之下,船只出了這支水道幾乎都無人能看見, 轉個彎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彙入了楚國最熱鬧的那一支,可謂是最佳的離開路線。

渡口上送行的人也不多, 只有知道陳念春此去目的的寥寥數人罷了, 劉安白和範予嫣并肩而立,一個面露幾分憂色, 一個面容沉穩。

臨行之前,囑咐的話也不能多說,陳念春先是對劉安白說,“你這些日子最要緊的就是守好王宮,別讓有心人鑽了王宮的空子對哥哥下手,那些民生庶務也都勞煩你多費心了。”待到劉安白滿臉擔憂欲言又止的點了點頭,才安心的去拉着範予嫣在一邊說悄悄話。

“予嫣,”陳念春難得的語氣沉重的對她說, “安白是個心腸軟的,必要時候就要仰仗你了。”這必要時候是什麽時候他們心知肚明, 聽陳念春的這話, 範予嫣也是心頭一沉, 這段她不在的日子恐怕楚國的風浪也不會小啊。

“你放心。”範予嫣的眼神沉重, “我明白的意思,若是真到了那時候,我知道該怎麽做。”陳念春松了口氣,便小心的将懷中的一個物什放到了範予嫣懷裏,範予嫣隔着一層衣襟,感受到了這是什麽,眉頭一蹙,對這未來幾日的形勢又多了幾分的擔憂。

說完這個家國大事,陳念春便又話鋒一轉,“這沈溪為何不同我一道回歸長陵?窕娘怎麽也沒來送送我。”

自從回到楚國,窕娘在王宮裏住了幾日便覺得渾身不舒坦,便帶着沈溪一道搬去了附近最熱鬧的殿前街買了間靠河的小屋子優哉游哉的過日子,時不時的來王宮找他們談談心喝喝茶吃吃點心,別說過得多悠哉。

“沈溪如今怕是連自己姓什麽都不記得了,”說到這個,範予嫣的臉上也露出幾分笑意,“窕娘恐是最近幾日有些疲乏,不過你放心,有沈溪在他們二人自保肯定是沒什麽問題。”

陳念春如今也不是那個在情愛上一竅不通的小姑娘,聞言也是會心一笑,當初在船上她就覺得這兩人之間的關系恐怕是不比尋常,如今,他們在一道也能讓其他人放心。

既然如此,所有需要操心的都解決的差不多,陳念春便安心的坐上了再次前往長陵的船。

這一路之上又漓江的保護,有早已備好的身份證明,還有身側幾艘早已安排好的護衛乘坐的小船的暗中保護,陳念春的這一次入長陵可就比當初回來時安心多了,一路之上只需憂心晃蕩的水波讓人頭腦發暈。

又是在水上的小半月,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迎着江上飒飒的江風,陳念春披着一件加了棉絮的鬥篷,面帶笑意的看着不遠處清晰可見的長陵渡口。

又是一年初秋,又是乘船前往長陵。

時間真是過的既快又慢,說過的快,只是一眨眼的時光便又是一年過去了;說過得快,這只是短短一年多的功夫,竟是經歷了這麽多事,過了一年,她也不是當初那個驕縱又任性的楚連璧了。

幾人做了喬裝,船只行李皆是中規中矩,混在一群小船裏也不算顯眼,上岸便是緊随大流,坐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馬車外邊看上去是最普通的樣式,榉木的車骨,彩錦的門簾,樸實無華的馬夫,唯一看上去還算不錯的便是拉車的這兩匹馬,油光水滑膘肥體壯一看便是主人家精心養育。

待到坐進去,才知道這馬車是別有洞天,最上等的雲絲織就的軟墊,班匠精心打造的車架,底下安着機竅坐上去即便是在抖的路馬車內坐着的人也能分毫不受影響。

這是謝惜時準備的馬車,這次前來長陵,陳念春只是修書一封告訴了他,他便早早的為她準備好了一應事務,馬車的目的地正是謝惜時的一處別院。

這出別院正在昔日的王氏府邸的附近,不可避免的經過,陳念春透過這繁花織就的車窗望着窗外王氏府邸此時的模樣心中也不無感慨。

這王氏的舊院也衰敗的太快了些,只是數月不見,陳念春簡直都要認不出這處處透露着腐朽氣息的連綿院落是昔日那個雕梁畫棟一步一景的王氏府邸。

馬夫也是謝惜時手下的人,見她直直的望着王氏的舊邸也不由得唏噓,同她說起那日王氏攜一族之人搬離長陵入吳國時的模樣,

“那長長的人流哇,手上擡得車上運的,簡直是看不到頭喔,”有搖搖腦袋說起了那日長陵其餘諸多世家的反應,“沒有一個人出來送的!長陵的人就是街頭買糖人的小娃都朝他們吐口唾沫關門不做今天的生意!”

王家就這樣迎着長陵所有人的厭棄沉默的離開了這個駐足數百年的地方,帶不走不得不留下的東西早就在剛走沒幾日就被義憤填膺的長陵人打砸了個幹淨,此時的舊宅不止是久無人氣的荒敗,進去瞧瞧,恐怕更是一番淩亂荒蕪的場景呢。

馬車七拐八繞,來到了一處隐在花巷裏的一處老宅,也不知照料這宅子的花匠是何等巧匠,如今的時節,這門邊牆上爬着的滿牆茂盛的各色月季,張揚鮮妍的芬芳,只是看一眼便覺得鼻尖芳香撲鼻,心情頓時一松。

這裏邊的屋子也不大,倒是布置的精巧,陳念春推門而入之時正巧看見一身雪青色家常長衫的謝惜時正伏案寫着些什麽,聽見她開門的動靜,才放下筆,對着她輕柔一笑,這一笑便如積雪消融,泉過春山,好看的晃眼。

“我們謝玉郎,當真是好大的架子,楚國公主來了你還只知道在屋子裏寫這什麽破玩意兒。”矯揉造作的嘟着唇同他撒嬌。

謝惜時清淺一笑,笑意直達眼底,“再大的架子,也不敢怠慢公主殿下。”說完便将面前的女郎親昵的擁到懷裏,二人肌膚相貼,親昵而暧昧。

窗外的日光透過層層疊疊芬芳的花蕊照在室內的二人身上,雪青色的衣袂和女郎淺杏色的裙角交疊,淺杏色的裙擺下微微露出一截藕白的小腿,很快又消失不見。

一吻完畢,陳念春微微喘着氣靠在郎君的胸膛,享受着久別重逢的安心和在愛人懷抱的寧靜。

感受着身後緩緩起伏的心跳,陳念春笑嘻嘻的同謝惜時打商量,“若是我有個大膽的念頭你會不會支持我?”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陳念春懸着一顆心略有些緊張的回頭看過去,只見身後的郎君眼眸微閉,烏鴉鴉的長睫投下一片細碎的陰影,緊緊的将她抱在懷裏,像是抱着一只小貓,疲倦極了的模樣。

她玉白的手指輕輕的撫上他微微蹙氣的眉心,眷戀得輕柔撫摸,從他輪廓分明的眉峰緩緩的順着他挺直隆起的鼻劃過他的唇,在他的下巴打了個圈。

當她的聲音停止時,這個世界都像是靜悄悄的,整個院落中便只剩下了一聲聲交疊的鳥鳴和樹上落下的枝葉落入水潭裏的輕微響動。

靜谧而美好。

陳念春本來想的是瞧謝惜時這麽疲倦便待在他的懷裏給他當上一個時辰的抱枕,讓他能睡個好覺,可朦朦胧胧的等陳念春再次睜開眼已是日上中天将近午膳時分了。

伸了個懶腰,陳念春有點懵,望着天邊越發濃烈的日頭打了個哈欠,坐起身,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居然是在謝惜時的床上而不是上午他們二人躺的那個軟塌。

呼一口氣,有些懊惱的揉揉額頭,起身去尋謝惜時。

卧房的隔壁就是謝惜時的書房,陳念春剛到書房門口就能瞧見謝惜時已是早早就起身又在案前伏案寫着什麽。

“長陵最近事如此之多?”陳念春走到謝惜時的身邊,像只小貓似的蜷進他的懷裏,春蔥似的手指将他的手握在掌心,不讓他再看面前的書信。

謝惜時輕輕笑了一聲,“王氏一走,周遭那些國家的利誘便更加張狂了,那些小世家皆是蠢蠢欲動,誠心走的我們阻攔不了,但該勸的還是要勸。”勾住她掌心的十指收攏,反過來将她的手捏在掌心。

“那謝家呢?”陳念春忽然開口,微微揚起脖子,從低往上的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眼神裏帶着希冀。

“你就是為的這個來的長陵?”謝惜時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像是揶揄,“我還以為你來長陵是為了我,原來是為了所有姓謝的,公主殿下?”這時候他又開始虛情假意的叫她公主殿下。

陳念春面上帶着幾分羞惱,“誰說的,我可不是為的姓謝的!”

謝惜時唇角一沉,眼神有些危險,語氣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那你是為的誰?說來給我聽聽。”

“哼,”陳念春得意的望着他,“我為的不是長陵的謝家,我來的目的是整個長陵的世家。”

謝惜時的眼神又是一邊,變得有種說不來的訝異,微微睜大眼睛,他的意思溢于言表—

“你還真敢想。”

陳念春當然也看出來了,惱羞成怒的撲棱着去扯謝惜時的臉,二人又是滾成一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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