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歸屬(二更)
至于最後的答案, 老族長只是語重心長的對他說,“我一直都知道楚國是個好的選擇,新帝根基未穩正是用人的好時候, 只是怕這對太有主意的兄妹內鬥起來反而害了所有人。”
他又嘆了口氣, “你的選擇沒有錯,楚國的王君是個最有帝王氣魄的, 楚國的條件放在各國之間也算是中庸,不突出也沒有短板,在亂世之中最能保全, 如今我老了,這謝家和長陵合該跟着你們年輕人的路子走才是。”
說到這, 謝惜時還有一重擔心, “若是長陵的這諸多人皆是到楚國,恐怕……”容納不下, 現在的楚國可不是吳國,有這麽大塊兒地可以管。
“而且,所有長陵人皆是往楚國去,恐怕還沒到楚國,我們長陵就不剩下幾個人了。”老族長搖搖頭,看得很透徹,又晃悠悠的躺回自己的榻上。
“你今日去告訴你那心上人可以傳信回楚國好生準備準備了,我這兩日早就同那幾個老家夥協商過了, ”老族長吸一口煙,吐出一口悠長的白氣來,
“我們過兩日就告訴下面的世家學子們, 長陵在這樣的亂世裏活不下去也護不了他們周全, 早早的自尋出路罷, 想去那裏去那裏,有長陵的名號在,左右一個安身之所是少不了的。”
正事聊完了一老一小便将這些曾經帶來過許多不愉快的正事抛之腦後,安心的敘敘家常來,說的話題也無非是,‘你與那楚國公主感情怎麽樣,’‘你這般老式的性子沒被她這個潑辣丫頭欺負吧?’甚至問着問着問到了,‘你們日後游山玩水想要幾個孩子,都想要去寫何處?’。
燈色昏黃,燭火在微風的輕拂之下搖曳生姿,燈色下的祖孫一問一答,語氣溫和閑适,時不時的夾雜着幾句笑罵聲,熱鬧歡騰,就連一向被別人說是沒什麽人間煙火氣的謝惜時此時眼角眉梢也都是溫和的笑意。
但這樣的場景一邊的老仆卻是看得幾乎淚眼婆娑,這樣事無巨細的盤問不像是長輩日常對晚輩的關懷,反而更像是老人家想趁着最後的時候将未來自己不可能參與的時光一一盤問清楚,這樣,就算是無法親眼看見也不算是遺憾了。
臨行之時,天邊的月牙若隐若現,天色已是蒙上了一層白紗,謝惜時的腳步都已是到了門口,卻見老族長身邊的老仆氣喘籲籲的跑出來,手上提着一嶄新的黛藍繡銀絲的鬥篷,
“二郎君,這是大人前些日子為您新制的衣裳,路上風寒,您穿上走吧!”老仆面帶恭敬的微笑眼裏卻有淚痕。
回到小院,謝惜時沉默的将手中的缰繩遞給谷雨,主仆二人之間一句話都沒有多說,他只覺得今日此時大的秋風格外的冷些,即便是身上披着鬥篷也依然如墜冰窖般渾身冰涼。
洗漱過後,換上一身單薄衣衫的謝惜時沉默的回到自己的房中。
擡手止住谷雨将要點燈的動作,神情疲倦,聲音卻比往日更溫和,“你們都休息罷。”等看着他們輕手輕腳的将門合上了才如一具單薄的死屍一般飄到了自己的床榻邊,将自己的肉身安置在床褥之間,靜靜的,面無表情的凝視着漆黑帳間若隐若現的帳頂。
他自小聰慧過人,老族長今日的異常就是身邊的老仆都瞧出來了,更別說謝惜時了,但他也只是沉默的,強迫自己去接受馬上就要到來的另一場告別。
他的身上體溫太低,甚至連被子都捂不暖,端正的在被窩裏躺了好一會兒,這被子依然還是如同冰冷的玄鐵一般沉甸甸的壓在他身上。
他安慰自己,已是天将明之時,只要再忍耐上幾個時辰,自己就能看看她了。薄唇微啓,無聲的念她的名字,
念春,念春,是暖意融融的春……
只要想到她的名字她的臉,他的心口就像是久凍解封了一般重新開始跳動,源源不斷的将溫暖的新血輸送到四肢百骸。
就在這時,身邊高高堆起的錦被突然一拱,似是小豬拱地一般将柔軟的被子推開,謝惜時這才發現這雲朵般的錦被還藏着一個人!
下意識的抓住這人的細瘦的手腕将她仍下床去,卻在碰觸的那一秒感受到了熟悉的心跳—
他謝惜時喜歡一個人連她的心跳腳步都銘記于心,刻進了身體本能。
這是陳念春的心跳!
确認這是陳念春之後,謝惜時捏着她手腕的力一轉,手上的氣力換了個方向,将睡夢中睡得懵懂的女郎拉到自己的懷中。
陳念春向來睡得深,睡夢中被這般一扯也不醒,只是嘤咛一聲感受到自己身邊熟悉的氣息和觸感就放心大膽的像一條柔軟的小魚鑽進了他的臂彎,窩在他的懷裏,非常适應的将自己發絲淩亂的腦袋心安理得的架在他的手臂。
他的視線下移,懷中的女郎渾身都是軟綿綿的帶着柔和的暖意,粉嫩的臉頰在黑夜裏也如最上等的美玉一般瑩潤白皙,這麽近的距離,就連她額上細細小小的絨發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睡得很沉,也很安穩,唇角帶着一絲甜意,即便是在她的夢裏,也都是些美妙香甜的美夢。
他的理智告訴他,他們還未成婚,他應該将她抱回房中,自己獨自忍耐着黎明前的黑暗,但是……
她身上和緩的能量透過身上柔和的香氣和令人心醉的體溫一點點的滲透到他的身上,這股能量就像是一個溫暖的屏障,堅定而有力的将所有煩人的情緒都屏退在外,只留下溫柔和歡愉一點點的将他拉入黑夜的深眠。
只是一小會兒,謝惜時就難得的發現自己竟然有了困意。
若是在往常,睜眼到天明這是常态甚至是早已習慣,若是不安穩的睡去,那将是噩夢的額深淵,無時無刻的折磨。
長睫深目的郎君即便是深深睡去,依然緊緊的将懷中的女郎抱在懷中,就像是抱着自己最心愛的珍寶。
錦被軟塌之上的二人,即便床榻寬闊,可緊緊相擁的二人就如交頸的鴛鴦,難舍難分,情深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