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初
一出教室,外面的冷風就直往校服領口裏鑽。
江初吸了吸鼻子,心想這次又能待多久呢?
一個月還是兩個月?
然而往往事與願違,不到兩天,關于轉學生的零碎傳聞就在高一年級迅速的傳開。
之前舔他顏值腦補偶像劇的女生,也偷偷把腦子裏的男主從江初默默的換成了其他人。
江初對此充耳不聞。他心想離自己被學校找到合适的理由“勸退”的倒計時大概還有多久。
學委李茂奉賀雯的皇命,宣告班級裏不準傳播謠言,然而效果微綽。
課間江初不在,李茂和許景同時回頭,就流言問題,看着顧執說:“你信嗎?”
顧執攤手瞥了一眼教室的某個方向難得恹恹的說:“信什麽?人家江初就懶得說話而已。”
李茂對此表示十分贊同。
有幾個人回過頭看着他們,許景學着歷史老師上課的腔調,壓着嗓子說:“大神不屑與爾等凡人多言”
這邊的氣氛瞬間被他這個活寶點熱。教室裏的人都被他這惟妙惟肖的模仿逗樂了,顧執也跟着笑了。
他和江初雖然同為轉校生,又是同一天轉學來的,但這種天降奇緣并沒有因此讓兩人有絲毫“抱團取暖”的感覺。
江初這個人實在是太惜字如金了。
盡管不熟,但顧執還是覺得“無辜”的惡意揣測,會讓人心裏難受。哪怕是江初那種看起來對此毫不在意的人。
李茂也應了一聲:“人家就是高冷而已,現在的帥哥都是這個路線。”
Advertisement
許景臭屁的說:“我承認,因為我也正在往這個路線發展。”
顧執手裏轉着筆,懶散的靠在椅背上看他們兩唱雙簧。
江初站在後門門口,本來準備進門,聽到他們的話,突然又掉了個頭,往外面走。
其實大多數人都不會一直關注什麽轉學生的閑散流言。他們忙着考試,忙着刷題,多餘的精力還要去看路過的漂亮女生或籃球場上揮汗如雨的男生。
相比這些總是引來讨論的話題,有關轉學生的那些傳言,不過是閑着蛋疼的調味劑,補充一下貧乏的校園生活,熱度一過自然就消散了。
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江初才沖進樓道,從後門蹿進來,他扒拉着幾屢沾了水凝在一起的頭發,脫下校服外套,草草的擦了一下臉,然後從桌肚裏翻出個眼鏡,相當自然的往鼻梁上一扣。遮住眼角一處不太起眼的小傷。
空氣裏浮動着一絲幾不可查的怒氣。
顧執翻了半天沒翻到紙巾,幹巴巴的說:“你這頭發濕的……是掉廁所裏了?”
在江初的認知裏,這個世界上所有事都能用兩句話解決。
那就是“關你屁事”和“關我屁事”
江初擦着頭發從桌子裏抽出一本習題冊往桌子上一丢,滿臉寫着“別來煩我。”偏偏還就有人選擇性眼瞎。
江初不負所望的回了一句“關你屁事”
顧執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似乎心情又不太好,心想:說的對,關我屁事,我要是再多管閑事,就自絕經脈而亡。
顧執在江初這裏吃了憋,卻在別處吃了香。
兩節課結束後的大課間,蘇諾和崔文君抱着物理試卷移步過來,指着卷子上的題:“顧執,這道題你給我講講,上課老師點名你講的太快,我沒聽懂。”
這兩天在熱心同學李茂和許景頻繁的介紹下,臉盲症重度患者的顧執終于記住了課間經常混在他們周圍的幾個人。
班長叫崔文君,是個看起來文靜其實很有個性的馬尾女孩。
自習課經常扯着嗓門嚎的是紀律委員,她是個風風火火性格,是個個性比許景還爺們的姑娘。因此從上學期開始二班就流傳一句話:大維吼一吼,二班抖一抖。
蘇諾顧執知道,每天要聽許景說上八百遍的這個名字。
還有一個幾乎照着賀雯的模樣長得同學叫賀佳,是他們班主任的女兒。平頭的圓臉男生是錢昊,眼睛永遠都像睜不開的叫周一……
許景還要繼續介紹的時候,顧執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攔住他:“腦容量實在有限,再多真記不住了。”
許景呵呵一笑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來日方長。”
顧執耐心好的讓崔文君瞠目結舌。蘇諾一道題反複問了四遍,顧執居然耐心的講了四遍。
“如果我講的你實在聽不懂你放學去問下老師。”顧執說。
崔文君在一旁有些尴尬的說:“我聽懂了我聽懂了,回頭我跟她講,謝謝你了。”
蘇諾被崔文君拖回去,人群裏忽然聽見有人假意羨慕的說:“學習好就是有優勢啊。”
這種陰陽怪氣的調調在一群升本科率幾乎百分百的快班并不少見,沒什麽惡意,就是攀比心理,忽然找到一個突破口冒出來作個怪。
許景聽到這話胡亂的摸了一把李茂的頭發,笑道:“學委這裏門可羅雀,可見,也并不是學習好就有優勢的好嘛?”
李茂跟着許景一塊笑,笑着笑着覺查出不對勁:“你這話什麽意思?”
“就你猜到的那個意思啊。”
于是前排打的雞飛狗跳。
但後座卻是安靜如斯。
顧執托着下巴看他們兩鬧,不知怎的忽然又偏頭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江初。
江初的手臂罩着腦袋,手指微微彎曲,指縫之間有一抹黑色的陰影,像是鉛筆灰沒擦掉的樣子,他正想看江初手指那是怎麽回事的時候,忽然趴在桌上的人動了動,換了個姿勢轉過頭。
江初的面色極為冷淡,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一副怠懈的樣子,他的眼尾如潑墨,掃出一抹淺淡的光。
撞上江初的視線,顧執見鬼似的在心裏鬧起別扭。
前面的人實在鬧騰,動靜牽扯到後邊,桌子抖了兩下。
許景和李茂龜縮着腦袋瞟了一眼身後,看見有人在睡覺,立刻安靜了。
顧執抽出一張試卷鋪在桌上,找了支筆寫了兩題後沒忍住說:“麻煩前面說話的同學動靜小點,不要影響後面睡覺的同學。”
這兩活寶分分鐘破功,又笑在了一塊。
顧執撇了撇嘴收回視線。
可能是這天上午的陽光太刺眼,讓他産生了錯覺,顧執發現自己說完江初的嘴角竟然也微微上揚一下,像是笑了。
時間順着乍暖還寒痕跡漫過試卷。
江初終于在春日的鈴聲裏徹底蘇醒了,帶着獨有冷氣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顧執桌上的課本。
這是他的人工課表,顧執習慣性的把下一節課要用的課本放在最上面。江初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下節什麽課。
他從桌子裏抽出了一本物理書,然後又趴了下去。
顧執想問他,上輩子是不是睡死的。
要不是賀雯昨天下午找他談過的話,他這話差點真的要脫口而出了。
如果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像江初這樣的徹頭徹尾的怪胎應該歸為外星人那一類。
開學幾天,顧執聽他說的話不超過三句,而三句話每句都不超過五個字。
班上別的同學一下課就在教室裏前後亂蹿,跟患了多動症似的,而他,幾乎是長在了座位上,像是被截了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