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冊立太子後的第二日,梁帝因病免朝十日,诏令一切朝政事務先入東宮,由太子蕭景琰監國。

蕭景琰主政,林林總總,事項繁多,大頭便有兩件:首先評議了各地豐災年平倉的規設。民政既平,梁帝又丢給他一項差事——大梁國祚昌隆,宗室繁衍,皇族衆多,每年光是大大小小的皇親國戚們的俸祿,便是一項不小的開支。梁帝很久以前就打算開源節流,裁減宗室供奉,但積弊已久,人情複雜,難免顧此失彼,失于應付。此時正好借着新太子上位的風雷,将減俸一事交由蕭景琰處理。

蕭景琰與戶部、禮部等司協調,足足讨論了小半個月,方拟定了一份草議。宗室減俸,本就出力不讨好,蕭景琰與臣屬、幕僚來來回回商讨,一直到七月初,仍然無法下定決心推行。

“殿下何不向那位蘇哲蘇先生問一問?”沈追提議。

蕭景琰搖搖頭,身為太子,他眼下自然可以名正言順地将梅長蘇請進東宮作為輔首,但是,梅長蘇對他的意義已經不單純是一個謀士,對于這個人,他有着自己的籌謀。

赤焰七萬亡魂未安,冤屈未平,祁王府與林家的污名未雪……

——現在還遠未到兒女情長的時候。

七月初五乃靜妃的誕辰。昔日靜妃只是一個四品次嫔,門庭冷落,而今卻是後宮內唯一的貴妃,兒子又是太子,榮寵加身,如烈火烹油,鮮花着錦,芷蘿宮外恭賀者流水般絡繹不絕,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樣母子靜靜團聚。蕭景琰磕了頭,說兩句話,便告退回宮,打算等晚間再去。

芷蘿宮門外,蕭景琰一擡眼,紀王與言侯結伴而來,有說有笑。這兩位在皇室宗親中頗有人望,蕭景琰正犯愁如何推行減俸新政,便請他們二人到東宮一敘。誰知剛進東宮,蒙摯便帶着口谕趕到。原來蕭景琰冊立為太子後,仍每日練武不辍,梁帝甚是欣慰,特賜冰蠶軟靴一雙。

蒙摯将冰蠶軟靴交給東宮執事,蕭景琰道,“紀王叔和言侯剛好都在,最近政務繁忙,許久不見蒙卿,不如留下坐一會,我們幾人聊一聊。”

“既然殿下要我留下,那我就不客氣了。”蒙摯連忙向三人行禮。紀王呵呵笑道,“蒙大統領乃我大梁第一高手,琅琊高手榜排名第二。本王是不懂武功,不過想請教蒙大統領,咱們太子殿下的武藝,可否能排上琅琊高手榜?”

蒙摯“呃”一聲,望向蕭景琰。蕭景琰一笑,道,“王叔說笑了,我雖是武将,但長于軍戰;江湖高手,擅長的卻是單打獨鬥,哪裏是一個路數。憑我的武藝,自然是上不了榜的。”

“殿下過謙了。”蒙摯結結巴巴,“殿下只不過……沒,沒有去江湖游歷,如果去了,必然也能上榜。”

蕭景琰想起某一次在蘇宅,飛流說話無忌,指着他說,“不行。”當時梅長蘇臉色大變,不住口地道歉,他不以為意,兩軍對壘,比起武藝,主将更應側重兵法謀略。“不過,我倒是偶爾會想去闖蕩江湖,應當別有一番趣味。”

紀王道,“我可沒想過。打打殺殺哪比得上溫柔鄉裏,絲竹曲弦。”

言闕哈哈大笑,“果然是紀王爺的風範!我倒是覺得江湖自在,無憂無慮,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快活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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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摯笑道,“豫津喜歡出門游歷,怕也是随了言侯的性子。”

言闕“哼”一聲,“他那哪算得上闖蕩江湖!一身光鮮,別人一瞧便知道他是京中來的公子哥,躲還躲不及。”

紀王望向言闕,眼眉中全是笑意,“對對對,豫津是比不了你。”忽然住口不言,悠悠地嘆一聲氣。言闕面上也掠過一絲陰郁之色,端起茶杯,似乎在掩飾什麽。

“聽王叔的意思,言侯年輕時曾外出游歷過?”蕭景琰問道。言闕放下茶杯,“我們那時候年少無知,幾十年前的事啦,早忘得幹幹淨淨。提它作甚?”說着搖一搖頭。

蕭景琰眉心一動,“言侯……是同誰一起去的?”

話音未落便被紀王幹笑着打斷,“陳年舊事,都怪我亂說,不提了,不提了。那個……說起來,這次太廟蔔算的結果……”

言闕淡淡接口,“太廟蔔算,結果不吉。故而自當遵從聖谕,殿下的婚事,怕是要延後了。”

“嗐,”紀王喃喃,“雖說國喪三年,但一年喪期已滿,也不是不能婚配。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去祭告太廟,成婚後三個月內不得圓房,便也罷了。”

蒙摯偷偷看一眼蕭景琰,讷讷道,“可是,太史令蔔算三次,結果都太過不盡人意。再者……”

“我知道我知道,我那王妃說過,宗室門閥适齡的子女,八字居然沒一個能同太子殿下相配的。唉,來來回回也就那麽幾個年輕的孩子,也是沒辦法。我那王妃聽說,有的人家還打算過繼遠親的子嗣充數。我倒是覺得,也不是不行,只不過蔔算的結果一出,即便有了适宜人選,估計也要守滿三年之期才能成婚喽。”紀王一邊說,一邊拿了點心吃,“太子殿下這兒的榛子酥怕是靜妃娘娘親自做的罷?入口即化,美味美味。”

他們三人岔開話題,個中原因,蕭景琰心知肚明,面孔一冷,開口緩緩說道,“言侯是同林燮林帥一起出行的麽?”

言闕與紀王對視一眼,似是松了口氣。“沒錯,我是與林帥一道。我們那時不過十八九歲,滿腔熱血,以為可以仗劍江湖……”

“言侯不會遇到麻煩了罷?”蒙摯也是第一次知道此事,面露好奇,“出什麽事了不成?”

“麻煩麽,惹了一堆。”言闕說着,眼中流露出懷念的神色,“我武功平平,但……林帥乃是高手。不過也是太年輕,各有勝負罷。”

“那你們可上過琅琊高手榜?”紀王問道。

“我們那時的武藝,哪能上得了琅琊高手榜。”言闕忍不住笑起來,“況且為了方便,不招惹是非,我們還取了化名。”

“哦?”紀王一挑眉,“以前沒聽說過——你們取了什麽名字?”

“家母姓姚,我便化名姚一言。”

紀王不禁大笑。“你也太會偷懶了罷!你姓言,就化名姚一言,生怕被人認不出麽?”

言闕捋一捋胡須,“我這化名還是思量過的,不比林帥,随随便便指着一棵樹就取了個名字……”

“一棵樹?”蕭景琰一驚,忽然心跳如擂鼓,“言侯,林帥的化名是什麽?”

“我們出發前商議化名,我叫姚一言,林帥思來想去,靈機一動,恰好庭院中植了一棵石楠樹,他就化名石楠——”

蕭景琰登時霍地站起,手中茶杯咣當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雙11居然忘記買個鍵盤,真是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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