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沃特先生轉過了身,他的表情很淡,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面無表情,我們視線相對,他的眼底太深,我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麽。

他用很平穩的語調說,下個賽季就去,合同昨天已經簽好了,官網今天就會挂出來。

我向前跨了一大步,逼近了他,我說,那我呢,那我該怎麽辦呢。

沃特先生沒有一絲的猶豫,像是已經在腦袋演練過了幾百次一樣十分流暢地說,你跟我走,我們一起去意大利。

【你跟我走,我們一起去意大利】

我被這句話震得有點懵,沃特先生并不是想借此跟我分手,他提議我們一起去意大利,情感上我很想直接答應他,但我想到了我的牛肉面店,想到了一些想要忘記的過往,我別過了臉,躲過了他的視線,我說,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考慮一下,好麽。

沃特先生輕笑出了聲,他沖着我,飛速地說了一串英文,我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但我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想要握住他的手腕——我連他的衣角都沒有碰到,他轉過身摔門直接走了。

57.

我其實是去過意大利的,跟李銘一起,那年李銘十九歲,我二十歲,李銘當時已經是國家隊的好苗子了,他這次出去也是各方博弈妥協的結果,我當然不可能跟他一起住在訓練宿舍,就在外面租了個房子住了下來,那是一段,頗為陰暗的時光。

我們這個年紀的人,都看過流星花園那部爛俗狗血的言情劇,裏面有個很小的細節,花澤類去法國追了藤堂靜,最終選擇了放棄回國。我當然沒有花澤類那麽帥,但大概的經歷和心裏路程差不多。我在意大利呆了兩年,看着李銘一點點闖出名氣,看着他一點點成為最閃亮的新星,我們的距離越發變大,從無話不談到相顧無言,最終我選擇在一個雨夜拎着行李箱離開了意大利,逃一樣狼狽地離開。

盡管李銘在這之後在回國的時光依然和我住在一起,但我們不再做`愛,我們都清醒地知道,這段關系已經快走到了盡頭,但無論是我還是他,我們都放棄了挽救的嘗試,維持着相對和平的假象,像他依然會向我要一碗牛肉面,像我依然會為他買一碗牛肉面,直到最後我們分手。

命運就是這麽戲劇,依然是意大利,依然是足球,依然是一起去的邀請,太多的巧合讓我不敢輕易下決定,我懼怕着膽小着懦弱着,我無法重新面對過往的經歷,無法像個毛頭小子一樣為了愛情什麽都可以不顧什麽都不想。

我的小面館大概是唯一一件我能抓住的不會離開我的東西了,我不知道去意大利的我會不會再開一家面館,能不能夠養得起我自己,各種亂七八糟的回憶和思緒在我的大腦裏撕扯擁擠,讓我幾乎頭痛欲裂,久久無法入睡。

大約淩晨的時候,我才重新進入了睡眠,然後就是響起的電話鈴聲,我接通了電話,沃特先生的聲音很輕,輕得我需要集中精神放大聽筒音量才能聽到他的聲音。

【王萌,今天收拾東西,跟我走,好不好】

我揉了揉眉心,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了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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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我再想想,好麽】

沃特先生沒有回話,他直接挂斷了電話,我重新撥過去的時候,提示的是對方已經關機。

那時的我還沒有意識到,這将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個回答。

58.

我在家裏宅了一天,到最後終于下定了決心,沃特先生和李銘不同,我現在和曾經也不同,英國我唯一的羁絆是沃特先生,我們甚至已經算是訂婚了,他去哪裏,我就跟着去哪裏好了,未來的事情,不要想太多。

我給沃特先生打了很多個電話,但一直打不通,微信上的留言他也不回,我試圖通過其他人聯系他,才發現我并沒有他的經紀人,他的家人甚至他的朋友的聯系方式。

過往的我一直覺得我們終有一天會分開,拒絕深入他太多,而在我找不到他後,我開始後悔當年我為自己留下的退路。

我登錄了推特,試圖給他留言,問他在哪裏,剛剛登錄下去就被各種消息提醒卡爆了手機,過了好一會兒,我的手機才恢複了正常。

我忽略了所有的提醒,點開了他的主頁,在數個小時間,我們最後的一番交談後沒多久,他上傳了一張機場機票的照片,搭配上一行中文一行英文的配字。

【再見了,英格蘭,再見了,我的前男友,我走了。】

59.

推特上的飛機航班已經起飛了,但我可以去意大利找他,我翻出我的護照我尚未過期的簽證,想要趕最早的一波飛機去找沃特先生,即使他不接我的電話,我也可以去他的俱樂部等,有什麽問題坐下來好好談談,讓我跟去意大利,我也完全同意,只求他不要說什麽前男友的氣話。

我正在收拾箱子和現金的時候,手機再次響了起來,我幾乎是立刻接通了電話,我說,沃特,你在哪兒?

電話對面傳來的卻不是沃特先生的聲音,而是李銘的聲音,他的聲線帶了一絲冷淡的味道,他說,王萌,我出櫃了。

【王萌,我出櫃了】

這句話我盼了很多年,但真正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其實已經沒什麽感覺了,我用手掌将額上的碎發向後順了順,我說,祝福你,沒什麽事我挂了。

在我想要挂斷電話前,李銘十分果斷地喊了一句話,他說,我們的關系已經瞞不住了,記者正在查你家地址,不管你怎麽想的別出門別上網不要亂說話。

我抿了下嘴唇,挂斷了電話接着收拾我的箱子,二十分鐘後我拎着箱子下樓出門,卻在離開`房門的一剎那被層層記者包裹住了。

燈光在閃爍着,各種英語的單詞撞進了我的耳朵裏,我面無表情,但無論怎樣也擠不出包裹着我的人群。在我拒絕回答任何問題後,記者們換了中文試圖逼我開口。

【聽說您和沃特先生分手了,您能說下具體的原因麽?】

【您對于金萌小姐對媒體爆料的分手原因怎麽看……】

【聽說您和李銘曾經在一個體育院校訓練過……】

【李銘先生此次出櫃後……】

我被人群擠來擠去,行李箱無法向前挪動分毫,到最後我只得選擇掉頭重新回到我的房間裏,我實在沖不出去了。

我的推特被各種留言擠爆了,手機一直在響,但沒有一個電話來自沃特先生,我給沃特先生打了無數個電話,得到的·只是關機的回應,記者們日夜駐紮在我的樓下,即使報警也無濟于事。

無奈之下,我只好給之前旅游時用的手機重新充好電,開了機,至少這個手機號很少有人知曉,我可以用它給沃特先生打電話。熟悉的開機界面,過了幾秒鐘,露出了時鐘和基礎界面,我發現在收件箱裏,躺着一封未讀的短信。

號碼是國內的號碼,但我看着不眼熟,點開了短信,才發現因為過長,這條短信竟然被分割了好幾條,從頭到尾看完短信的我,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賬。

【王萌啊,打你電話你也不接,你這酒量不行啊,才多少酒就喝得不行了,到後來裝得跟沒事人一樣就開始刷酒】

【瘋了啊,抱着你那個金色頭發的朋友就一邊哭一邊喊人家李銘,我知道你和李銘關系好,但也不至于哭成那模】

【樣啊,我們想把你倆分開,你還死活不分開,絮絮叨叨說你們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我也是頭回知道你爸媽】

【出事的時候,原來是李銘找的你啊,後來你那朋友抱着你就打車回去了,我看他臉色不太好,後來尋思尋思還】

【是給你發條短信問問吧,你要是斷片了,記得跟人家道個歉啊……】

我依然想不起那天喝斷片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胖子給我的這條短信足夠我想象到當時的情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沃特一直背對着我,還有他一直戴着的墨鏡,他突然變得啞了的嗓子,一路上奇奇怪怪的态度,後來直接簽了意大利的合約,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沃特先生早上說的話在耳畔響起,我放下了手機,開電腦查了一下網頁,頭版頭條就是李銘宣布轉回要英超俱樂部,李銘出櫃的消息,事情的源頭在于金萌小姐想要結婚,李銘先生想要拖延幾年,後來金萌小姐終于忍無可忍地向媒體揭露了李銘的性取向,李銘的團隊迅速運作,模糊了重點,将金萌的揭露扭轉成李銘的出櫃,盡可能地保全李銘的名譽。

而沃特先生身在足壇,對各種消息的敏感度要比記者還要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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