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已經步入四十歲的中年男人雙眼布滿血絲,半張臉高高腫起,嘴角是不知道摔倒還是被人毆打導致的淤青,他一刻不停的奔跑着,一邊不斷回頭确認獵犬們的行蹤。
就要被追上了、會被抓起來、會被殺掉、人生就這麽完蛋了……
耳邊盡是自己粗重的喘息,石井握緊了手中的物品,仿佛救命稻草一樣死死地握着。
露出了有些扭曲的笑容。
用這個殺了你們!
在結标淡希與海原光貴同時對石井今川舉起槍口的時候,中年男人獰笑着抛下了一個只有唇膏大小的金屬罐。
如果是內行人可以一眼看出石井扔來的是名為壓力液化炸藥的武器,雖然殺傷性武器在這個國家被嚴格限制,但只要有心,這樣的過時小東西還是可以通過各種渠道獲得。
危險!
本能地察覺到石井扔來的絕不是好東西,上條當麻幾乎是下意識的丢下了手中的支配者,将兩名完全暴露在生命威脅下的執行官從原來的位置拽走,同時,壓力液化炸藥因為撞擊地面發生了爆炸。
因為巨大的慣性,三人一同摔到了下面的樓層,沖得比較靠前的結标淡希被爆炸掀起的碎石擦傷了手臂。
而此時已經不見了石井今川的身影。
“阿上,你們那裏發出了好大的聲音,沒事吧?”便攜情報終端裏傳來土禦門急切的詢問。
上條當麻從地上站起來,快速回應道:“唔……是炸彈襲擊,基本上沒事,結标淡希執行官的手臂受傷了,石井也沒有抓到。”
放松下來的土禦門又帶上了自己的口癖:“沒事就好,自立機的分析馬上就可以出來了喵,接下來就好辦得多了。”
而土禦門的話音剛落,便攜情報終端就收到了自立機傳來的建築內部立體地圖,無論是他們的方位還是犯人的逃離方向都一清二楚的标記着。
“還能繼續進行追捕嗎?結标淡希執行官?”考慮到受傷的是女性,上條當麻擔憂的問道。
“擦破一點皮而已。”結标淡希毫不在意的抹掉了傷口上的血跡,也在情報終端裏調出了地圖。
雖然有些冷酷無情,上條當麻還是下達了命令:“那麽繼續追蹤犯人。”
此時的石井今川正朝十三樓的大廳移動着,重新确認了犯人手中可能還留有液化炸藥,三人的行動顯得謹慎了許多。
不過為什麽是大廳呢?如果甩開執行官後不應該想着逃離嗎?
腦子中有着奇怪的念頭,不過摻雜了太多其他的想法很快就被遺忘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等等!”本來在确認地圖的海原光貴突然停了下來,臉色有些難看。
“發生了什麽事嗎?”
“這個犯人……”海原光貴的表情被不可思議的情緒占據:“他穿過了牆壁?”
?
完全無法理解這句話含義的上條當麻也重新調出了立體地圖,然後令他無法相信的一幕出現了——
代表着石井今川的紅色标識像是擁有了超能力一般,直接從厚厚的牆壁裏穿了過去!
“是通風管道。”在三個人都變得手足無措時,一方通行懶洋洋的聲音從便攜終端傳了出來:
“就是原來的大型商場為了通風良好安裝在牆壁裏的東西,那個大叔想利用這個跑掉。”
“還有這種東西?”上條當麻詫異地看了看身旁的白色牆壁。
“啊啊、不然你相信那個大叔有超能力也可以。總之再往前走個十幾米的一幅裝飾壁畫後面有一個通風口,雖然不知道他會從哪裏出來,但從那裏進去可以抓到他。”一方通行有些無聊的說道。
“這種東西連自立機都沒檢測出來,你是怎麽知道的?”上條當麻對海原光貴點了點頭,示意他開始行動:“而且啊,別給我擅自行動,就算你再怎麽讨厭我,我也是你的監視官。”
“呿。”一方通行似乎發出了很不愉快的咋舌聲:“哪裏搞來的官老爺架子啊。”
按照一方通行所指示的海原光貴果然在裝飾畫後找到了一個通風口,雖然看起來非常狹窄但勉強能夠容納一個成年男子通過,海原光貴只能弓着身子鑽進去,而上條當麻與結标淡希則追蹤着石井的逃跑線路準備在他從下一個通風口出來時将他逮捕。
——
只有幾盞燈光稀疏亮着的空蕩房間裏,一方通行撐着下巴靠在窗臺上,盯着遠處夜幕裏透出的霓虹燈光發呆,透過窗子吹進來的夜風發出嗚嗚的聲響,看了一會兒,他伸出另一只手把左手手肘壓着的紙張展開,那是一張商貿中心的設計圖,便攜終端投射的全息投影上是整棟商貿中心的地圖和石井今川的個人資料。
年輕時是戶外運動與極限運動愛好者,曾經在日本的戶外挑戰賽中拿過亞軍。個人資料下附着一張石井年輕時的照片,男人抱着獎杯開懷笑着。
戶外運動。
一方通行的指尖從設計圖上的層層線路上掠過,最終停留在了其中一處。
武器。
——
真是麻煩的家夥、看數量有四五個人吧?嘁、說到底不就是靠普通人稅金才能活下去的廢物嗎?
在肮髒狹窄的通風管道內爬行,石井今川心中的焦躁感愈發強烈,不斷咒罵着幾名死纏爛打的警察。
藥已經吃下去了,不用擔心會被麻醉、接下來只要找到合适的東西把他們全都幹掉就好。
這麽想着的時候,石井的面前出現了星星點點的光亮。
到了!
內心的狂喜幾乎讓他有流淚的沖動,石井今川用力将通風管道出口處的障礙推開,跳了出去,而出現在他面前的是——
“晚上好。又見面了。”白發的男子好整以暇的對他微笑,但手中拿着的東西卻與他溫和的表情相去甚遠。
那是一把刀刃長度超過二十公分的折疊刀。
“咕咚。”
這是石井吞咽口水的聲音。
他的雙腿在不斷顫抖,因為在六樓的時候就是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男人差點用金屬櫃砸爛他的腦袋。
這樣的家夥真的是執行官?他的犯罪指數搞不好都超過五百了啊!
一方通行與石井今川所處的地點是十三樓一家戶外運動器材店,打着戶外運動的旗號,賣的卻是一大堆危險的東西,這些東西當然就包括一方通行手裏的折疊刀。
兩個人無聲的對峙着,不,準确地來說始終抱有敵意而渾身緊繃的人只有石井一個人,一方通行僅僅像是觀賞小醜表演一樣看着中年男人。
追捕石井、殺掉他、不殺他、甚至放走他,對于一方通行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在他看來,這只不過是一場游戲而已。
沒有動機、不需要理由的游戲。
十秒。
論戰鬥技巧普通人是不可能勝過自己的,所以只需要十秒,喪失戰鬥力亦或是直接殺掉。
一方通行鎮定自若的分析着解決石井今川需要的時間,手指靈巧地把折疊刀轉了個圈反握在手裏。
這樣微妙的平衡卻被門外出現的上條當麻、結标淡希以及從通風口鑽出來的海原光貴徹底打破——
在瞄準了罪犯的瞬間,結标淡希扣下了扳機。
從支配者槍口爆發出可以麻醉中樞神經的光線,擊中了石井今川。
但本能至人暈厥的光線沒有任何用處——如果被擊中者提前有服用興奮劑等藥物麻醉就會失去效果,石井沒有倒下,反而作出了一個從口袋中拿東西的動作。
炸藥。
上條當麻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顯然并不只有他一個意識到了這點,除了石井在外的四個人第一時間采取了回避的姿态。
但這只是個假動作。
石井趁機從身邊的陳列櫃臺上拿下了某樣物品,一邊撞破了玻璃隔牆向外逃離,一邊用那樣物品瞄準了一方通行。
(太大意了,這家夥之所以要尋找武器就是因為液化炸藥用完了……)
來不及躲避的一方通行只能擡起手臂交叉護在頭部和胸口前方。
令人牙酸的尖銳物體刺入血肉中的聲音格外清晰,但這種聲音卻并非來自于一方通行的身體。
一方通行疑惑地擡起頭,看到為了保護他手臂被碳鋁箭杆穿透的上條當麻。
石井今川拿走的是一架十字弩。
一同被帶走的是配套的箭袋,裏面的箭矢少說也有十支。
海原光貴追了出去,卻被十字弩的箭矢打中了右肩,巨大的慣性讓他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嘶……”上條當麻發出低低的吸氣聲,想要拽住箭尾把箭杆拔下來。
“別動。叫自立機幫你們處理。”一方通行阻攔了他的動作,費解的看着那支箭杆:“為什麽?”
身為監視官替執行官去承受傷害?這根本不合常理。
上條當麻勉強扯出一個微笑:“你不聽我的安排,我搞砸了你的計劃,扯平了。”
那個笑容讓已經被凍結在幽深海底的溫暖記憶開始蘇醒,關于即使被責備、被冷眼相待也執着的跟在自己身後的黑發少年,關于無比短暫的、生而為人的十幾年,關于唯一一束曾經抵達過地獄的光。
一方通行一言不發的轉過身,走出了房間。
“你要去幹什麽?!”上條當麻皺着眉大聲問道。
“很快就回來。”一方通行笑了笑,身影飛快地消失在了走廊中,他脖頸上那個看起來只是個裝飾品的項圈亮着紅色的指示燈,敏捷的動作完全不像一個只能撐着拐杖行走的人。
但上條當麻最在意的并不是這些。
他看到了一方通行手裏的刀,一個有些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裏成型。
石井的身影一點點的和那個曾經被美工刀刺傷的少年重疊在一起。
——
年輕時曾經是戶外運動愛好者,擁有一定的反偵察能力。兩次瞄準都射中了目标,能夠熟練的掌握十字弩。麻醉槍失效,不能貿然暴露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不能硬拼,偷襲手段暫且保留,必須在十分鐘之內解決問題。
在追趕石井的路上,一方通行大腦中飛快的分析着利害關系。
在視線終于能看到石井今川的背影時,一方通行放輕了腳步,保持着不會被發現也不會跟丢的速度。
男人并沒有選擇逃走,比起外面自立機的層層包圍,留在建築內的确是個更明智的選擇。
不斷回蕩在狹小空間裏的粗重喘息聲和謾罵聲引起了一方通行的注意,支配者的麻醉模式無法發揮效果也就是說石井今川服用了興奮劑。
興奮劑。
嘴唇開合了一下卻沒有發出聲音,一方通行左右環視了一下自己身處的環境,目光最終落到了整棟商貿中心四處都有布置的壁挂音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