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二國記
“滿意你所看到的嗎?”
蘇槿習慣性地用着十二國通用語說出了這句話,卻突然想起她應該是被蝕卷進了昆侖或蓬萊,對方可能聽不懂她所說的語言。
但出乎蘇槿預料的是那個不知道是人是妖還是人妖的青年卻微微一愣神,問道:“你不是妖魔嗎?”用得竟然也是同樣的語言。
蘇槿驚訝了一番,轉念一想,反問道:“你看呢?”
看起來上上下下看着蘇槿的火紅色長發金色獸瞳和獸耳獸爪,神色又開始疑惑了。
蘇槿以為對方是胎果,便大大方方地問:“嘿,這是什麽地方?”
“黃海。”
“哦原來是黃海……黃海?!”蘇槿默了,我所知道的黃海可是有兩個啊我去!
蘇槿望了那人一眼,試探性地問一句:“那麽,現在的景王是誰?”
青年眼神猶疑看着她,說:“現在慶國玉座上并無王。”
蘇槿這才知道她所在的地方并不是蓬萊或昆侖,不禁猶疑地詢問:“請問,你是?”
話一說出口蘇槿就知道自己唐突了,在十二國裏妖魔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就意味着向對方臣服。
蘇槿看了下這個少年依然冰冷的神色,做好了對方一發飙就變成原型跑路的準備。
但是這位青年卻很淡定地回答:“我是景麒。”
哦景麒啊……納尼?!
蘇槿仔細看着少年淺金色的長發和身上着的黑色華服,瞬間在心裏捂面。
糟糕調|戲了這位蓬山公那些護短的女仙還不想着法弄死她。
于是蘇槿挂起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謙和地行個大禮,說:“不知蓬山公前來,有失遠迎,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不過……”蘇槿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公剛才是想将我收為使令嗎?”
景麒很誠實地點了點頭,然後好奇地問面前這個異常通人性的妖魔:“但是卻失敗了,這是怎麽回事?”
蘇槿嘴抽了抽,感情您以為我弱到不被輕易收伏簡直是個奇跡嗎?
當然,蘇槿臉上還是一副謙謙然的斯文敗類樣,笑說:“我生來與一般妖魔不同,如非真正臣服即使輸掉也不會被收服。”
說着,蘇槿金色妖瞳中忽的暗光流轉,低啞的聲音緩緩道:“不過……”
“若公願收在下為使令,小女子卻是十分樂意。”
↑這是紅果果的調|戲
蘇槿眼中含笑,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景麒驚詫的神色,畢竟十二國中自願被收為使令的即使有也是鳳毛麟角。
随後不到半刻,景麒便壓下了心中的驚異,淡然說:“你的名字。”
“蘇槿。”
盡管這個人類身體叫做舒覺,但是擁有力量的靈魂卻永遠只叫做蘇槿。
當蘇槿說出自己的名字時,她明顯地感覺到了有一種陌生卻溫和的力量纏繞在自己的靈魂四周,同時心裏也不免對景麒産生了一些親近感,應該是與其建立的“契約”之類的聯系。
雖然已經被收為使令,但是蘇槿卻沒有屈人身下的感覺,反而覺得攀上麒麟這個上司要麽生活很好要麽可能就會很忙,真希望未來的景王能是個明君。
作為使令并不是草率的決定,居住在慶國的蘇槿明白現在玉座上無王慶國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她自然有辦法離開慶國去興盛的雁國居住,但是她的父親和妹妹卻絕對不會跟着她一起去,無論是因為家中傳承了千年對他們具有深刻意義的老宅子,還是去世的母親葬在那裏的墳墓,而且到了妖魔不生的雁國她狐妖的身份也肯定會被揭穿。
而她卻不想當慶國的女官,一來很累二來懶得熬資格三來若是新王虐待百姓,禍及家人,她一個力量只有不到一成的妖魔恐怕還沒接近就被麒麟的使令撕得粉碎。
然,作為麒麟的使令,她完全可以騙過麒麟以随身保護的名義潛藏在景王身邊,在他欲施苛政的時候随時來個大洗腦。
至于這層麒麟與使令之間的“契約”,她當然可以破壞掉,一如以前飛蓬破壞她體內那個莫名其妙的穿越封印一般,反正她也不稀罕吃什麽死後的麒麟的肉。
并且使令也不用随時工作,她還是可以照常生活,随便開個鋪子打掩護就行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當然,不能預知未來的蘇槿還是溫雅笑着成了景麒的使令。
她問道:“恕我冒昧的問一句……請問公現在有多少使令?”
蘇槿這一邊打着搞好同事關系的算盤,那邊景麒卻是面若沉水,道:“除了女怪,只有你一個。”
蘇槿:“……”
默默地望了望對方二十多歲實際還未成年的樣子,蘇槿很快就由滿頭黑線恢複了溫婉的形象,說:“那麽公現在是在收伏使令吧,我可否跟随?”
景麒默然不語,蘇槿便當他默許欣欣然上前了。
蘇槿和景麒之間隔得很遠,然而當她打算走過去時,一只鳥身女怪卻忽然出現擋在景麒的面前,厲聲道:“請蘇小姐不要再走過來了。”
正疑惑間,蘇槿忽然想起剛才砍跑那只妖魔時身上濺的血還沒有洗幹,而麒麟是仁獸最受不得血腥,現在一看才發現景麒的臉白得不正常。
蘇槿尴尬一笑,心中一動,身上的血污和血腥氣便去掉了。
這時女怪芥瑚才允許她接近景麒,不過蘇槿注意到景麒臉色依然蒼白,只是較剛才要好上兩分罷了。
于是在蘇槿開路,芥瑚後防的條件下,景麒這幾天當然是收獲不小,除了收伏一只驺虞時差點因為力竭丢臉撲街之外在蘇槿做肉盾的前提下這位白白嫩嫩的蓬山公最後還是沒有蹭破一點皮。
不過被一群大妖怪拍過之後重傷的蘇槿開始認真思考轉職的可能性,不過當使令還是有一定的福利。
比如說現在蘇槿就騎着那只差點讓她撲街的驺虞很嘿皮地回了家。
回到家的蘇槿受到了老爹和妹妹的熱淚盈眶的熱烈歡迎,在慶祝回歸的晚宴中老爹喝地迷迷糊糊地打着酒嗝,一會傻笑着說再來一杯一會又哭鬧着埋怨她們的娘怎麽去的這麽早Balabala,這讓蘇槿想到了那個愛撒酒瘋的木下,想到這裏蘇槿臉色不禁黯然。
等到老爹從娘家哭到糧價後蘇槿很明智地把他扛回了房間。
給自己那不着調的老爹蓋好被子後蘇槿靜悄悄地出了房間門,卻剛好撞上守在門外的妹妹,舒榮見到她表情複雜地說:“姐,我們好久都沒一起睡了。”
蘇槿笑着揉了揉自家妹妹的黑毛,笑道:“這麽大了還和姐姐睡在一起,丢不丢人?”
然而今晚舒榮卻一反常态,扯着蘇槿的衣袖撒嬌:“不丢人,我就要和姐睡!”
蘇槿失笑,無可奈何地應承下來。
夜深人靜,蘇槿躺在舒榮身旁卻無心入睡,單獨睡了不知多少年的她實在是不習慣有別人的氣息在旁邊。
這時旁邊的人動了動身子,背對着她的舒榮略帶鼻音的稚嫩聲音打破了寧靜:“姐,你睡了嗎?”
“沒有。”蘇槿淡淡地應了一聲。
“嗯……那我可以跟你說說話嗎?我睡不着。”
“說罷。”
安靜了一會兒,舒榮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慶國有二十多年年沒有王了吧。”
“嗯,你問這個幹什麽?”
舒榮回答:“景臺甫遲遲選不出王,國家就一直遭受天災妖禍。”
“只要有了王,國家就會被拯救,大家就可以過上好日子,妖魔也就不會橫行了,也就不會受到他們的傷害了,是吧,姐?”
蘇槿敷衍性地“嗯”了一聲,這時候舒榮忽然轉過身來盯着她,月光灑在舒榮分外黑亮的雙眸上,閃爍着細碎的銀光,蘇槿聽到她妹妹說:“姐,我要當王。“
不是“想”,而是“要”。
這一刻舒榮的語氣莊重的讓蘇槿失神,她勉強裝作輕松地笑了一下:“你還沒有人家臺甫大,恐怕連蓬山都到不了吧。’
但是這次舒榮卻異常的固執,她大大的睜着黑亮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姐,我·要·當·王。”
蘇槿發現她笑不出來了,只是微嘆了一聲摸了摸舒榮的頭說:“睡吧,明天才有精力念書。”
舒榮又像平常一樣聽話地轉了過去,不一會兒蘇槿就感覺到她的呼吸平穩了下來。
蘇槿十分了解舒榮,十一歲的孩子性格通透得跟明鏡似的,單純,聽話,聰明,熱情,善良,偶爾會讓人很無語,但固執起來确實九只蘇槿都彎不過來的。
若是平常人,可能還會高興地鼓勵自家的姐妹,但蘇槿卻極不願意舒榮當王。
無論是哪一世,蘇槿都見慣了追名逐利的人,為了上位賣掉一切的例子枚不勝舉,她是絕不會讓自己妹妹踏進這趟渾水,成為一個利欲熏心的小人,露出一副叫人惡心的模樣。況且慶國的官場有多黑她怎會不知,若舒榮當王,怎麽可能是那群唯利是圖的老狐貍的對手?
蘇槿閉上眼,斂下一眸暗色,一聲嘆息止不住的從唇邊滑出。
若吾命尚存,我便守你一世無憂。
這是她前世未實現的承諾。
三年過後,拗不過自家妹妹的蘇槿帶着僥幸心理帶她去蓬山登上了升山之路。
等到了的時候就往小榮衣服背後灑點血,看那景麒敢不敢選小榮為王?蘇槿是這樣想着的。
只是到蓬山之後蘇槿才發現自己有多蠢。
舒榮自然是沒有選上王的,毫無懸念地得到一句“中日之前請保重”,出甫渡宮後她憤憤不平地叫着“我一定會回來的!”,蘇槿只好笑着搖了搖頭準備收拾帳篷趕快回家,只是沒想到的是——
得知景麒中途休息出來的消息,蘇槿只好放下行囊被舒榮拉去站在道旁鞠躬,一邊不耐煩的同時一邊聽着自家妹子念念有詞:“一定是臺甫看錯了我怎麽可能不會被選上……”
但神奇的是當景麒路過蘇槿她們時卻停下來轉頭直直地盯着她們,蘇槿只當是他發現了自己的身份,驚訝她外貌的改變,忽略一旁興奮的舒榮蘇槿面上還是恭敬的模樣,道:“臺甫可是有事?”
還沒等仙女呵斥她的無禮時,景麒便刷地跪了下來。
蘇槿無措地看着生性高傲的麒麟将額抵在她的雙足上,鄭重地念着:“尊奉天命,迎接主上。不離禦前,不違诏命,誓約忠誠。請說‘我寬恕’”
安靜的人群中開始出現了騷動,他們紛紛跪下來,伏身在地上。
除了舒榮。
“這……怎麽可能,姐、姐怎麽會……”舒榮不敢置信地看着蘇槿,顫抖着向後退着。
“居然敢對景王陛下無禮!”在最前面的女仙斥道。
舒榮唇動了動,臉色黯了下來,眼神異常的複雜,最終緩緩地、像其他人一樣屈下膝蓋對蘇槿行跪伏禮。
蘇槿一怔,心中驀地涼了下來,竟不知如何是好。
“請說‘我寬恕’。”
“我拒絕!”蘇槿冷冷地吐出這句話,轉身便走。
作者有話要說:修年齡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