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個男人
程頌一頓，生生止住了腳步。
走廊裏燈光昏黃，酒吧內還有鼓點和歡呼聲。
周徹單手摸着後腦勺走過來，欲言又止，“那個......”
他半天沒憋出後半句，程頌眼皮直跳，先開了口：“你想說作品的事兒？”
周徹一頓，緩慢點了下頭。
“哦，也不用。”她想了下，“最後的景觀部分，我只是給了個建議 ，設計還是你們做的。”
“.....”周徹覺得這個話頭不太對，沒等她說下一句，忽地開口：“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程頌：？
她本來心思沒在這兒，聽這話，眼皮一跳：“什麽？”
“不是，”她覺得不合理，“我為什麽要躲你？”
周徹也一愣，不可思議地摸着後腦勺：“那你幹嘛躲着我？”
程頌：？？
她覺得自己不光眼皮直跳，腦仁兒都開始疼了，半天沒明白這句話的邏輯。
周徹見她說不出話來，覺得自己猜對了，索性一咬牙：“我喜歡你這件事，你就沒什麽想法？”
程頌：？？？
“......你眼光挺好的，”她忍不住咬了下舌尖，覺得心情有點沉重，“但——”
“我有喜歡的人了。”
酒吧一口的燈光搖曳地閃了下，沉默十幾秒，周徹忍不住痛心疾首：“你別告訴我是蘇老師。”
“......”她一愣，餘光瞥了眼走廊深處的昏暗中，憋出幾個字，“我不喜歡那種花枝招展的。”
“......”周徹也沉默了下，覺得自己被拒絕是一件極其不忿的事兒，“那你說說，你喜歡什麽樣的？我究竟差在哪了？”
“這——”她猶豫了下，周徹一撓頭，“算了，你別說了。”
她松了口氣。
“反正我是不會做你的備胎的。”說完，他扭頭就往酒吧裏走，一轉身，猛地注意到走廊拐角處還站着個人。
程頌：......
“這麽巧啊？”蘇堤靠在拐角處，叼着糖，笑得意味不明。周徹臉色一變，頓時覺得尴尬，叫了聲蘇老師後，人徹底消失在了拐角處。
程頌也沒注意到他什麽時候過來的，眼皮一跳，“蘇招...蘇老師，你怎麽....”
糖棍兒被他丢進垃圾桶裏，蘇堤斜眼沖着走廊昏暗處的人笑了下，“我來洗手間，沒想到這裏這麽熱鬧。”
“......”程頌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晏寧握着輪椅手輪緩緩從昏暗中出來，光影綽綽間，眉眼溫和慵懶。
他斜了眼蘇堤，“什麽時候過來的？”
“也就是——”蘇堤挑眉想了下，盯着程頌，“從程同學誇我花枝招展開始。”
程頌：......
她想揍人。
說完，他進了男洗手間，還補了句：“我真是來洗手間的，不像某人——”
“聽得光明正大。”
程頌：“......”
燈光昏黃柔和，裹挾着夏夜微風。
經過剛才和周徹的一番話，程頌這會兒莫名覺得心虛，可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心虛什麽。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當時酒吧裝修的時候，她還在高中。程二帶着她來放松，她跟陸成遠說，這走廊的燈光太暗了。結果陸成遠笑笑不說話，後來直到她大二下學期再來，陸成遠提起這事兒。
——你不覺得這種燈光，格外地适合調情嗎？
他是這麽說的。
晏寧指尖還有未燃的香煙，鬼使神差地，程頌腦子一熱：“能借我根兒煙嗎？”
“嗯？”他稍擡眸，神情慵懶懶地，棕褐色瞳眸在燈光下深沉了些，溫和，又勾人。他屈指把未燃的煙丢進垃圾桶，态度明确地拒絕。須臾，握着輪椅手輪往酒吧內去，聲線稍沉：“手機裏的視頻，記得删了。”
“我都沒拍着......”程頌嘟囔了句。
“什麽？”他沒聽清，側眸看過來。
程頌扯了下嘴角，有種溫吞地倔強：“我說，不删。”
一出走廊，耳膜就被歡呼着籠罩。晏寧沒聽清程頌的後半句，沒太在意往吧臺去。
兩人一前一後，程頌始終落後他半步，手機震動時，她低眸看了眼，是微信消息。
酒吧裏的樂隊停止了演唱，樂隊成員索性拉了幾把椅子抱着吉他給客人簽名。人不少，剛好堵住了他們的路。程頌點進微信，正打算回複，肩膀忽地被人撞了下，不受控制地往一邊傾。
她下意識地輕呼一聲，伸手扶住一旁的人。
須臾，她猛地回神，立即松手。
“抱歉。”她倏地開口，陳雪揮着手機過來時，她剛好站直了些。
“看！”她很激動，“我拿到簽名了，全樂隊的！”
人陸陸續續都散了，陳雪揚了揚兩張簽名照，給了程頌一張：“我帶了兩張，這個送你了。”
程頌餘光瞥了眼握着輪椅手輪往吧臺去的晏寧，淡定收回目光，忽地開口：“我可以送人嗎？”
“随你啊，”陳雪倒不在意，沖林曉曉招了下手。
手機再次震動時，程頌收到陸成遠的消息。
陸成遠：【七號桌。】
她大致掃了眼，發覺晏寧到了靠近吧臺的七號桌旁，趙女神和她老公也在。燈光掃過時，程頌只能看清搭在輪椅上的手。骨節修長分明，膚色冷白，在燈光下像是鍍了暖色。
剛才——
她下意識去抓輪椅扶手時，一時忘記了他習慣把手搭在輪椅扶手上。慌亂間，她好像抓到晏寧的手，溫溫涼涼的。手指修長好看，可掌心和指腹能明顯察覺到生着略顯粗糙的薄繭。
明明是個意外，卻惹人心亂。
莫名地，真有種自己是來嫖的錯覺。
“程頌！”陳雪突然叫了聲，程頌猛地回神。
“吧臺那帥哥是不是在勾引你？”她開口問。
程頌：？
她順着陳雪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陸成遠眯着一雙狐貍眼沖着這裏笑，手裏還端着酒杯。程頌眼皮一跳，下意識地開口：“不是。”
“诶？”陳雪疑惑，程頌慢吞吞地開口，“他可能，在站臺。”
剛好端着托盤路過的何華手一抖，轉頭對上程頌的眼神，滿臉寫着“我什麽都沒聽到！”
“......”陳雪臉色微變，“這不是正經酒吧嗎？”
陳雪又想了下，補充了句：“不過這哥們姿色，确實也不錯，也就比蘇招牌那朋友差一丢丢。”
那是一丢丢嗎。程頌腹诽。
這邊的何華這下不光手抖了，腳也差點沒站穩，沒忍住，上前插了句：“我們這兒真的，是正經酒吧。”
陳雪沒想到被聽個正着，尴尬笑了下，“好的好的。”
何華更崩潰了，他為什麽感覺這姑娘相信的态度很敷衍啊！
晚上十一點鐘，李文政周徹幾個人叫了車回去。
“程頌，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林曉曉見程頌沒上車，問了句。
“她東西暫時放我那兒了，今天估計要回家。”陳雪替她回答，轉頭沖程頌招手，“走了。”
隔着車窗，周徹看了眼她，表情僵硬地收回目光，沒再說話。
車子逐漸駛離，程頌揉了下肩，回到酒吧內。陸成遠斜倚着吧臺，她掃了下酒吧內，陸成遠嗤笑一聲：“別找了，人剛才從後門走了。”
說完，陸成遠盯着她半晌，一字一句：“這麽一瞧，你這煙熏妝還真不錯。”
說着，又補充了句，“一次比一次深。”
“......”程頌斜他眼，沒什麽耐心，“你要是喜歡，送你也成。”
“那倒不必。”
他在把臺下摸出錢包，丢給她，“還以為你不打算要了。”
程頌打開看了眼，陸成遠氣笑了，“不是，程小三，你不是懷疑我惦記你這點兒錢吧？”
“那也說不定。”她接了句，目光卻沒落在錢夾裏，只掃了眼照片。
“對了，”陸成遠從身後酒架拿出一瓶酒，倒了一小杯遞過去，盯着她：“你——”
樂隊離開後，酒吧內只剩下客人的低語聲。光影交錯間，陸成遠繼續。
“真對晏寧感興趣？”
程頌覺得腦中忽地靜了一剎那，也僅是一剎那。
低語的背景音裏，陸成遠勾起旁邊的高腳凳坐下，“真對他感興趣，就別問我，去問你哥。”
程二？
她蹙眉想了下，陸成遠猜到她想錯人了，“不是程二。”
不是程二，那只能是——
程風。
他繼續：“程風是什麽人你是知道的，眼皮子就差長頭頂上。能讓他服氣的，晏寧算一個。”
“所以，”他總結，“你覺得，晏寧是什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