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也不是沒牽過手, 上次在主題樂園裏,人多,被他抓着手腕穿過層層人潮。

那會兒說不上心無旁骛, 但也不像現在這樣親密無間到像一對小情侶。

十指被他緊扣在掌心,牽着, 擱在兩人之間的扶手處。

做完這事兒, 他仿佛沒事人一樣, 重新戴了眼罩懶洋洋地往座椅一躺, 繼續閉目眼神去了。

留下她一個人擱這兒風中淩亂。

耳尖兒燙得要命, 臉頰的熱度也跟着攀升。

汪林莞心想:她現在的模樣一定很丢臉。

主動的是她, 害怕到想要逃離的也是她。

其實很想問他:為什麽怕坐飛機?是不是發生過不太好的事?

但瞧見鄰座的美豔大姐姐, 她一籮筐的疑問全都咽進了肚子裏。

人的感情就是這麽複雜, 想知道真相,又怕聽到自個兒難以接受的事實。

為自己沒辦法争取感到生氣與悲哀, 卻又很卑鄙地不希望他變成別的女人的東西。

胡思亂想間,飛機持續攀升,遇到了氣流, 有些颠簸。

察覺到蘇潮的手指不自覺收緊, 汪林莞心神短暫回籠。

垂眸看了眼兩人交握的十指, 她咬了咬薄紅的唇, 偷偷看了眼旁邊的男人。

可能是颠簸的厲害, 他的神情依舊不算放松,仿佛陷入到了難以擺脫的夢魇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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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地瞧了眼鄰座的徐婳, 發現這個美豔的姐姐比蘇潮還要嚴重, 正被男人單手勾着肩頭, 摁在懷裏。

期間, 男人哄孩子似的揉了揉她的腦袋, 動作溫柔。

女人在他懷裏,終于鎮靜下來。

汪林莞微微一愣,多看了一眼,心裏不免犯了嘀咕:這麽暧昧的氣氛,這倆人真不是情侶麽?

徐易洵察覺到她的視線,回望着她,爾後,沖她微微一笑。

汪林莞:“……”有種被人抓包的感覺。

小姑娘挺直了脊背,故作若無其事地偏過頭,模樣冷清裏帶了少女遮掩不住的可愛。

徐易洵覺得有趣,黑眸斂起,彎了彎。

“她很漂亮,對麽?”

懷裏的女人聲線冷漠,徐易洵低頭看她,不在意地回,“你說誰?”

“跟蘇潮那個混蛋在一起的小姑娘。”徐婳掙紮着從他懷裏起身,徐易洵沒攔,任由她離開。

徐婳虛弱地躺在座椅,沒再戴眼罩,反而偏頭直視着他,神情越發冷漠,帶了些許嘲弄,“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那樣的。”

“哪樣的?”

徐婳:“她那樣的——純情可愛會撒嬌的小姑娘。”

他盯着她慘白的臉,笑了,“婳婳很在意?”

“在意什麽?”

“我關注別人,讓你很生氣麽?”

徐婳一愣,咀嚼出他的意外之意,她強迫自己拉回心神,冷冰冰道:“我為什麽要生氣?”

徐易洵嗯了聲,不緊不慢道:“但我很生氣。”

“?”

“你看蘇潮的眼神,讓我很在意。”

徐婳:“……”

徐易洵:“想知道你看他時是什麽樣兒?”

徐婳:“……”

她看那個混蛋時,是什麽樣兒?

這個問題好笑的很。

當然是厭惡,憎恨,不甘,卻又什麽也做不了,只能在夜深人靜時分,無限度地自我折磨。

“我當然是讨厭他——”

“婳婳。”徐易洵慢條斯理打斷她,在她不甘地憋紅了臉時,他輕聲說,“別說了。”

仿佛被戳破了隐匿在內心深處無法坦誠的心事,徐婳沉默片刻,淡聲諷刺:“你似乎并不讨厭他。”

徐易洵大方承認:“那倒不是。。”

不等她問,他笑了笑,似是而非地回她一個難以理解的答案,“但我欠他一個人情。”

“什麽人情?”

男人的手掌覆上來,遮住了她的眼睛,黑暗的環境下,徐婳僵了僵,沒明白怎麽回事兒,聽他低笑一聲,“別問了,乖,睡吧。”

中途轉機,落地在香港國際機場。

距離飛機再度起飛還有幾個小時,汪林莞以往最喜歡吃日料,病了後,倒是被提醒不要過度嘗試冷鮮食品,會刺激胃。

原以為蘇潮會帶着她去嘗日料,沒想到他牽着她,徑自去了一家港式餐廳。

點了下午茶點,海鮮粥,還有一些蒸餃和鮮美的湯,零零總總地十幾樣。

汪林莞望着這一堆的點心,一時間不知道從何下手。

“不喜歡吃?”

她啊了聲,擡眸看他,“……不是。”

低頭咬了口榴蓮酥,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見他點了這麽一堆,卻一樣也不碰。

人往藤椅上一歪,可能飛機帶來的影響未完全消除,他的臉色依舊蒼白,越發襯得一雙眼睛深黑無比,散漫地注視着她。

“……”

這種尴尬的氣氛,讓她嘴巴裏的榴蓮酥瞬間不夠甜了。

好像是從飛機上的牽手開始,他們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很奇怪。

習慣了他吊兒郎當開玩笑,這麽安靜盯着她的模樣,讓她心頭突突直跳。

為什麽不說話?

這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樣讓她很尴尬好不好?

被他跟狗狗看到食物一樣直勾勾盯着,她臉頰的熱度豁然升起。

勉強将那小點兒的榴蓮酥吞咽完,汪林莞放下碗筷,木着一張嬌俏的小臉,擡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蘇潮哥哥?”

他沒反應。

“哥哥?”

依舊靜悄悄。

她一陣語塞:“……”

深呼吸一口氣,她拿了根筷子,隔空敲了敲碟子,“蘇傑克!”

小姑娘這句“蘇傑克”字正腔圓,中氣十足,茶餐廳裏等待轉機的國人不少。

這種港餐廳,最受國人喜歡,聞聲,紛紛朝他們望去。

元旦假日,出國時間不夠充裕,跑港澳玩兒的不在少數,一群中學生模樣的女孩兒湊一塊小聲議論——

“那個哥哥好帥,就是名兒有點怪。”

“英文名兒呗,你不是也叫凱利嗎?這有什麽奇怪的。”

“嗚嗚嗚嗚嗚!但是你們不覺得他真的好帥嗎!!長着一張看了就想A上去的臉!好特麽的絕!”

“A他?怕不是要被人A!那個哥哥瞧上去就很強勢,怎麽可能讓女生A他?”

“A什麽A?你們看到人家小女朋友了嗎?長那麽漂亮!”

“那麽帥的小哥哥好寵女朋友哦,你們看了沒?他點了那麽多茶點給那個小姐姐,自己一口沒吃。”

“不是說長得帥的都很渣嗎?”

“但他真的好寵呀!好羨慕哥哥的小女朋友!”

這句“好羨慕哥哥的小女朋友”讓汪林莞拿筷子的手僵了一下,下意識瞥了旁邊一眼。

那群中學生忙不疊地壓低了音量,但也有兩個比較活潑的女孩兒對着她比了個“小心心”,以口型給予愛的祝福。

汪林莞:“……”

小女朋友什麽的……

她也根本不是。

短暫失神下,一直靜悄悄的某人終于有了反應,他随手抽了根筷子,學着她的樣子敲了敲碗碟。

清脆的叮咚聲讓她即刻回神,她從漫天的糕點裏擡眸。

男人依舊維持懶散的坐姿,餐廳熱,他脫了大衣,只穿了件黑白拼接毛衣,袖口折起,露出一小截冷白的腕骨。

墜了泰迪熊吊墜的紅繩纏繞在他腕骨間,搖曳着,怎麽看都有點騷氣的妖嬈。

汪林莞呆滞地望着他,蘇潮也在看她,帶笑的眼底有那麽丁點兒的深沉,閃回後,又變得浪蕩玩味起來。

他慢悠悠開口,嗓音有些啞,“汪露絲有何貴幹?”

“……”

這麽羞恥的名字被叫出來,還是用這種聲音,聽在耳中隐隐發麻。

汪林莞忽略微亂的心跳,筷子戳了戳蝦餃,她甕聲甕氣回他,“你能不能不要一直——”

“一直什麽?”

“……”

想說一直盯着我看!

但又怕萬一人家不是看她呢?說出來豈不是很丢臉?

抿了抿紅唇,汪林莞換了個說法,“一直……不吃東西?”

這話太扯,為了替自個兒挽尊,她默了默,在他開口前,又強行解釋:“我一個人吃東西會很尴尬。”

蘇潮愣了下,忽然笑了,“我又不愛吃這個。”

瞥了眼小姑娘心虛的小臉,蘇潮思索片刻,随手拿了筷子,夾了一只芒果酥,低頭咬一口。

爾後,他盯着她,問,“這樣行嗎?”

“?”

蘇潮懶洋洋地開口,“你不是說自己吃東西尴尬?陪着你吃行嗎?”

說完,他又敷衍地咬了口,吃完一只芒果酥,他又學着她的樣子夾了一只蝦餃,輕咬。

絲絲縷縷黑發垂落,特別像一只……很好rua的大狗狗……

想rua……

“……”

驚覺自己在想什麽東西後,汪林莞的心跳瞬間漏跳了好幾拍,這會兒別說吃東西,就跟他同處一個空間都變得好難捱。

一顆蝦餃咬了一半,聽見“啪”地一聲,蘇潮漫然擡眸,就見對面的小姑娘放下碗筷,從座位站起。

蘇潮沒明白她翻湧的小心思,拖腔帶調地問,“去哪兒?”

被勾引得受不了,汪林莞生怕跟他對視時,自己不小心又用那種“想嫖”的眼神看他。

她捏了捏細白的手指,回:“我熱。去洗把臉。”

蘇潮掃了眼小姑娘的短裙,啼笑皆非:“熱?你确定?”

想起剛在飛機上,這小朋友冰冰涼的小手,他挑挑眉,“手那麽涼,你哪兒熱?”

他的音色本就帶點風流肆意,懶懶散散講話時簡直就像是在調戲人。

汪林莞臉頰爆紅地杵在那裏:“………”

旁邊已經有人頻頻低笑,這種丢人現眼的境況,只想讓她原地去世。

蘇潮說完才覺着跟一個小姑娘講這些,有點流氓。

手裏還夾着半只蝦餃,他瞥了眼僵硬到石化的小姑娘。

瞧她白皙的小臉上酡紅一片,蘇潮舌尖抵了抵腮幫,頭疼地跟她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

“我真沒……”

“哥哥!”

驟然被打斷,蘇潮:“怎麽?”

小姑娘直勾勾盯着他,臉上的紅潮未散,唇角卻勾了抹核善的笑意,“上次在別墅時你的臉是不是不夠疼?”

“?”

“要我再給你一巴掌嗎?”

蘇潮:“……”

目送小姑娘僵直的背影,蘇潮低頭心不在焉将剩餘的半只蝦餃咬完,攤開的手心裏,似乎還殘留着女孩子溫軟的溫度。

水一樣的柔軟,握在掌心裏,手感極佳。

蘇潮盯着掌心瞧了一會兒,斂起不正經的笑意,好看的眉眼變得又暗又沉。

良久,他輕笑了聲,突然覺得,被一個可愛又暴躁的小朋友安慰的感覺,似乎有那麽丁點兒的上瘾。

頭頂忽然落下一片陰影,掌心的光芒被遮蔽,只餘星點的黑暗。

周遭的聲音陡然沉了下來,空氣裏飄蕩着山雨欲來的氣息。

蘇潮放下長筷,漫不經心擡眸,徐婳就站在幾步之遙的地方,沒戴口罩,冷豔偏歐化的長相,在港餐廳裏格外吸睛。

“蘇潮,你不覺得我們需要聊聊?”

蘇潮笑了下,“徐婳,今天我心情還挺好的,懶得跟你吵架,也不想跟你在那個問題上過多糾結,懂?”

徐婳捏緊手機,問:“你想跟那個小姑娘談戀愛?”

他沒搭腔。

徐婳冷笑:“那姑娘知道你以前做的事兒嗎?”

男人的目光瞬間沉了下去,眉眼間的痞氣也跟着冷了幾分。

她輕蔑一笑,“你果然沒告訴她。”

“你怕什麽?怕她知道了遠離你這個禍害?”

徐婳冷冰冰地盯着他,仿佛在講一個天方夜譚的笑話,“沒想到你這種沒心沒肺的,也會在乎別人的看法。”

“喂!”

蘇潮突然打斷她,雙手按在桌面,侵略十足地朝她逼近,徐婳被他逼人的氣勢驚慌得紅了臉,下意識後退,“你幹什麽?”

“徐婳,知道自個兒盯着老子時,什麽樣兒嗎?”

跟徐易洵一樣的問題抛過來,驚得她措手不及。

徐婳對上他好看的眉眼,那裏玩味淺淺,卻跟他看那個小姑娘時完全不同,毫無溫柔可言,只有數不盡的譏诮和冷情。

“別盯着人久了,發現感情變了質。”

勾着座椅上的大衣,蘇潮邁開長腿靠近她,在她不适地撇開臉頰時,他嗤笑一聲,在她耳邊輕飄飄警告,“你玩不起,明白?”

涼水拍了拍臉頰,依舊驅散不了漫天的熱度。

想起剛剛某人騷氣的操作,一群圍觀群衆那種暧昧又吃瓜的眼神,汪林莞覺得如果他再多講一句,她可能真的會一巴掌扇過去讓他清醒一下。

這人!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前一秒還讓你心潮澎湃,被他勾引至死!

下一秒,只想把他打死!

罵了他一路之後,一通電話打來,澎湃的心瞬間冷靜下來。

電話是她遠在英國的外公林博文打來的。

跟上回一樣,問她什麽時候落地,派了人去接她。

她沒吭聲,倒是外公在那頭說:“乖囡囡啊,外公吩咐了你舅舅去機場接你,住的地方也安排好了。”

汪林莞一愣,舅舅?指的是林舒嗎?

說是舅舅,其實不過是外公的養子。

林家上一輩就她媽媽林格一個獨苗,林文博就這麽一個寶貝姑娘,怕自個兒退了後,一個女孩子很難支撐龐大的家業。

雖說從小是按照繼承人的标準培養,到底擔心。

在林格十幾歲時,林文博領養了一個男孩子,比女兒只大一歲。

心照不宣的目的,說是未來女婿也不為過。

跟對女兒一樣的培養标準,對林舒訓練培養,倒也沒想到自己冷靜又A爆的女兒,喜歡的類型竟然是汪楚宴那種一堆女朋友的浪蕩公子哥兒。

林格跟汪楚宴在一塊後,老人家好一陣生氣,末了,到底是沒拗過自個兒主意極正的女兒。

好在,靜心培養的繼承人是個事業批,一個女孩子接受集團業務後,兢兢業業打理之下,集團業績節節攀升。

大概出于補償心理,林文博也沒外帶林舒,給林舒找了一門當戶對的大小姐,結了婚。

集團的一部分業務,也在林舒的管理之下,算是幫“妹妹”林格分擔了重壓。

林格接受家族事業後,常年在倫敦總部,國內事務則大部分是由林舒處理。

汪林莞小時候沒少去這個舅舅家玩兒,這個舅舅不茍言笑,大小姐出身的舅媽人又傲嬌,有個不太讨喜的弟弟林黎。

但是他們的女兒林染卻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子。

很多時候,她都覺得好笑,她似乎對溫柔的東西毫無抵抗力,不管是人或者其他。

林染虛長她幾歲,一個溫溫柔柔的女孩子,卻很喜歡物理,夢想跟她這種極具浪漫主義色彩的小姑娘完全不同。

林染的理想是浩渺宇宙,大國重器,高中就在國外念書,大學是國外頂尖的院校,研究的也是這些東西。

汪林莞記得自己剛出國那會兒,去找林染玩兒,也是第一次見到她的好朋友,一個外表超萌,萌到怎麽瞧都不像一個搞物理的超級學霸。

那個小姐姐是個混血兒,有點猶/太血統,見了她,小姐姐還挺羞澀,問林染,“你還有個這麽可愛的妹妹啊?”

林染笑得十分驕傲,“是吧,我也覺得我妹妹很可愛。”

“上次你說過要給一小姑娘補物理,就是這個妹妹嗎?”

“對。會麻煩你嗎?”

“你都這樣說了,我當然義不容辭。”

汪林莞一直覺得,自個兒勉強也算個學霸,但跟這種學神比起來,她的那點東西十分不夠看。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如果她那時候勇敢一點,林染會不會就不會出事兒,她也就不會——

思緒短暫飄飛,手機那頭是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雖然你突然回國這事兒外公挺意外,不過既然我的乖囡囡決定了,外公也無條件支持——”

“不過呢,外公還是覺得你住在咱們林家的地兒更合适,你說呢?”

林氏集團以酒店業起家,集團旗下各種級別的酒店遍布世界各地,在國內的大中城市也都有産業。

更別說,她中學時代,寵女狂魔的汪楚宴就送了一套別墅給她當禮物。

原本她有想過,回了國,沒打算麻煩蘇潮,但也并不想住在任何人家裏。

西分門口就有自己家的酒店,找一套房住進去,環境好,24小時管家服務,又不用操心其他。

這麽一看,外公似乎并不想讓她一個女孩兒單獨住酒店,哪怕是自家的酒店。

“外公記得你小時候,還挺喜歡去你舅舅家玩兒的——”

汪林莞握着手機,打斷他的喋喋不休,“外公,住的地方哥哥已經給我安排好了。”

手機那邊一頓,語氣沉了下去,“哥哥?陸染白那小子啊?”

“嗯。”

“你要住陸家?”老爺子明顯不高興。

“也不是。”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莞莞,外公沒有讓你立即決定的意思,你仔細考慮考慮。”

“這兩年來,你舅母的精神狀态一直不好。”

話落,老爺子似乎想起傷心事,聲音低了下去,“如果染染還在的話…”

提到這個名字,汪林莞想要拒絕的話當即咽了下去。

人生就是這麽奇怪,在你以為前路繁花似錦時,突如其來地橫插一杠,打得人措手不及。

夢想,未來,責任,甚至是人生。

皆要重新洗牌。

以前活得肆意,殊不知是有人替自己負重前行。

她得為林染的身故負責,整個人生也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些紫色的,不着邊際的噩夢,或許是在時時刻刻提醒她。

她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

不配被愛,也沒資格去愛別人。

蔥白的指尖握緊手機,汪林莞背抵着瓷磚,緩緩地滑下來。

将慘白的臉蛋埋在環起的雙臂,好半晌,汪林莞聽到自己輕飄飄的聲音回蕩在衛生間,“好,我知道了。”

……

節假日,免稅店人多,宋燕丞靠在門邊,低頭看手機。

“這兩個玩偶哪個好看?”

他眼皮沒擡,心不在焉應聲,“随便。”

江霧裏挑了兩款兔子,笑看着他,“我覺得兔子的比較好,小顏蘇不是最喜歡兔子?”

聽她提到自家妹子,宋燕丞分神地看了她一眼,輕笑,“你給那個小不點兒買玩具啊?”

江霧裏:“是啊。你們男生都不細心,每次出去玩帶的禮物都不合小姑娘心意。”

宋燕丞無所謂地收了手機,走到貨架前,随便挑了幾個兔子,末了,又挑了一只小狐貍,“給。”

江霧裏:“?”

宋燕丞笑得壞壞的,“不覺得這個狐貍挺适合裴三?帶回去給他玩呗。”

江霧裏:“……”

她想說,裴三可能會整死你。

宋燕丞不愛逛這種店,陪女生逛就更加不喜歡,交過的幾任女朋友也沒人提出這個不合理要求。

知道提了,就會被分手。

但江霧裏的話,被他定義為朋友裏,勉強也能忍受一下。

“買完了嗎?”

“買完了。”

宋燕丞邁開長腿往外頭走,“那走?這塊香水味兒太濃,熏得老子頭疼。”

江霧裏抱着幾只玩偶去結賬,出了免稅店,旁邊就是一個巧克力小店,售賣進口巧克力。

元旦學校只放了三天假,本來她打算去圖書館刷題,被宋燕丞一個電話打過來,問她要不要去香港玩。

想着他最近才跟東分一個女孩子分了手,估計無聊,就找一幫朋友出去。

來了,才發現,他壓根兒只跟她一塊。

江霧裏嘆了口氣,為自己莫名其妙寵着這個人感到無語。

看了眼進口小店,尋思着要不要給顏蘇帶點巧克力回去,才到門口,發現對這種女孩子喜歡的玩意兒完全不感興趣的某人,正饒有興致地望向巧克力小店。

江霧裏好奇地探頭過去,“你發什麽呆?遇到認識的人了?”

宋燕丞的聲音有點玩味,“好像是。”

“誰呀?”

江霧裏順着他的目光望去,裝潢精致的進口巧樂力商店裏,女孩子正在琳琅滿目的貨架前挑選東西。

最近氣溫創新低,這姑娘卻光着腿穿條短裙,上身倒是比較正常,是件鵝黃色面包服。

一頭及腰的黑色長發沒紮,發尾處微微卷曲,将她本就白皙如雪的肌膚越發襯得耀眼。

其實黑發,尤其是黑長卷特別挑顏值。

這姑娘長相算是偏清純挂的,一雙眼睛卻生得妩媚,眼波流轉間,透着勾引的意味兒。

遠遠一瞧,特像生動精致的BJD娃娃。

知道他這人女朋友一堆,以為是他某個前女友,江霧裏心下一酸,倒也沒多糾結,裝作不在意地問他:“某個女朋友?”

“不是。”

這個答案讓江霧裏始料未及:“那她是?”

宋燕丞盯着小姑娘愣神一秒,似笑非笑地逗她:“想跟她搞替身文學的一個晴天娃娃。”

“……”

替身文學?那是什麽?

宋燕丞單手插兜,提步欲上前跟“晴天娃娃”打個招呼,瞧見什麽,忽然停了腳步。

……

一盒,兩盒,三盒……

挑選了幾款巧克力,汪林莞将包裝精美的巧克力丢進小推車裏。

視線從貨架上那一排排的巧克力掠過,她的狀态卻不太好。

從包包裏拿了小鏡子出來,舉起一瞧。

鏡子裏的女孩子臉色蒼白,襯得那雙眼睛格外的黑,這會兒唇色也跟着十分暗淡,半死不活的樣子,像個沒有吸取到精/元的女鬼。

汪林莞:“……”

摸了根唇膏出來,低頭一瞧,GUCCI的幹枯玫瑰,還挺符合她現在的心境。

她自嘲地笑笑,對着鏡子薄塗了一層,不知想到什麽,又連着塗了幾次,直到唇色變得豔麗無雙。

好像總是在分叉口開始選擇,又到了選擇的時候了嗎?

就跟當初明知道會不幸,因為心裏對林染的愧疚,瞞着家人朋友,跟那個小姐姐一塊離家出走。

遍體鱗傷之餘,是不是勉強也得到了一絲絲心裏慰藉?

跟她這樣的在一起會變得不幸。

可她總是很貪心,不見他時,偶爾會覺得真的放下了。

然而真見了,并且可能持續下去,那點貪心便無限放大,深入骨髓,痛并快樂着。

是時候說再見了,她恍惚地想着。

蔥白的手指擱在一款酒心巧克力,猶豫一秒,她拿了一盒,放入小推車。

像是一種滿足和報複的快感,連着拿了十幾盒酒心巧克力,忽然一只修長的手入鏡。

汪林莞怔愣片刻,回頭看向來人。

年輕男人身上披着大衣,裏頭是件黑白拼接毛衫,暖白絨線靠近他喉結的地方,中和了他身上的痞氣。

黑色的棉線卻将他淩厲的氣質越發凸現,這種介于冷與熱的暧昧界限,讓他變得危險而又誘人深入。

好喜歡他。

好喜歡好喜歡他。

心裏酸酸甜甜,想哭,眼角卻又幹涸無比,只能像個傻瓜一樣暈乎乎地注視着他。

蘇潮掂了掂巧克力,彎腰對上小姑娘烏黑的眼,散漫調侃:“等了這麽久也不見人,你跑這兒偷買巧克力?”

她沒作聲。

“不是不能吃帶酒精的東西?”

汪林莞嗯了聲,還是把那盒巧克力放進了小推車。

蘇潮錯愕一秒,垂眸打量她。

小姑娘氣色很差,表情也不算好,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惹得她心情不快,自暴自棄地塗了這麽豔麗的唇膏。

蘇潮黑眸微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瞧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行。”

“啊?”

蘇潮擡手在小姑娘頭頂rua了幾下,痞痞地勾了勾唇,“不就點巧克力?買!”

貨架上的酒心巧克力被一掃而空,滿滿當當地裝了一車。

結賬時,汪林莞才驚覺自己暈頭暈腦時,做了什麽蠢事,這麽多巧克力勢必是帶不走。

末了,她從購物車裏挑了一盒俄羅斯産的,心想:戰鬥民族的東西,酒精含量充足。

那……她做了什麽比較發瘋的事情,是不是也……情有可原?

出了商店,拆了一顆酒心巧克力填入口中,嚼碎,進而,又填入一顆,艱難地吞咽着。

連着吃了幾顆,濃郁的酒精味兒讓她格外清醒,卻又格外瘋狂。

汪林莞跟在蘇潮身後,快到轉角處時,她忽然叫住他,“蘇潮哥哥。”

蘇潮腳步一頓,懶洋洋回眸,“嗯?”

小姑娘就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不像這幾日以來總是躲避他的目光。

這會兒,她擡眸一瞬不瞬地直視着他,烏黑水潤的眼睛裏是毫不避諱地想要“嫖”他的心思。

晶白得耀眼的肌膚之下,将她的眼睛襯得格外深,一點不清純,像個勾人的妖精。

蘇潮心神一動,沒躲,回望着她,聽她勉強開口,聲音卻有些發顫,“我剛剛吃了五顆酒心巧克力。”

“所以?”

汪林莞盯着他漆黑的眼,那裏頭有着每次她想要認真時,他就會不自覺流露出來的疏離。

透明的指尖陷入掌心,她往前挪了幾步,聲音低如蚊蚋,“酒精碰多了,人就不會理智。”

蘇潮垂眸看她,嗯了聲:“你想怎樣?”

沒用“小朋友”,也沒喊她名字,一個“你”字,包含了什麽。

他不明白,也不是很想明白。

眼前的小姑娘又向前幾步,一雙細白的小手遲疑了幾秒,環住他精瘦的腰,那張白得有些病态的小臉順勢也貼過來。

蘇潮僵了下,沒回應,只是眸色沉沉地低頭看懷裏的小朋友。

半晌,他突然輕笑了聲,啞聲道:“你這小朋友怎麽總想占哥哥便宜?”

懷裏的小姑娘沒吱聲。

心裏的那根弦繃得很緊,拉扯間,像是要随時崩壞。

難以掌控的直覺,讓他少見的心煩意亂,蘇潮擡手rua了rua小姑娘松軟的發頂,音色裏帶了些許疏離,“汪林莞。”

小姑娘低低回應,“就占這一次,行嗎?”

“……”

沒能咀嚼出這小朋友的言外之意,肩頭忽然一沉,他偏頭看過去,就見小姑娘踮起腳尖,吻在了他喉結下方的白色棉線上。

蘇潮:“……”

作者有話說:

嘿嘿嘿,修羅場打起來。

感覺水仙快要被撩死了哈哈哈哈。

結尾推個文——獨家欣雯《頂流影帝,替身上瘾》,正在連載哦。

*因為車禍,林瑤的記憶出現了誤差,以為自己還是一個高中生。

她最好的朋友告訴她:自己早已結了婚。而她的丈夫,是江城最具背景的江耀集團二少爺,也是娛樂圈最年輕的影帝秦川,出道即巅峰,光芒萬丈。

她和秦川自結婚以來,一直是朋友眼中的恩愛夫妻。

林瑤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白衣禁欲,黑睫如羽。

暗自心動。

*跟着男人回到家的第一晚,林瑤特意将自己打扮了一番:紅唇雪膚,身段旖旎,對着男人露出莞爾一笑。據說他在自己昏迷期間,一直說着自己,日夜不分。

然而男人卻只是面無表情的站在燈下,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了一秒鐘以後,從衣櫃裏拿出一件厚重大衣,把她全身包裹起來。

林瑤:???

*示好受挫,林瑤卻越戰越勇,發誓一定要早日和秦川的關系回到最初,于是她開始了百般挑逗。

然而秦川卻總是對此【無動于衷】

直到不久後的某個晚上,林瑤看到了那份離婚協議書,才明白了一切。

知道真相,林瑤選擇離開。可是當晚,原本在外地拍戲的秦川卻趕了回來。

林瑤第一次在他那張冷靜自持的臉上,看到急切慌亂的神情:“就算什麽都不記得了,你也要離開我是嗎?”

*江城商圈的人都知道,江耀集團的那位二少爺,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因兒時經歷,他的性格薄情冷血,陰狠怪戾。

進入娛樂圈多年,愛慕他的女星一大把,卻從未傳出過任何緋聞。

直到某一天,他忽然宣布了自己結婚的消息。人們這才發現,這位向來以冷面示人的集團二少爺,也有柔情的一面。

而秦川唯有的兩次失控,也都是為了那位傳說中的秦太太。

第一次,是在林瑤出車禍的那天;

第二次,是她在看到離婚協議書,又要離開他的那天。

*秦川在人生最灰暗的時刻遇見了林瑤,對她動了心,從此只想給她所有。

即使他後來知道,她一開始的接近,只是為了他那張和某人極為相似的臉。

感謝在2022-06-19 00:46:21~2022-06-19 23:51: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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