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也顧不上多說,趕緊叫大夫來。
幸好沈箐将東出京界的消息早已傳出來了,以防萬一,三個大夫之中的胡大夫提前走卡哨已趕到了甕鎮,剛剛好在。
他趕緊提着藥箱過來了。
“快,先把人平放床上。”
胡大夫醫術很高,沈箐本就愛搜羅各種人才,好醫生這種稀缺又重要的資源更是必不可少的,最後留在總號的這仨大夫各有專精,但無一不是當世一流的醫者。
胡大夫幾針下去,沈隽急短的呼吸的立即平緩了很多。
沈隽有些哮喘,藥又用光了,剛才真的把沈正崧幾人臉都給吓青了。
平了喘,胡大夫揭開衣物看傷處,沈隽身上有一處刀傷,背部劃到左肋,是保護大妹與對方拉鋸中被劃傷的,因為有沈恬以身相擋,傷口不深,處理得也很好。
但關鍵是沈隽身體本來就差,胎裏帶出的弱症,這麽一傷一下子帶出來了,他一直在發熱,并且引發了很多舊時好不容易調養好轉的弱患。
胡大夫看過之後,也是一臉嚴肅,趕緊開方熬藥加施針,折騰了快一個時辰才終于将情況穩定下來。
沈隽總算性命無虞了,但胡大夫說:“病愈後有沒有後患不好說,”主要是沈隽的胎裏帶出的弱患,“不過心肺應無大礙了。”
他知道沈隽有喘症,先給大家一個定心丸,又道:“現在要老參,越老越好。”
他将藥方遞給沈箐。
沈箐接過看了眼,交給謝英華:“去找老參!”
她坐在床邊,摸了摸沈隽的額,熱度已經退下去了,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性命無虞就好,至于老參,她肯定能找到的。
沈箐這才得空問一問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們也不知道。”
說話的是李瓒,十九歲的小夥子,生得濃眉大眼不過此刻一臉疲色,他就是沈正崧好友李信李将軍的長子,沈箐也認識的,兩家是世交,兩人其實也是從小認識的小夥伴,說話也無需客套。
李瓒眉心緊蹙,他們也不知怎麽回事,突如其來,一天早上突然有天使手持聖旨,将沈二姐擄去并将收留沈家的李信一家罷官入獄,全家總共脫身出來一個李瓒。
“突如其來,以莫須有之名。”
反正聖旨所述很籠統,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其上是真的禦筆玺印,李瓒和沈正崧都将當時情況說了一遍,大同小異,兩人俱不明所以。
只不過,很明顯,這批天使的目标是沈家,李家人是遭了池魚之殃。
沈箐:“……李大哥,是我家連累你們了。”
沈箐基本沒叫過李瓒哥,因為兩人年紀其實差不多,從小打打鬧鬧,她調皮,不但不叫哥,還給李瓒取了個外號叫李大頭。
李瓒聞言搖頭:“不關你們的事,沈家并非罪人。”
其實路上沈正崧已愧歉了多次,他都是這麽說的。
說到底,李家收留沈家人并沒有任何錯處,畢竟沈家雖被罷官回鄉,但事情已經結束了,不是待罪之身,不管沈家人去哪裏,都和窩藏沒有任何聯系。
李家人很正直,雖遭受池魚之殃,但李瓒并未曾怨怪沈家,兩家是世交,一家遭難投奔另一家再正常不過,且接留沈家是自家下的決定,與他人無關。
假如情況換過來,想必沈家也會這麽做的。
沈家和李家都沒有錯,錯就錯在那莫名其妙的聖旨與那殿堂上的君王!
李瓒目露憤慨,他自小接受忠君愛國的教育,這是生平第一次對此産生了質疑。
不過這些目前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沈恬。
“阿箐你別擔心,我家裏只是進了營獄,最多就判個流放。”
那些天使明顯對李家興趣不大,奪職下獄之後就掉頭離去了,李家人罪刑由定邊議處,有同袍交好奔走斡旋,性命是肯定無礙的。
李瓒脫身出來,李家莊上還有些親衛人手,他聚攏起來了,等判下來,他自能救家人脫身。
所以在他看來,自家還好,關鍵是被強擄的沈恬,她現在也不知怎麽樣了?!
“你二姐身懷六甲,”想起沈恬那個偌大的肚子,李瓒膽戰心驚,“她快生了吧?”
算算日子,确實快了,都八個多月了。
沈箐忍不住破口大罵:“他媽的!”
怎麽會這樣?
好端端的燕殷這是怎麽了?
沒道理啊,燕長庭魏太妃的事情是絕對牽扯不了沈家的,否則她早就有所行動了,絕對不會置家人于險境的。
——這個沈箐早有準備的,甚至一上小紅船就往定邊安排了人,她這邊雖足夠注意,但有備無患是必須。
一旦這邊出現什麽情況,定邊就會馬上做出反應。
——也幸好是這樣,否則沈正崧三人絕對不可能這麽快這麽順利返回京畿并及時找到沈箐就醫,要知道沈隽的藥,外面可不好配的。
現在很明顯,不是她這邊的問題啊。
沈箐狂戳系統:“怎麽回事?你知道嗎?”
“我二姐現在怎麽了?”
現在劇情已經崩了,系統也不知為什麽會這樣,不過對于男女主的現狀,它還是能非常精監測到的。
等了一會兒,它說:“……沈恬的車剛剛進的宮門,被安置在祥佑宮,守衛很嚴密,但她被照顧得很好,宮人嬷嬷數十,禦醫太醫十二時辰輪值,每班……七人。”
“禦醫首也在。”
事實上,沈恬雖被強行帶走,但車架布置非常仔細,沿路禦醫随行,确保母胎無礙。
一進宮,禦醫署三大聖手一同安胎,沈恬除了被禁足,并無生命之危。
只不過,燕殷并沒去見過她。
沈恬移入宮中也安靜無聲,無诏無品無複封,就這麽不明不白安置在祥佑宮,前朝後宮沒人知道,燕殷完全不像要重給名分的意思。
聽完之後,她更加摸不着的頭腦了。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面面相觑半晌,沈箐說:“……要不,問問太妃吧!”
……
晏修出宮之前,可是後廷大總管,他多年來為營救魏太妃安插的心腹人手,肯定很多的。
哪怕被燕殷緊急掃蕩,也必然有一定殘留。
論消息靈通,那是沒人能及得上他的。
沈箐決定厚臉皮一把了,她對魏太妃好歹算有救命之恩,不過份吧?
結果卻很讓人目瞪口呆。
沈箐當夜叫人備馬,和燕長庭并焦急的沈正崧從後門打馬而出,一路追出了三十裏路,終于在隘道旁的岔路上追上了魏太妃一行。
“太妃娘娘請留步!”
幸好趕得及,不然魏太妃一行拐進小道可就不好找了,沈箐也顧不上揚起的滾滾黃塵,翻身下馬趕緊上前對魏太妃馬前拱了拱手,如此這般将沈家的情況說了一遍。
她左右顧盼,夜色裏靜悄悄的,四周就他們兩夥人,放心說完,又壓低聲音:“不知太妃娘娘和晏總管知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因為她主要是來問晏修的,說着說着,眼睛就瞄向晏修了。
不料,卻是魏太妃一語石破天驚。
“哦?你二姐有孕了?”
晏修上前一步,小聲給魏太妃科普了一下有關前淑妃也就是沈恬的情況,魏太妃眉目一冷,恨聲:“沒想到,這賤子運氣竟這般地好!”
賤子=燕殷
沈箐:“???”
好在魏太妃暗惱一番,最後終于給沈箐解惑了,她斜睨一臉不解的沈箐一眼,淡淡道:“不必擔心,你二姐沒有性命之憂。”
說到這裏時,魏太妃唇角挑起一抹極耐人尋味的笑,“那賤子中了毒,已經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你二姐腹中的,當是他唯一的骨肉了!”
她又恨道:“上天不公啊!!”
說來這個,還是魏太妃這邊親自操刀的,當年太.祖還在魏太妃被軟禁長雲宮的時候已經開始策劃的,虞太後生了好幾個,但最後活下來只有燕殷這麽一個,仇恨刻骨銘心,魏太妃又豈容這一家三口好過?!
她脫不了身,想毒殺對方,但試過很多種,這是唯一一種能通過宮廷試毒的藥物,嚴格來說不算毒藥,但對男性的傷害可以說是致命的,慢性,每三月一服,服用數年之後,男性将徹底喪失生育能力!
太.祖身邊阻滞重重沒有成功,但燕殷這邊,從虞太後的永安宮下手,得手了!
魏太妃仰天大笑一番,笑聲嘶啞暢快無比,而後又嘶聲怒罵老天也不長眼,居然讓這個賤子留下一個孽種!
須臾,她又疑惑:“不對啊,照理,至少也該數年後才查出不妥的。”
這種藥物不影響房事,中毒者本人是無法察覺不對,不過會随着時間推移,慢慢在脈象顯露,不過很隐蔽,一般大夫沒法察覺的,不過禦醫署都是聖手,下功夫最終應能大致判定,後宮一直無人得孕,這個問題肯定會被重視起來的。
原本不是該至少數年之後,這個問題才會被燕殷母子發現的嗎,怎麽就這麽快呢?
魏太妃目露疑惑。
沈箐:“……”
艹啊!
魏太妃目露譏諷:“就算這胎是個女兒,想來也會成為兒子的。”
她呵呵冷笑,只是等“兒子”生下孫子,這女兒會真病逝還是會假病逝就不好說了。
沈箐:“……”
魏太妃還在對燕殷尖刻嘲諷,但沈箐這邊已經天雷滾滾,父女倆對視一眼,她被震得說不出話來了。
而且沈箐突然get到了,這,這不會就是原文裏獨寵和皇後的真相吧?!
如果雨露均沾的話,後宮卻一直沒有孕訊,是個人都知道皇帝那啥有問題了。
這在現代,對一個男人都是奇恥大辱,更何況是古代,一個皇帝!
而獨寵,深愛,卻剛好能解決這個問題。
而且沈箐又想到,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次,其實沈恬生之前就請過大夫診脈的,包括胡大夫,都說是女胎。
不過生下來後,卻是個男孩。
沈箐當時還沒當一回事,畢竟現代b超都有看錯男女的,以生下來為準嘛。
只是她進宮看望姐姐和外甥,孩子一天一天長起來,她心裏卻總覺得外甥生得有些過于秀氣。
不但秀氣,還文弱。
不過就算外甥這麽文弱,最後仍被立為太子。
當時她心裏還贊過,果然是真愛啊!
現在,她:“……”
真愛的濾鏡突然粉碎。
卧槽,童話故事背後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嗎!!!
……
一行車馬繼續前行,稍停之後,魏太妃一揚馬鞭,疾馳而去。
晏修幾次回頭,欲言又止。
魏太妃冷叱:“不許去!”
她橫眉冷目。
可晏修咬咬牙,最後還是找了個機會,讓同伴幫忙打掩護,掉頭往原路急追趕去。
追上燕長庭沈箐三人,翻身下馬,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小主子,小主子!沈姑娘——”
“您是小姐唯一的孫兒啊!”
晏修擡頭,已淚流滿面,他急得,和同來幾個人都一臉焦色,膝行過來,抱着燕長庭大腿苦求。
他還看沈箐:“沈姑娘,沈姑娘!我們在宮中還有好些人手,可以幫助你營救你二姐的!”
“竭盡全力,絕無二話!!”
燕長庭動了下腿,居然沒掙開,這晏修抱得太死,他也不好踹他。
但燕長庭顯然極排斥這樣的肢體接觸,斜挑的劍眉的已經緊緊皺起來了。
沈箐只好說:“晏總管,晏總管,你聽我說,讓我們考慮考慮。”
“好不好?”
……
好不容易回到甕鎮,已經三更天過盡了。
燈火将滅未滅,撲簌簌在蠟淚裏閃爍的,沈箐把它們鏟下來,換上一根新的。
晏修锲而不舍,一直跟到甕鎮,現在還在門外杵着。
聽着咴咴的馬蹄聲,燕長庭:“阿箐,……”
“噓——”
沈箐拉着他,兩人回到方桌前坐下。
燈火下,她側頭,笑了下,說:“你別想這麽多。”
“你別聽他的,二姐不急,孩子更不急,我早晚能找到機會了。”
也不一定非得借晏修那邊的力。
——別以為古人不懂,其實古人也很知道母乳養人的,清朝甚至還有專門的奶.子府,除了提供乳母,另外一個職能就是産乳供上了。
至于古代貴婦妃嫔為什麽不親自喂,一時彰顯身份,二是得伺候男人,譬如妃子,一切都得以奉上為重的,所以一生産就得喝藥回奶,且很多朝代都會着意疏遠皇子和生母,以防感情深厚幹涉朝政。
可燕殷現在這個情況,已經不适用了,只要對孩子好,哪怕只有一絲,也必是會做到最好的。
所以如無意外,沈恬應會被安排親自喂養孩子。
所以哪怕最壞的打算,燕殷想殺她,也至少幾年之後。
至于孩子,那就更安全了。
至少十來年後,外甥女才會長成能生孩子。
所以,沈箐說:“二姐是二姐,你是你。”
“不考慮其他,也不為二姐,就問你。”
“你想留下來嗎?”
“你想留下才留下,不想留咱們就不留。”
她很認真對他說。
沈箐有一雙暖褐色大眼睛,晶瑩剔透,暖意洋溢,此刻映着燈火,瞳仁流光溢彩,素白的面龐籠罩着一圈暈黃暖光,細細的絨毛都看得見。
燈下人如玉,她微微笑着,鼓勵看着他。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從來都極注重他的感受,将他的意願放在第一位。
燕長庭忽有些心潮起伏,忍了半晌,他平複了一下心緒,也很認真說:“我想留下。”
他輕聲說:“我想保護你。”
他克制着,說了這麽一句。
他終于吐露了自己的心聲。
哪怕不考慮二姐,又除去太妃因素,他也想回去!
對比起嶺南,他更渴望強大。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他無求,但此刻卻有一種隐隐焦灼時刻噬咬他的心,燕長庭其實始終憂慮會重蹈覆轍。
他渴望強大。
唯有鑄造自己的勢力,唯有比任何人都強大,他才能确保她萬無一失!
為此,他甚至願意出爾反爾,向魏太妃低頭。
作者有話說:
沈箐:原來暴君已經被化學閹割了嗎……Σ(⊙▽⊙"a
童話故事的真相原來是這樣的!就,十分意外……哈哈哈給你們一個超大的麽麽啾!明天見啦寶寶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