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裝神弄鬼
初一默默的看着,突然覺得這個人有些奇怪。一般人在被衙役吼了之後自然是不會再接下一句話了。一來從來都是民怕官,盼着不被欺負就是好事,怎麽還會主動湊上前找事呢。當然,除非有案子冤情要申訴;二來,這個人的表情太不正常了,幾乎所有人在聽完了這個告示之後,都會嘆息一聲,露出一副為那枉死的一家同情的目光。這個人則先是一怔,然後竟然在眼底看出一副狂喜的表情來,更絕妙的是,馬上他又露出了一個似有若無的笑意,邪氣橫掃,卻是叫人看上一眼就能遍體生寒的微笑。
這個人,怎麽竟然,能在這短短的時間裏,變換出這麽多的表情。一般人很難有這種反應,他為什麽,難道說,他和這告示裏面的人有着什麽隐秘的關系?初一眼神一凜,站起身來,打算跟蹤他,看看他到底是什麽人。
鳳子衿說過,兇手看到了告示一定會和一般人的表情不一樣,或是大喜,或是邪笑,而這些都中了,這個人,定然有古怪!
初一遠遠的一路跟着他,李揚則暗暗地跟在了初一的身後。三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先後的來到郊外。最前面的莊稼漢看了看四周,确定沒有人之後,又繼續往前走。
初一皺了皺眉看着那場地上,有一個用朱紅的毛筆寫着缭亂的三個大字的木板:亂葬崗。
這個地方她從小就沒少來,以前在無霜城的時候,破廟離着那裏的亂葬崗不遠,經常能看到一些人将沒有錢買墓地的人的屍體扔在那裏。後來有一次,他們破廟裏面一個老乞丐死了,初一也是親眼看着衆人将這個老乞丐用草席子給裹了,再送到亂葬崗的。所以,對這個地方,初一并不算陌生。
莊稼漢再次看了看四周,确定沒有人跟蹤他,才走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那裏有一個用小石子堆起來的墳包。他停了下來,從懷裏掏出兩個雪白的饅頭,放到了墳包前,聲音有些哽咽的說:“兒子,爹來看你了。”
初一驚訝的看着這個大男人一副要哭的模樣,還以為自己是跟錯了人,這個人的樣子哪裏會像是兇手,明明就是一個失去孩子的父親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嘛。
初一皺了皺眉頭,打算轉身離開這裏,畢竟這是一對父子之間的交流,自己一個外人在這裏本來就不妥當,還是跟蹤而來。
初一這樣一想,擡起腳步正準備邁出去,就聽見那蕭蕭的冷風中,那個哽咽的男聲發出奇怪的咯咯的笑聲。
然後幽幽的對着用石頭堆起來的小墳包說:“兒子,你放心吧,那個蠢縣令已經判了那個替死鬼,代替了你爹爹。所以,再給爹爹一些時間,爹爹定能将那個見死不救的混蛋給殺了,你就能安心的閉眼了。”
初一一聽這話,邁開的腿又縮了回來,心裏一驚。她剛才沒聽錯吧?這個人是說,錢二是替死鬼,還有馬上就可以再次為他的兒子報仇了,難道說!
初一連忙蹲下身子趴在土丘後面繼續聽。
“哼,李才人,三百兩銀子,還真是貪心啊,我會讓你的美夢就此終結的!”
莊稼漢冷冷一哼,眼神裏露出一陣陣冰寒的光芒。初一趴在土丘後面,能看清他的表情,小眉頭一皺,原來,兇手果然如鳳子衿所說,另有其人。
“哈哈哈哈……”
那莊稼漢迎着風哈哈大笑起來。
鳳子衿安穩的坐在太師椅上,沏了一杯剛買來的大紅袍,初一則坐在他的旁邊。剛剛一臉凝重的講完了郊外的所見所聞,鳳子衿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此時已經帶上了一絲薄薄的如寒冰一樣的東西。李揚和王四看在眼裏,都心中一緊,他們的殿下好像從未這般生氣過呢。
鳳子衿放下茶杯,這能不讓人生氣嗎。雖然說是為了報仇,但是竟然為報一個人的仇,殺了李才人的一家,連李才人都是虎口脫險而出,差一點就這樣給害了。
現在看來,聽着初一剛剛敘述的口氣來說,那個人殺了李才人的一家老小還不解氣,還想繼續用法子殺了李才人,真真是窮兇惡極到了極點!
鳳子衿皺着眉頭這樣想着,然後一擡頭看着初一那一張一合還在不停翕動的小嘴,才反應過來,要盡快的商量對策才是。
想起昨夜他們依舊同塌而眠,初一姑娘還不管不顧他的意見要執意脫光了睡覺,還好他面紅耳赤的一陣勸說,又講了一大堆的道理之後,才讓初一住了手。
鳳子衿撫了撫額頭,覺得這個事情真的非常有必要解決掉,所以每夜都給初一講故事。從貞潔烈女到三綱五常,再到女德,論語,上天入地的,反正是想到什麽就給初一講什麽。當然,最為重要的是給初一講女性要自潔自愛,不要随便和除了夫家的男子發生什麽不該發生的事情,每每都是把初一給講的昏昏入睡,把他自己給講的口幹舌燥,才算是折騰完了。
鳳子衿無奈的想着,初一繼續巴拉巴拉的說着。
“哎,鳳子衿,下一步我們應該怎麽辦?”
初一見一旁的鳳子衿心事重重的樣子,以為他是想對策,滿心期待又好奇的走過去。一張小臉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了鳳子衿的面前,還是超近距離連兩個人臉上的毛孔都可以看的清楚,更別說那溫熱的呼吸了。
鳳子衿被初一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猛地睜大眼睛,腦袋往後一仰,一下子敲在了太師椅上。
“哎呦!”
被椅子撞得不輕,王四和李揚一見都心疼死了,連忙走過來詢問道:“太子殿下,您,沒事吧?”
鳳子衿抱着腦袋,摸了摸自己腦後的那個大包,咬着牙搖頭。
初一則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什麽嘛,就覺得這幾天這個鳳子衿奇怪的很。不僅沒事睡覺之前給她講什麽亂七八糟的故事,那些故事統統還不靠譜。說是什麽一個女的,自己的男人死了,她守了三十年的寡最後因為一個強盜要強迫她就自盡了。然後當地的皇上聽說了她的事跡,頗為慷慨的說了一堆表揚她的話,然後給她立可個牌坊,簡直狗屁不通!
試想一下,一個守了三十年寡的老女人,怎麽也有四十多了,誰還會看上她呢。那個盜賊也太饑不擇食,寒不擇衣了吧?難道他們村子都沒女人了嗎?怎麽就對一個老女人下手了呢?
當時初一提出這個疑問,鳳子衿躺在床上,氣的差點吐血,這都什麽歪理啊,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卻愣是一個字都解釋不出。
今天又莫名其妙的自己跑去撞牆,這個鳳子衿,不會也是得了什麽病了吧。
“沒事、沒事,你們別管我,我們繼續說案子的事!”
鳳子衿抱着腦袋再次的坐正,別扭的看了一下一直盯着他嘿嘿發笑的初一,這個沒良心的小丫頭,昨天給她講烈女的故事,她倒好,講出一大堆的歪理。這一回害他撞到椅子上,腦袋都撞了一個大包,她竟然還嬉皮笑臉的盯着自己看,連一聲關心的話都沒有,哼!
“我們既然已經知道了兇手是誰,就好辦多了。”鳳子衿看着初一和王四、李揚微微一笑。
“怎麽辦?”
鳳子衿小小的模樣卻是高深的一笑,對初一說道:
“初一,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給你說過的那件事,我們需要一起來演一出戲!”
……
漆黑一片的亂葬崗,已經入了深夜了。周圍并沒有人,只有幾點半星的藍色火苗在夜空中微微跳動,也就是民間所說的鬼火。在這藍色的火光中坐着一個人,是莊稼漢,他并沒有怕這些火光,而是悠然的坐在一個用小石子堆起來的墳包邊靜靜的看着那忽閃的火光。
突然,一聲帶着幽怨的回響好像是從天邊傳過來的一樣,飄蕩在空中。
“我死的好慘啊,我死的好慘啊,我要找你兒子償命,我要找你的兒子償命……”
莊稼漢身子一震,猛地站起身來,環視四周,發現并沒有什麽人,幽怨飄渺的聲音也消失了。
“是幻覺。應該是幻覺沒錯。”莊稼漢摸了摸頭頂上的冷汗,再次坐了下來。
“我死的好慘啊,我死的好慘啊,我要找你兒子償命,我要找你的兒子償命……”
那幽怨的聲音再次的飄來,莊稼漢猛地轉過身,發現了正被一道綠光籠罩着的錢二。只見他吊着長長的舌頭,雙眼翻白腳底懸空的站在那裏,隐約的從口中散發出陣陣的寒氣。
莊稼漢大叫一聲,吓得癱坐在了地上,驚恐的看着突然出現的錢二。
“你、你、你不是死了嗎?!怎麽還會、還、還會出來!”莊稼漢指着錢二,顫抖着聲音,連手指都不停的抖動着。
“我錢二生前與你無冤無仇,為何你要害我!為何!!!!”
錢二子并沒有答話,而是凄厲的響起一聲聲的質問,瞬間又消失在了莊稼漢的面前。
“錢二子?!你在哪!你給我出來!別以為我怕你!我最不信鬼神之說!”
見錢二子突然的消失,莊稼漢也清醒了一點,站起身來,對着莫大空曠的亂葬崗大喊起來,聲音在空曠的場地陣陣的回蕩,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