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世情涼薄人情暖(二) (36)

越走哪條路回天津,那個想錢想瘋了的張姐接了你的電話,10萬塊買了你的一個小時,還買了一堆你們恩愛的故事。不過,一個小時就夠了,不是嗎?哈哈。”盧南笑的身子微微顫着。

我的血液幾乎凝固了,心像撕扯開的滴血,十萬塊,買了我的一個小時,買了我孩子的一條命。我也要發瘋了,我沖上去晃着她,也有幾分歇斯底裏:“你太過分了。”

盧南被我晃得氣緊,反手一把用力推開我,微微喘息着:“孽種,憑什麽活着?你的孽種,妓女的孽種,統統不該存在。”

妓女的孽種,我的心猛地一驚,這個女人,已jīng出離我的想象了。我愣在了原地,不zhī道該說什麽。半天才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面對這麽jī烈的恨,我不zhī道如何化解她的戾氣,只是不可思議的看着她:“你怎麽是這樣?”

“我怎麽這樣?”盧南笑的悲涼,“你去問問馮子越,我怎麽變成了這樣?以前的我是這樣嗎?”

“學校食堂的一個簡陋的舞會,是他先招惹的我。可他那個時候有陶芸,他又是學校裏的紅人,沒女生不喜歡他,我不敢動那個心思。可是,又是他招惹的我,接送我回家,和我父親保證會照顧我一輩子。可結果呢?他從結婚對我冷漠到現在,我以為那是他的性格,我容忍他,等着他,真是天大的諷刺,他一直在騙我,原來他愛起來比誰都瘋,比誰都沒良心。”盧南說話的時候,即使是說到傷心之處,也不會有一滴眼淚。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她的傷痛我理解,可她傷痛後的所作所為,讓我寒徹心扉。我看着她痛惜的說道:“對于子越曾經娶過你,我真為他痛心,為他不值。”這是我說的最刻薄的一句話,卻是對這個我一直心懷愧疚的女人說的。當她陰眦的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我忽然對zì己以前的愧疚覺得不值得。

我的這句話更惹怒了她,她緊緊盯着我道:“他不值?好啊,那就讓他在監牢裏去過他值得的日子。”

這句話又把我扯得好痛,我忽然提高了嗓門:“你的委屈,你的痛苦,難道就讓你做傷天害理的事情都做的那麽心安理得嗎?就算子越背棄了你,你難道就不能放手去找你的幸福嗎?為什麽非要綁在這裏同他玉石俱焚?”

盧南聽到我的話,臉色頓時變得青白,她随手把旁邊的書沖我扔過來,我側過身子一躲,書沒有砸到我身上。盧南氣急,搖晃着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瞪着我一字一字道:“找我的幸福?誰給我幸福?你說!”

當我看daò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前走的時候,我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我聽到了zì己的心碎裂開的聲音。一霎那,所有對她的怨怼,對她的憤恨,全都變得淺淡。我捂住了zì己的嘴。

我終于míng白了,為什麽那幾個淘氣的男生會把請她跳舞當做打賭的賭注,為什麽子越帶她跳一支舞能讓她刻骨難忘,為什麽她的父親在聽到子越願意照顧她一輩子的誓言就把女兒交給他,為什麽她會允許子越找無數的女人,為什麽她從不陪同子越出席任何場合,為什麽她不去參加曉攸的鋼琴比賽,為什麽子越對她那麽愧疚,為什麽子越要淨身出戶,為什麽她寧願做寡婦也不能做棄婦,她會對子越的背棄那麽憤恨,她的腳,不良于行。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是,對于她那般驕傲自尊的人,已jīng是致命的缺憾。

語言,頓時成了蒼白的東西,我看着她,說不出話來。一陣涼風吹來,滿室的清寒。偌大的屋子,卷着凄風,道不盡的悲怆。我沒有資格和她争,但凡我有一點良心,我沒有辦法和她争。我愣在了原地,滿心凄楚,不zhī道是為了她還是為了我。我想哭,又想笑,這個世jiè,造人出來是為了上演一幕幕的繁華悲歌嗎?為什麽要生生的把愛別離恨無奈,投射到每個人的心上?

半天,我幾乎泣血般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盧南像被抽空般的緩緩說着:“對不起?你逼的我把所有自尊都丢了,跟我說對不起?”

沉默了許久,我終于使出全身力氣,拼出一句:“我答應你,我離開馮子越。只求你救救他。”眼淚早已滿臉,心像被撕碎一般痛。要我怎麽忍着對盧南的殘忍,怎麽忍着對子越身體的擔憂,去執着的堅持那份浮華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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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死生同契闊, 靜守來生長(末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千金散盡求平安

“跪下來求我啊。”盧南冷冷看着我,聲音有種居高臨下的快感。

我愣住了,這麽帶有侮辱性的要求,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

看我愣着,盧南輕哼了一聲:“那人在西郊喝咖啡,白萍把別墅賣了,準備逃到國外,還沒到機場就被領回來了。至于馮子越——”盧南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的聲音讓我一個激靈,倥侗的內心像看daò了生的光明,哪怕只是一線。她真的有路子,她zhī道的。

我用力咬着嘴唇,緩緩的跪了下去。這算委屈嗎?如果是為了救他,這不算什麽。我定定問她:“子越還好嗎?”

看我真的跪下,盧南怔住了,扯了扯嘴角,看了我很久,淡淡說了句:“他還好。”還想說什麽,最終動了動嘴沒有開口,只是轉過身一步一步艱難的往裏屋走去。

看着她行走不便的背影,對她的怨怼,對她的憤恨,不知為何,都化成了心酸的眼淚。

子越大哥的電話打進來:“還沒談完嗎?”

“沒有。”我緩緩說着,跪吧,是我欠她的,如果跪能讓她心裏痛快,也能讓我釋然。“她kě能會幫,我要和她談很久。您先找個dì方休息吧。”還要多久,我也說不好。

“好吧。那你談好了給我打電話。我先找個dì方休息。”子越大哥挂了電話。

十二月的天果然是冷了,大理石地板的涼意,透過衣服,絲絲的滲了進來。跪了一個多小時,這麽冷的冬天,我的額頭開始冒冷汗,膝蓋開始麻木,身子一趔跌在了一旁。

忽然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我扭頭一看,曉攸在蘭姨的陪同下正走了進來,蘭姨還在叮囑着:“下次同學生日你早點出來,這麽晚。”

看daò跪在客廳的我,兩個人都是一愣。“你在幹嗎?”曉攸的眼睛裏是冰冷憤憤,卻還有絲隐隐的恐懼。一個大人活生生的跪在這裏,吓到了這個孩子吧。

“做一件應該做的事。”我凄然笑了笑,細細打量着這個酷似子越的孩子。她的臉色還是沒有紅潤起來,個子倒好像竄了一點。我真想摸摸她白皙的小臉龐。看着她,想着子越,眼睛不覺有些發直的看着曉攸。

蘭姨拖着曉攸往裏走着:“快回屋準備洗洗睡。小孩子別管這麽多。”

曉攸嘴撇了撇,看了看我随着蘭姨走上樓去。

我繼續在屋裏跪着,我有多大的罪過?我不zhī道,我一直不想傷害任何人,可最後把每個人都傷的體無完膚。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果?難道就是因為是個錯誤的開始,才導致了越走越錯嗎?

不zhī道跪了多久,頭開始發暈,四周寂靜的只聽到風鳴的聲音。我癱在地上,手撐着地,有些支持不住。這座樓靜的像一座荒宅古墓,陰陰寒意,我幾乎喘息不上。

這個夜,真的好難熬。我數着風聲,一點點的熬到天變得蒙蒙,漸漸發白,縷縷初陽,一絲絲的陽光照的我的心緩和了些。

樓裏逐漸有了動靜,最早聽到的是曉攸的鋼琴聲。叮叮咚咚,像是國外的曲風。過了一會兒,幾句熟悉的調子淙淙而過,我的心倏地騰了起來,春江花月夜,往事像畫幀般閃過腦海,昨是今非,我的心痛的厲害。

過了一會兒,盧南從屋裏出來,我還在地上癱着,她看了我一會兒,聲音平平道:“起來吧。”

“子越什麽時候能出來?”我看着她忍不住問着。

“不zhī道。我也要去找人。”盧南有些不耐煩。她會去找人,我終于長長舒了口氣,試着站起來,卻又跌了下去。腿以下,早麻的沒了知覺。

我用力扶着旁邊的沙發把zì己抻起來,跌坐在沙發上,緩緩揉着膝蓋和腿,才慢慢恢複了些知覺。

盧南看了看我,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聲音變得緩和了許多,不知對方說着什麽,她的表情漸漸有些沉重,最後嘆口氣:“那我去找王叔叔。”

挂了電話,她看看我說道:“過戶給白萍的別墅,錢的來源能做點兒文章,不過得去求個人。”

我緊張的看着她,不知她接下來要怎麽做。隐隐的gǎn覺到她要求的這個人,應該能幫的上忙。

“我很少求人。”盧南看着我,聲音冰冷,她還要提什麽要求?“馮子越給你的那些財産,你交出來,我就馬上去求。”

“財産?”我一愣,子越是給了我一把鑰匙,可裏面是什麽,我根本沒來得及去看。

“舍不得了?”盧南的面孔變得陰霾,“你也就是表面假惺惺做功夫,說起錢就裝傻充愣?你就這麽愛馮子越的?”

“我真的不zhī道有什麽。”我解釋的有些無力。

“那我告訴你?”盧南冷笑着,“懷柔的別墅,市裏的房子,馮子越還真怕你餓死啊,市裏的房子租出去,你養別墅和吃飯的錢都綽綽有餘了。一輛車,存款,還有——”盧南越說恨意越足,盯着我笑的陰森“一塊墓地。”

聽到墓地的時候,我捂住了嘴,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子越啊,你對我的愛,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

“錢是他賺的沒錯,但誰讓我才是他夫人呢?這些東西,他憑什麽zì己想送就送了?”盧南看着我,一字字說的清晰:“吃了我的,你得吐出來。我才能救你的心上人。對不對?”

“好,我答應,都給你。”我毫不猶豫的說着。這些東西,我受之有愧。何況為了救子越,這些代價還算代價嗎。“只是,能不能先救子越?”我心急如焚。

“不能。”她回答的很幹脆,也很堅決。我縱然焦急子越的安危,卻也毫無他法。

給子越大哥打了電話,盧南帶着曉攸蘭姨還有一個據說是她朋友的三十多歲的男人,一起到了北京。

我打開子越銀行的保險箱,看着兩本房産證,銀行卡和車鑰匙的時候,心裏百感交集。盧南卻是眼裏幾乎冒火。她很快的翻了兩下房産證,摔到她朋友手裏,冷聲:“趕緊辦手續。”

剩下一本墓地的合同,盧南扔到我手裏:“這個留個你。也算對得起你了。”是的,我最想要的,也是這個,起碼我死後,也不會無葬身之地,魂無所依。我小心翼翼把合同收到包裏。

所有的房産,盧南統統過戶到了曉攸名下,車低價賣了把錢也打到了曉攸的賬戶。辦手續都是那個男的在跑前跑後。她笑的玩味:“我倒看看馮子越怎麽好意思把這些東西從她女兒手裏要回來。”

看着財産一點點從zì己手裏滑走,我竟然沒有一點gǎn覺,這些東西,當我zhī道屬于我的時候,已jīng不屬于我了。沒有得到,就無謂失去吧。只是心灼的厲害。中間辦手續,反反複複跑了幾個部門,一直折騰了三天才把所有的手續辦完。一天一天過去的時jiān,才是讓我錐心般的焦急痛苦。

第四天一早,當最後到辦證大廳把兩本寫着曉攸名字的房産證取出來的時候,盧南的表情終于微微松弛了些,看着我聲音平靜的說了句:“還真有不為錢的。”

“wǒ們現在能去了嗎?”我只關心能不能去救子越。

盧南沒有言語點點頭。“我能和你一起去嗎?我不說話。”我焦急問她。

“怕我賴賬?”盧南冷笑,“那你就跟着。我怕什麽。”

車沒多久就行到了一片胡同區,緩緩拐着繞到其中一家。我心裏一驚,原來這裏真的有人住啊。我以前一直以為是旅游景點呢。停下車在門口打了個電話,才将wǒ們放行進去。

我跟着盧南走了進去,剛進了第一進院子,一個五十多歲的阿姨迎了出來。盧南的表情柔和了些,看着那人問道:“王叔呢?”

“後院侍弄花草呢。你等等吧。”阿姨表情很和藹,随口和盧南聊了兩句,把wǒ們讓進去。坐在屋裏足足等了快一個小時,盧南只是定定坐着,也不看我。我倒有些焦躁,不時看着屋外,既期盼着能人能快點來。又期盼着能幫上忙。

終于聽到外頭有些動靜,我站起來往門外看去,一個面容清癯的銀發老者正jīng神矍铄的走了進來,步子十分有力。盧南也晃着站起來,看老者進來恭敬的喊了聲:“王叔。”

“南南,很久不見你了。”老者呵呵笑着,擡手示意她坐下,zì己也坐到了正座上,又看看我,親切的問着盧南:“你朋友?”

盧南臉色一僵,有些不情願的點了點頭。和老者随意聊起了一些我沒聽過的人和事,偶爾有幾個名字,我只在電視和網絡上聽過,他們卻像聊着普通朋友似的随意提起。我的心随着一驚一驚,卻對救出子越的希望也漸漸增加。我的目光殷切起來。

來回聊了快半個小時,老者洞察一切的笑笑:“南南,說說你來找我的原因吧。不是有什麽事,你可不會來看我這個老頭子。”

盧南笑了笑,把子越的事情向老者敘說了一遍。老者越聽,眉頭皺的越緊。

第五卷 死生同契闊, 靜守來生長(末卷)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世情愁飛忘川

老者目光深邃的看着盧南,把手中的茶盞往桌上猛地一放,“咯噔”我的心狠狠一揪,盧南也是臉色一變。

老者微微嘆息着:“南南,我沒見過你的丈夫,但我一直以為以你父親的眼光,是不會錯的。”盧南到沒怎樣,我臉紅了。

“你說這個忙我能幫嗎?”老者看着盧南,面色幾分痛心,“我這輩子,就是給國家清除這些蛀蟲的,每次看着這些人,我都想斬草除根清個幹幹淨淨。拿着老百姓的錢,可問問他們,給老百姓幹過什麽事兒?不清理他們,對得起誰?可老了老了,你讓我給蛀蟲求情?”

“王叔,那人wǒ們不管,子越是被他拖下去的。”盧南解釋着。

“不落實他的行賄,哪來那人的受賄?做企業,為什麽不能本本分分的做生意,總要铤而走險,為了做大,走捷徑,走高壓線,結果養了一批一批的蛀蟲,連帶出些不幹不淨,男盜女娼。禍害了國家,也害了zì己。”老者說的有些痛心,“別的忙,我能幫,這種忙,我要是幫了,對不起我的良心。”轉而看着盧南,“南南,要是你父親還在世,他該多痛心?他為了國家,付出了多少?可他的後人,在幹什麽呀!”

我的心忽的懸了起來。眼前的這個老人,他說的話,他說話的語氣、感情,讓我覺得有幾分不真實的陌生。長到這麽大,我沒見過什麽大人物。一如我這般的普通百姓,“愛國”這個詞,于我而言,就是克己修身,過好zì己的生活,便是對社會最大的貢獻了。從來也沒有一種高度,要治國平天下的情懷。

老者說的那些話,如果只從紙面上看,會覺得像愛國主義教材,顯得有些空洞。可是他的疾言厲色,他的痛心疾首,又無不表現着他是由衷說這些話的。我愣住了。思想被拔高的有些飄渺,我能理解老者的不忘憂國,卻也為我擔心的人焦灼着。

盧南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她看了看老者,聲音有些沉重:“王叔,拜托你了。”老者目光清冽的看着她,沒有吭聲。

盧南從椅子上站起來,搖晃着走到老者面前,她此刻的步伐,似乎有些刻意的誇張,比之前的行走更困難許多。我清楚的看daò老者的目光一痛。

“王叔,我父親即使活着,又能怎麽樣呢?我這個樣子,除了子越,又能找誰照顧我的下半生?”盧南的聲音低低的,卻滿含着凄楚道:“我如果能像王恬,我也不會開這個口。”

我在猜測着王恬和老者的guān系,老者的表情卻忽然變得沉重了。不zhī道過了多久,大概有十幾分鐘,老者輕嘆口氣:“當年不是為了救恬恬,你也不會這樣。你在我眼裏,一直很懂事,可是怎麽就沒能做個賢妻,把丈夫教好呢?”盧南微微低下了頭,老者又道:“我先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盧南再三謝了後坐了回來,臉上的表情已jīng鎮定了許多。我心裏也微微一松,希望又升騰了一點。

老者先是撥了個電話,聽着對方的言辭,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繼而又打了一個,卻沒說幾句就有些吃驚道:“暈倒了?送醫院了嗎?什麽時候的事兒?哦。zhī道了。”

我的眼前忽的一黑,掙紮着聽老者說完電話,對着盧南說道:“你丈夫昨天下午暈倒了,搶救後還在昏迷,情況不算好。”

我使勁的告訴zì己,撐住,別倒下。盧南的臉變得沒一絲血色,聲音有些顫抖,我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有些哭腔,什麽都不顧的撲倒跪在老者面前:“王叔,求求你了,救救他。”

我愣住了,盧南,直到這個時候,他真的倒下的時候,你才gǎn覺到心疼了嗎?原來你還是會心疼的嗎?

老者又打了幾個電話,表情時而凝重時而緩和,過了一會兒對盧南到:“我安排過了,先趕緊轉院治療。現在的那個醫院條件不行。”

盧南這才緩緩的從地上直起身子,看她動作艱難,我忍不住上前扶了她一把,卻是zì己也腳下發軟,随着她一起踉跄了一下,盧南僵着用力将我扶她的胳膊甩出來。

wǒ們細微的動作沒能逃過老者的眼睛,他若有所思問了一句:“南南,馮子越,是你的丈夫吧?”

我的心猛地一慌,和盧南不約而同的拼命點頭:“是的。”我忙又去扶着盧南,她僵着卻沒再掙紮,當我挽着那個女人的手的時候,我gǎn覺到她在微微顫抖。我的心,忽然又酸又痛,說不出的滋味。

老者對盧南說着:“他在暈倒前已jīng将事情交待了,看來他還是覺悟到了zì己的錯誤。”老者的表情緩和了些,盧南的身子卻是抖得更厲害。我像被撕裂一樣,子越,原來你早做了承擔一切的準備,都不想着會有人救你嗎?

“主要是行賄,還有些企業的收購過程,操作太急,手續不全,倒是問題不大。眼下主要是他的身體。目前不适宜家屬見面,我會安排人照料着,等合适的時候,我給你安排見他。”老者有些疲憊的揮揮手,看向盧南的目光很沉重:“南南,這是我良心範圍做的最大幫助,如果他身體恢複了,該接受的審判,他必須接受。你míng白嗎?”

盧南艱難的點着頭:“王叔,你一定找個最好的醫生,幫我救他。”

老者微微颔首,有些悲哀的嘆了口氣。盧南給我使了個眼色,我扶着她向老者告別出來。

走出院子,盧南把我的手掙開,我只幽幽的看着她。她聲音微顫,冷冷看我:“你不用這麽怨恨的看着我,是,我如果早幫他,他也許不至于暈倒。可是,”她的聲音依然清冷:“我也沒想到他真的會倒下。這是命,怨不得誰。”

所有的擔心,所有的悲憤,一齊攻上我的心頭,剛才咬牙堅持的力氣一松,眼前金星直冒,我扶着身邊的牆,軟軟的靠着,說不出話來。

盧南看了看我,說了句:“他情況好轉我會給你打電話。”說完轉身向門口的車走過去。忽然又轉頭過來:“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我無力的點着頭。眼淚流了下來,我答應,只要他能轉危為安,我沒有做不到的。

回到懷柔的別墅,院子裏的南瓜架已jīng被清理的只剩空空的架子,連殘葉都沒有剩一片,是啊,該到了飄雪的季節了。

看着枯枝的海棠,想着他在樹下用書敲着我頭的身影,看着空落的南瓜架,想着他冒雨遮擋幼苗的身影;看着門前幹涸的溝渠,想着他曾與我一起聽水流淙淙的身影。走進屋裏,更是處處皆是他的氣息,他的身影,打開衣櫃,滿滿一櫃子他的襯衣,西裝,無不訴說着他曾經在這裏陪了我多少個日夜。我癱倒在地上,哭的失去知覺。

神思恍惚的抱着手機呆了兩天,眼睛一刻不敢離開,生怕錯過盧南的消息。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才終于接到了盧南的電話,聲音依然清冷:“我今天見到他了,腦出血,已jīng做過了手術,沒有生命危險,正在慢慢恢複。”

“清醒了嗎?”我焦急問着。

“需要過程。”盧南幽幽說着,“你可以放手了。別忘了你的承諾。另外別墅和市區的房子,我一個月以後要收回來。”

“他能吃東西嗎?能看的見嗎?——”我zì己已jīng完全混亂了,将所有能想到的後遺症逐一問着,卻被盧南打斷,“他還活着,我會找人照顧他,他會漸漸好轉。至于以後的,和你還有guān系嗎?”

我被她的話問的噎的說不出話。盧南清冷的聲音飄來:“別忘了一個月內搬出去,以後,你最好消失。否則,害的是他。”

再問什麽,她都不會作答吧。“我會搬出去,能不能讓我再看他一眼?盧南,求求你。”我哀求着她,讓我看看他好不好,看不到,我放心不了啊。

“你答應和他分手的,現在不是最好的機會嗎?他現在這樣,我自然會好好照顧他。你大可放心。”盧南冷冷挂了電話。

我放下電話,眼淚滂沱,能活着就好,這已jīng是我祈求上蒼的最大恩賜。別的,我還敢求什麽?

我又給子越大哥打了個電話,現在子越媽媽還不zhī道子越的情況,沒敢告訴她。子越大哥大嫂也還沒機會去看子越。我再三央求子越大哥,如果能看daò他,一定告訴我他的情況。

我的心fǎng佛一葉疲憊的帆,在煙波浩渺的海上搖晃着找不到歸岸。抱着手機在床上躺了兩天兩夜,睡了醒,醒來接着暈睡,夢裏昏昏暗暗找不到前路。所有的疲累,所有的悲哀,在昏睡中,能不能被忘卻一二?如果子越此刻在昏沉,我能不能也在昏沉中陪着他,讓我迷失的魂魄,找到他的,去安慰孤苦的他?

第三天,我終于清醒了許多,掙紮着爬起來,到廚房找到幾袋牛奶,喝了一點,恢複了些元氣。餘嫂在子越出事時我已jīng辭退了,給zì己簡單弄了點吃的。開始準備找房子搬家。

第五卷 死生同契闊, 靜守來生長(末卷)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文安初心憶故人(大結局)

房價和房租仍在呼呼的上飚着,我沒有心思一家家的去看,想起了上一戶,不知道我那間租出去沒。給房東打了個電話,還有間空着。正好省去了我到處找的麻煩。

到那間房子裏去看了看,現在空着的是原來住的是鄭姐,最大朝陽的那一間。原來李豔那間和我那間都住了人。我正要走,忽然李豔那間門開了,我愣住了,走出來的李豔也愣住了。原來兜兜轉轉,大家都回到了從前。

“回來了?”我和李豔幾乎異口同聲說着,也都給對方一個無奈的苦笑。這樣的結局,也許是最尋常的結局吧。

李豔找我聊了一會兒,知道鄭姐的老公終于攢夠了房子的首付,在郊區買了一套小戶型的房子。一向節衣縮食的鄭姐也終于有了自己的房子。

“和陳喬還有聯系嗎?”我問着李豔。

“他結婚了。”李豔凄然笑笑,“他們單位福利不錯,還有批房子,低價賣給職工了。五環內,居然才5000多一平米,真是天上掉餡餅。”

我欣然一笑,陳喬的學歷能力,本就不會太差,只不過他需要時間,他擁有的也只能是普通的豐衣足食,而李豔想要的是不平凡。

“你後悔嗎?”我問着李豔。李豔沒有回答,目光卻有些茫然,她手上的天珠,已不知何時摘了下去。

最後問起房東價格的時候,房東報給我的價格卻高的有些離譜。猶豫了很久,我還是決定放棄了。在京郊的一個地方租了一間,價格自然便宜了很多。終究時移世易了。

從懷柔那幢江南別墅搬出來的時候,我被撕扯的有幾分鮮血淋淋。那裏是我這一生最幸福最快樂的承載之地。

卧室的床上,他摟着我講故事的溫情脈脈;梳妝臺前,他為我梳頭的低眉沉吟;書房桌旁,他沉筆書寫“君心我心,不負相思”的堅定深情;客廳沙發上,他為我剝榛子的勾指淺笑;餐桌側畔,他輕執我手的含情凝眸——所有的回憶,一點點淩遲着我破碎不堪的心。

書桌上裝彩球的瓶子幾乎要滿了,他原來已陪過我這麽多似水的流年。我把彩球倒出,将水擦幹,裝到袋子裏細細收起;他精心為我挑過的潤膚露,他為我買的衣服包包,我們那個沒來得及看世界一眼的寶寶的泰迪熊、百家衣;他收集的我的所有物件,我都統統收走吧,否則等待它們的命運也是扔到垃圾箱。

我拿了一件子越最常穿的藍色小格子襯衣,上面是我洗幹淨的皂粉味道。我裝到了箱子裏。

帶着所有的記憶,我終于将這份沉重的愛帶到了我的出租屋。走的那天,天灰蒙蒙的,偶爾飄着一點雪花,那個天氣,我的膝蓋開始隐隐作痛,酸痛的每走一步都踉跄難行。我才意識到,那晚的長跪,終究還是給我帶來的永恒的記憶。只是,我不覺後悔。

當新年的鐘聲敲響的時候,子越大哥那邊終于傳來了消息,他見到了子越,在一個部隊內部的醫院裏。子越清醒了,卻腦出血有些後遺症,左側胳膊以下沒有了知覺,走路困難,而且伴有短暫性的失憶。看着人,想半天才會想起是誰,以前的事情,模模糊糊的記憶,偶爾糊塗起來,什麽人也不認識,什麽事也想不起來。

我的腦子轟的一下,聲音顫抖着問子越大哥:“有人照顧他嗎?”

“有個護工,很盡心。盧南也會每天去看着。醫生說他需要時間恢複。”子越大哥猶豫了下,沉聲對我說,“小薇,子越的後半輩子,說不準會是什麽樣,但看樣子,沒法再回到以前。你也該給自己考慮考慮了。”

我木然挂了電話,心裏卻像荒草瘋長一樣發狂。老天,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連我們能唯一珍藏的記憶,都要這麽殘忍的剝奪?我徹底被擊碎了。生若求不得,死勿愛別離。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父母已經同我斷離,我愛的人,已經忘了我。

我麻木的從門口的小店買了把鋒利的刀片,這種事情,我不是第一次做,有經驗了,這次應該不會那麽疼了吧。

含淚給爸爸打了電話,還是不接,給媽媽打着電話,卻意外的關機,連道別都變得艱難了呢。

我将後事交代了,我的墓地地址,都寫作了郵件發給艾雲。希望我去之後,也能有個朋友料理我的後事。

給艾雲撥了電話,幾乎要撐不住,難道這個世界,我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告別的人嗎。終于艾雲接了電話,有些擔憂的問着:“小薇,你還好嗎?”

“艾雲,”我竭力忍着聲音的顫抖,平靜道:“我很好。我可能要出去走走,我給你發了封郵件,你有時間去看看吧。”

“有什麽事還發郵件,神神叨叨的。”艾雲松口氣,“出去透透氣也好,人們都傳馮子越出事了,他們公司北京負責人也換人了。我知道這些事我不好問你,我不管別的,你只要好好的就行。”

“好。”我忍着淚,“艾雲,你自己要保重,性子不要太急,遇到事情先想想再去做,不要沖動。”

艾雲打斷我:“小薇,你說什麽呢?你的語氣不對,你不是犯傻了吧?”

我慌忙抹淚:“艾雲,沒事我挂了。”“等等。”艾雲大聲吼着,“聽我再說一句話。”

既然就一句,我準備挂掉電話的手停下了。

“趙小薇,你的爸媽,可就你一個閨女,你要是有事,他們怎麽活?再一句,馮子越還沒死吧,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麽讓你這麽不對勁兒,但我告訴你,你要是先走了,下輩子,你比他投胎早,你跟他還是沒法在一起。”艾雲急的口不擇言,幾乎想起什麽說什麽。

我卻被她最後一句擊得呆在了原地,我連死都不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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