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19)
煜……”我拉住轉身欲離開的他的手。
“怎麽啦?”他回頭柔聲問。
我搖搖頭,起身伸手環住他的腰,“我等你回來。”
他輕聲笑,撫了撫我的後腦勺,“嗯。”
丁煜走後,我睡了一個短暫的午覺。醒來的時候口幹舌燥,爬起來下樓去廚房找水喝。
“歡姐。”我沿着扶梯往一樓走,無人應答。奇怪,平日裏此時歡姐都會在客廳東擦擦西擦擦,該不會找司機大叔唠嗑去了吧。
樓梯已經快走到底,我不由得警覺地停下了腳步。下一秒從樓梯底下竄出一個黑影,我吓得大叫了一聲,轉身迅速往樓上跑。可是已經遲了,腳腕突然被人抓住向後拖,整個人向前倒了下來,下巴狠狠磕在了木質臺階上,眼前一暗,血腥味在嘴裏彌漫開來。
還沒來得及發聲,嘴鼻便被捂住,失去意識之前我瞪大着眼,看到了官波那張半掩在帽檐下猙獰的臉。
***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從昏沉中醒來,發現自己平躺着,頭痛欲裂,胸口竄起一股惡心感。周圍黑擦擦一片,只有月光從我左手邊一扇敞開的窗戶漏進來,我勉強能判知自己躺在一個陌生房間的床上,朦胧中看到房間裏還有其他家具。
全身虛軟無力,我掙紮着想撐着床坐起來,卻發現不對勁,右手腕被什麽冰冷堅硬的物體箍住無法動彈。我猛力拽了幾下,除了咚咚的撞擊聲,腕上的東西紋絲不動。
操^你媽,溫慧你這個賤^人!我暗罵了一聲,用另一只手撐着坐起。與此同時,右邊隐藏在黑暗中的一扇們被推開了,啪的一聲,房間裏亮起了刺眼的白熾燈光。我下意識擡起自由的左手覆上雙眼,眯着眼從指縫裏看到一個戴黑色太陽帽、灰藍色工程服的男人,看起來極像下水道維修工,男人在門縫中瞥了我一眼,又拉上了門,腳步聲似乎在遠去。
我撇頭看清了右手腕上的東西是扣在鐵床上的手铐,“喂!開門!”我沖着門口大聲吼道,以手铐不斷撞擊着鐵床,發出抗議的聲音,“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叫得口感舌燥外面依然毫無動靜,我索性歇着保存體力。
打量了一圈房間,發現這是個兼具書房和卧室功能的三十來平米的房間,撩起一半窗簾的窗前擱着一張只散亂放着幾張紙的木書桌,旁邊貼牆靠着的一個七層木書架空空如也,挨着書架的是幾個帶門的文件櫃,對面就是我躺的鐵床,鐵床右邊擺放了一張小桌子,門旁的牆壁是看起來像衣櫃的櫃子,房裏還有四張随意擺放的椅子。看起來房間已許久沒人使用。周圍很安靜,應該遠離了市區。
這裏是哪裏?疑惑和恐懼同時襲上心頭,我被綁架了。不知道他們将我架來此處的目的,反正兇多吉少。我安慰自己別怕,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去陶子羽她媽那裏向她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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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傳來一陣刺耳的高跟鞋腳步聲,吱呀一聲,門再度被推開,溫慧施施然向我走來,房門敞開,維修工在外頭并不進來。我警覺地後退,但手腕被禁锢,背後是牆壁,根本無路可退。
“看來劑量下得有點大,你睡得真是跟死豬一樣,害我足足等了你好幾個小時。”溫慧抱臂居高臨下地睥睨我,臉上還是平日裏那一抹溫婉動人的笑。
“溫慧,你到底想幹什麽?”我強抑住心底的恐慌,盯着她的眼睛問,“你害死我兩個孩子還不夠嗎?”
溫慧臉上浮現輕蔑的笑意,似乎覺得我的話甚是可笑,“我到底想幹什麽?哈哈。”她欺身上前,伸手以虎口托住我的下巴,用拇指和食指狠狠捏着,疼得我幾欲掉淚。她鳳眼帶笑,“付昀,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血淋淋的事實告訴我,惹毛了溫慧吃虧的是我,當下咬唇鎖住嘴巴,不讓自己說錯話。
“你倒還是跟當年一樣倔。”她譏笑一聲,甩開了我的下巴,我的頭撞到牆上,發出一聲悶響,眼前黑了幾秒。
溫慧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她穿了一條藏藍色修身連衣裙,疊起修長的腿,抱着雙臂饒有興致地看着我,眼色像在憐憫路邊一只受傷的小動物,“付昀啊付昀,其實呢,我從初中開始就挺嫉妒你。你爸媽不要你,你還有姨父姨媽養着你,有個哥任你欺負,有個閨蜜任你傾訴,聽說上到高中還有個把你寵得無法無天的初戀男友,現在又有對你那麽專一的丁煜。”她陰笑了兩聲,笑得我雞皮疙瘩集體起來抗議,她再度走到床邊,我下意識摳住了床上的破竹席,剝落的竹屑紮進指甲縫,刺痛卻依然沒有松手。
她彎腰湊到我耳邊,發出像蛇一樣的嘶語,“就算我脫光站在他面前,他也面不改色地跟我說,‘付昀很小心眼,如果我睡了你,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哈哈哈哈……”她發出喪心病狂又夾雜着絕望的笑,讓人不禁毛骨悚然,我聽得膽戰心驚,又不敢反駁,生怕她伸手就把我掐死。
溫慧站直了身子,又恢複到先前那副溫柔無害的模樣,在狹小的房間內來回散步,“不過……”她打了一個響指,“等到明天天亮,一切都結束了。”她唇角微揚,笑容詭異而駭人。
“結束……”我終于開口,聲音裏卻是無法壓抑的戰栗,“你到底想把我怎麽樣?”
“我到底想把你怎麽樣?”她每次重複我的話,都在将我心裏的不安放大了十倍。她走到窗邊突然轉個身,疾步走回床邊,屁股往床上一坐,死人般冰冷的手摸了一把我的臉頰,吓得我寒毛紛紛起立。
“付昀,雖然你長得一點也不漂亮,但是……我一點也不介意跟你換一張臉。”她抛下一串寂夜風鈴般幽然的笑聲,再度站起來,昂首挺胸立于我眼前。
“換……臉?你……你什麽意思?”我看着那張笑容泛濫的臉,只覺一種寒入骨髓的恐懼感攫住了我,讓我動彈不得。
“哎,早知道你的臉那麽吃香,當初做手術的時候我就應該照着你的模樣來,呵呵。”
“你……你真的以為換臉就能騙得了他一輩子嗎?”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發抖,竹席幾乎要被我摳破了。
“一輩子?”溫慧又冒出那種看笑話的表情,“只要能瞞一個晚上我都滿足了。”
胸中似有液體湧動之感,此時此刻我只有嘔吐的沖動。
“你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很不切實際、很天方夜譚的樣子?”溫慧走到床位,挑眉看着我,正色道,“付昀,400萬的房産我都可以當小禮物送給你,讓你徹底消失在我的視野範圍也是小菜一碟。”
我的心跳瘋狂加速,已經不能用變态來形容這個女人的思想行為了。
走廊外面傳來幾聲故意而為的咳嗽聲,溫慧往外瞅了一眼,大晚上依舊戴着太陽帽的維修工朝她甩甩頭,示意她出去。
“你最好給我老實點,這裏荒山野嶺,你要是亂喊亂叫,小心野狼來撕了你的喉嚨。”溫慧扔下這句話便走了。
房門被關上,房間又恢複了幽閉。
怎麽辦,怎麽辦,我在腦袋裏拼命搜索,只恨腦容量有限,根本想不出辦法。我試圖掙脫手铐,生拉硬扯了好一會,除非我會縮骨功或者掰斷大拇指,否則都沒有脫^掉手铐的可能。縛手縛腳根本施展不開功夫,我從床上勉強半蹲起來,眺望窗外,月光下不遠處看似一片荒草地,目測我所處樓層應該在三樓或四樓。如果能掙開手铐就好了,我又回到了最初的想法,窗戶沒有防盜網,我可以從窗戶爬下去。
丁煜,你在哪裏?以前你總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出現,現在你在哪裏?
我不敢想象他現在依然毫不知情地在公司裏忙活,我拍拍胸脯,安慰自己不要怕。
拍着拍着,我摸到了胸前的一個小小的硬物,丁煜送我的Y型吊墜。靈機一閃,我欣喜地解下吊墜,可惜吊墜末端鑲着鑽石,太粗插^不進鑰匙孔。幸好枝桠比較細長,我發力将枝桠頂端的細鏈子咬斷,枝桠上恰好殘留下一個小勾。我将其插^進鑰匙孔,摸索着挑開頂住鎖扣的撥子。以往沒有經驗,加之用的是左手,手上的功夫并不利索,急得我滿頭大汗。
也不知道挑了多久,身上還是在家穿的家居服都快要汗濕了,只聞宛如人輕輕咂舌的一聲,手铐被打開了。
下一瞬我才意識到聲音不是來自手铐,而是門鎖,我立馬将屁股往床沿挪,斜靠小桌子上,用身子擋住已被我打開的手铐。
進來的依然是一個穿灰藍色工程服的男人,沒有戴帽子,體型比剛才戴帽的稍胖。胖男人端着托盤向我走來,托盤上是一杯牛奶和一袋面包,居然還貼心地準備了幾片紙巾。
“吃飽了好上路。”胖男人面無表情說了一句,将托盤往小桌子上重重一擱,牛奶灑出了一些,也不多瞅我一眼,便轉身離去,重新關上門。
我松了一口氣,将右手從手铐中拔出,牛奶和面包我不敢碰,只順手拿過一片紙巾想擦汗。剛碰到紙巾,第一感覺是這紙巾未免也太硬太厚了一些,摩挲了一下覺得手感不對勁,好似裏面夾着什麽東西。我放到大腿上展開一看,是一張只折了一折的紙,似乎還寫有字。
看到希望的激動讓我心跳加速,我哆哆嗦嗦打開了紙片,上面寫了幾行字,雖然字跡潦草,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丁煜的字:
給付昀:門口有人,用窗簾當繩子從窗戶逃走。到地面後,繞着外牆從大門左側的矮牆爬出去,從他們的房間看不到那個角落。出去之後,我希望你能在大門旁的燈柱上綁一根布條,讓我知道你順利逃走了。接着你要沿着小路繼續往前跑,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許回頭,一直跑就對了,我會結束這一切,不會讓你再受傷了。丁煜親筆
我的雙手抖顫得更加厲害,來不及多做思考,事到如今我只有按照他的指示來行動,先前的自作主張已經讓我吃盡了苦頭。
我将紙片和斷了鏈子的吊墜一起收進褲兜,下了床才發現自己沒鞋子,只得光腳爬到窗前的桌子上将窗簾取下,翻箱倒櫃從書桌抽屜裏找到一片刀片。幸好窗簾夠長夠大,我将兩大片窗簾各分成三小片,又割了一小段系在腰間後,将六段繩子接起來。繩索的一端綁到了鐵床上,另一端從窗戶垂了下去,我所處位置是三樓,繩索差一些就能夠到地面。
拉了幾把試了試繩索的結實性,确認沒問題後我從窗戶爬了出去,站到了二樓的水泥擋雨板上。我兩手緊握着繩索,雙腳懸空挂在繩索上慢慢向下挪去。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手上,沒滑多久兩手便開始酸痛。我咬着牙繼續往下移動,快到地面的時候終于吃不住力,手上一軟,屁股朝地重重摔了下去,發出了一聲悶響,我沒忍住低低呻^吟了一聲。
二樓某個房間的燈突然亮了,我看見窗口站着一個人,正在看着我。我一下子被吓得愣怔在原地,那是陶子羽的爸爸,那張酷似溫慧的臉,絕對不會認錯。
他嘴巴張開,似乎在說“再見”,而後消失在窗口。我無聲地說了聲“謝謝”,趕緊從地上爬起,繞着外牆果然找到了大門左側的矮牆,一跳一蹬就輕松翻了出去。
我小心翼翼閃到大門對面的燈柱下,迅速将腰間的窗簾布解下綁到燈柱上,也不知道丁煜能否看到。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瞄了一眼剛剛逃出來的地方,大門殘舊的門牌上寫着“陶氏裝飾材料有限公司”,裏面是一棟白色的建築。
所謂的小路就是田埂,兩旁的荒地都是一人多高的茅草,我借着月光一直往前跑,腳底板不知道被紮了多少下,茅草在身上割除了許多細長的口子,無論是腳還是手臂,甚至臉頰都在澀澀發疼。并沒有人追過來,我卻不敢稍作停頓,平日裏對黑暗的恐懼都抛卻腦後,只管沒命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遠,還是我力氣沒剩下多少根本沒跑多遠,我精疲力盡累趴在地上,意識開始有些昏沉。
丁煜,我好累啊,你在哪裏……
身後傳來一聲撼動地面的巨響,我掙紮着爬起來往來時的方向看,那棟白色建築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一種舊事重演的幻覺浮現眼前。
“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許回頭……我會結束這一切……”
茫然伫立在草海之間,注視着那片火海和被染紅的天,我突然間哭了出來,萦繞心頭十多年的噩夢、愧疚、悔恨,這一霎都已消失殆盡,仿佛只剩下一個空空的軀殼。我卯足了力氣踉踉跄跄繼續向前跑,淚水迷蒙了黑夜裏本來就模糊的視線,只感覺兩旁的茅草越來越稀疏,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充足。
當我的腳踏上水泥地的那一刻,我的膝蓋一軟往地上跪了下去。
“阿昀!”有人來将我攙扶起來。
我擡頭看清了來人,抓住他的衣襟就問,“老唐,丁煜在哪裏?”
ˇ078.一生有你【大結局】ˇ 最新更新:2014-02-23 01:11:58
我沒有等到老唐的回答便暈了過去,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阿昀?”宋宋的聲音飄忽忽傳進耳朵,“她醒了。”宋宋對什麽人說了一聲。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掙紮從床上坐起來,嘴裏如火燒一樣幹渴難耐。我聽見自己發出沙啞的聲音,喉嚨如被撕裂般疼痛,“丁煜呢?他怎麽樣了?丁煜在哪裏?我要見他。”
說着我掀開被子翻身下床,将欲往外走,老唐上前來制止我,“丁煜沒事,你先冷靜下來。”
“你叫我怎麽冷靜。丁煜在哪裏?他有沒有受傷?你帶我去見他好麽?”我苦苦哀求道。
“阿昀,你先坐下我再跟你說。”宋宋握住我肩頭将我一把按回床上,從床邊桌上給我端過一杯水,“喝杯水,肚子餓麽?”
我托過水杯咕嚕咕嚕喝光,搖了搖頭,腹中空空,卻一點餓意和食欲也沒有。
宋宋取過我手中的杯子,“丁煜被警察帶走了。”
我只感覺到心髒猛地收縮了一下,窒息般的悶痛從胸口傳來,“你說什麽?”
“哎,宋宋……”老唐似要阻止。
宋宋皺眉瞅了他一眼,“她遲早是要知道的,我們說總比等會警察告訴她要好吧。”老唐咬唇苦惱。
我緊張,道:“丁煜到底做了什麽?昨晚的爆炸……哎,他到底有沒有受傷?你們說話別一半一半的,把你們知道的都告訴我好不好?”我的手不自覺抓緊了病服的衣擺。
“阿昀,你放心,不會是丁煜幹的。”老唐松口了,“只是他出現在爆炸現場,現在在警方眼裏他嫌疑最大。哦哦,他只是受了點小傷,沒有什麽大礙,你不用擔心。”老唐觸及我焦慮的眼神才補了後面半句,我心情也稍微舒緩了一些。
“其他人呢?溫慧,官波還有陶子羽她爸呢?”我追問,心裏卻隐隐感覺到了答案,“我逃出來的時候,應該是看到了陶紀平了。”
“嗯……”老唐支吾,“溫慧……或者說是陶子羽,已經死了,還有她爸爸。”
三個人一下沉默了,對溫慧雖然恨之入骨,恨不得她從眼前消失,但聽到她真的永遠消失的時候,心裏卻有難以名狀的失落感,畢竟那也曾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啊。
“還有其他人呢?”我低聲提醒老唐,“還有到底是誰引爆的?”
“廠房的廢墟裏面只找到了這兩個人,對,爆炸的房子是陶紀平以前的廠房,陶紀平的公司四年前被丁煜收購之後,那棟廠房就廢棄了。”老唐繼續說,“其他人的情況還不清楚。目前我們知道的情況就這麽多了。阿昀,你先吃點東西保存點體力,別搞垮了自己又害丁煜為你擔心了,一會還有得要忙的。”
“警察還在外面,等會要進來跟你了解情況,你別緊張,實話實說就好了,其他情況也別問,問了他們也不見得會說。”老唐稍作停頓,“丁煜的律師估計現在還在和他談,等會律師會過來告訴我們丁煜那邊的情況。”
我默然點頭,宋宋取過床邊桌上的保溫盒,将裏盒一件一件地攤開在桌上。我撿起勺子機械地将飯菜湯水一勺一勺往嘴巴裏送,卻味同嚼蠟,吃飯都成了苦差事。
過了好一會,老唐看我實在咽不下了最後剩的一點飯,才出去叫了警察進來。
來的是一男一女兩名刑警,他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兩人都掏出了記事本和筆,女刑警還帶了一支錄音筆。他們問了很多旮旯問題,從和溫慧的關系講到我和她的過節,陳谷子爛芝麻的舊事都被翻出來,又從被綁架講到了最後的逃脫,當講到我用吊墜開了手铐時,兩人臉上都有一閃而過的驚訝。
“丁夫人,我們想知道的基本都了解了,謝謝您的配合,以後如果有需要,可能還要來麻煩您。”男刑警同我握手,我嘴裏客氣着。
他們起身準備往門外走,男刑警的手機響了,他邊往外走邊接了起來,“喂……什麽?你說他自首了……對,我這邊剛問完……好,我們馬上趕回去……”
男刑警掐斷了電話,朝旁邊女刑警向門外輕輕甩了甩腦袋,似乎告訴她出去再跟她細說,女刑警默契地颔首。
“丁夫人,那我們先告辭了,再次謝謝您的配合。”男刑警朝我點點頭。
我的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緊張道:“請問您能告訴我誰自首了嗎?”
“抱歉,夫人您以後自會知道。”男刑警說完,招呼同伴快步離開了病房。
宋宋走了進來,看看我又看看被我目光鎖定的房門,疑惑道:“發生什麽事了嗎?你盯着房門幹什麽?”
“他們說有人自首了……”我轉回眼憂慮地看着宋宋,“你說自首的會是誰?會不會是……”我又想起了丁煜寫給我的紙條,“我會結束這一切,不會讓你再受傷了”。
宋宋訝然,瞠目道:“你亂想什麽,絕對不會是他的。聽老唐分析,那棟廠房起碼有五層,要炸掉那樣一棟建築,總得先準備好炸藥吧,單單這點丁煜就沒辦法辦到,他總不會提着炸藥去救人吧。”
我為自己轉不過彎的死腦筋汗顏,且不論能否辦到,丁煜也不會做這種殺人放火的勾當。
“哎,老唐呢?怎麽就你一個人?”我注意到老唐并沒有随她一起進來了,“還有丁煜的律師呢?”
這下輪到宋宋眉頭緊蹙,“溫慧出事,官波下落不明,樹倒猢狲散,章寧秀想着明哲保身,願意把原始賬本給老唐,但條件是要老唐保住她,不然她就把賬本毀掉,來個玉石俱焚,要進監獄就大家一起進呗。”
剛被刑警問了兩個多小時的話,我已無力再啐罵章寧秀的陰險,問宋宋道:“那現在我們兩個怎麽辦?總不能繼續在醫院裏面等他回來吧。”
“啊,對。”宋宋猛然想起什麽似的,“老唐剛剛打電話來,叫我們先回你們家,晚點他們會一起過那邊。”宋宋從病房的儲物櫃裏拿出一袋衣服和鞋子,“托歡姐帶來給你的,昨天你們家下水道堵了,歡姐叫人來修理,沒想到修理工是冒牌的。後來你們家司機進房來找歡姐,發現歡姐昏迷在廚房,樓梯上有血跡,你又不見蹤影,就馬上聯系丁煜了。”
我撫胸慶幸道:“要是司機大叔再晚點回來,我估計要變成叉燒了。”
我進廁所換好了衣服和鞋子,和宋宋打的回到了雲頂華府的家。
坐立不安了一個下午,月亮都跑出來和我們打招呼了,可無論是家門還是手機都沒有絲毫動靜。
宋宋又開始在客廳來回踱步,“這些男人真是的,什麽事都瞞着我們,害人只能幹等幹着急,想幫忙都不知道怎麽幫。”
我也見不得淡定到哪裏去,感覺自己像古時候的婦女一樣,通訊不發達,只能在家幹巴巴等着丈夫從戰場上凱旋。
又過去了兩個多小時,門外響起了汽車喇叭的聲音。我和宋宋對視了一眼,都從沙發上跳起,急匆匆往大門口跑去。
讓我意外的是從車上下來的卻是向游和丁煜的朋友姜子,我才明白老唐老說丁煜的律師指的就是他。
“走吧,帶你去見煜哥。”向游又看向宋宋,“你也一起來吧,唐昊等會也會過去。”
“丁煜在哪裏?怎麽沒有和你們一起回來?”我走向他為我們拉開的車後門,我和宋宋依次坐了進去。
“等會你就知道了。”向游關上了車門,我的心裏卻掠過隐隐的憂慮。
“球哥,這到底怎麽回事?”向游發動車子離開雲頂華府,我忍不住問道,“我聽說有人自首了?”
向游依舊直視前方,說:“姜,你跟她說吧。”
姜子身體微微後側,眼角餘光掃了我一眼,聲音鎮靜而有張力,“我從頭開始和你說吧。丁煜接到司機電話,得知你失蹤後,先去找了溫慧的父親,也就是陶紀平。溫慧做事手段狠辣,但是人都有軟肋,溫慧的軟肋就是她爸爸——”
“就像煜哥的軟肋是你一樣。”向游突兀地插話。
姜子繼續說:“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估計丁煜沒有和你提過,陶紀平欠他一條人命。”
“沒提過……”我低聲地道,丁煜很少提及以前的事,連以前他和老爹有過的交集也都沒表露出來。
“哦,這的确像他風格。四年前,陶紀平的公司面臨破産,丁煜一直觊觎陶紀平的一向專利,就花了點錢把陶紀平的公司買下。”
“嗯,這個我倒是聽說過。”我接話道。
“煜哥去陶紀平的工廠找他的時候,陶紀平已經用繩子——”向游在紅燈前停車,兩手比劃着拉出一條無形的繩子吊住自己的脖子。
我想到老爹也曾陷入過類似的困境,胸口沒來由的一陣悶痛。
“哦,對了,就是在你被困住的那間房間。”向游補充,“所以,煜哥要是多抽一根煙再上去,估計就見不到喘氣的人了。然後昨天他跟陶紀平說,‘你女兒害死我兩個孩子,現在又綁架了我老婆,你看怎麽辦?’幸好陶紀平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當下就同意一起去救人,并推測他女兒要藏人的話,應該也是藏在陶家的舊工廠……哦,你別吃驚我怎麽知道那麽多,這兩次見陶紀平我恰好和煜哥在一起。”
車子慢慢啓動再度向前開,姜子說:“救你的過程你大致都能猜到,我就不再複述。你逃走後,裏面發生了一些變故,官波……開槍把溫慧打死了。”
“啊……”我和宋宋不約而同地輕聲驚嘆,宋宋臉上俱是驚恐,我的涼汗都被吓出了一手心。
“殺人後官波就開車逃了,丁煜報了警後擔心你,也跑出來找你,沒多久廠房就爆炸了。”姜子頓了頓,“炸藥估計是溫慧準備的,引爆的人只能是陶紀平了。”
車內沉默了好一會,宋宋輕聲嘆道:“陶紀平的老婆多年前就去世,女兒也走了,估計……”然後就說不下去了。
“付昀,你猜官波自首前去了哪裏?”向游突然問我。
“這個,不知道……官波不是剛結婚嗎?難道是去找馮書穎了?啊,馮書穎不是懷孕了嗎?那他們的小孩……”一連串事實被曝出,我驚得一下子不知所措。
“啊,原來煜哥又沒和你說啊。”向游叫道,“官波是孫萌的初戀男友啊,官波自首前去找了孫萌。當年孫家兩姐妹同時看上了官波,也不知道官波究竟先是誰的男朋友,反正最後孫萌的妹妹因情自殺了。”
我聽得目瞪口呆,怪不得在婚宴上孫萌和官波見面時兩人神色有異,當年君華中學裏關于我搶了陶子羽男朋友導致她因情自殺的流言,倒更像是在說官波和孫家姐妹。
“隔了十幾年,官波又去找孫萌作甚?孫萌都已經有男朋友了啊,而且官波自己不也是結婚了嗎?還有,他為什麽會對溫慧下手,他們倆不是黨羽嗎?”
姜子答:“官波剛自首,警方還在審訊,我暫時還沒打聽到,估計過些天開庭審理的時候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我們到了。”向游慢慢地把車停下來。
我往車窗外一看,心中升騰起一股不祥之感,“啊,怎麽來醫院這裏?”
向游沒有回答我,泊好車後帶着我們走進醫院。我們從急診大廳進去,剛進門沒走幾步,就聽到後面有人在叫:“請讓一下,麻煩前面幾位借過一下。”我們聞聲回頭瞄了一眼,都讓到了一邊。
只見三個白大褂和一對夫婦模樣的中年人推着一張病床向前面的電梯奔去,病床上躺着一個頭發淩亂捂着肚子呻^吟的女人,女人下半身罩着的白色裙子上全是血跡,病床經過我們面前時,我看到了馮書穎那張昔日妍麗現在卻蒼白扭曲的臉。
“啊,不會是流産了吧……”我想到自己幾天前的樣子,湊近宋宋耳邊輕聲道。
宋宋一臉凝重,只是伸手拉住了我的手。
向游将我們引到一扇病房門前,下巴朝裏面揚了揚,便帶着宋宋和姜子到休息區歇息了。我吸了一口氣,努力平息狂亂的心跳,輕輕推門進去。
病房裏只有一張床,上面靜靜躺着一個右手被綁帶纏得粗了幾圈的男人。聽到動靜他向我轉過頭來,低吟道:“你來啦。”
眼眶一時間潮熱,我輕聲哭着朝他走過去。
丁煜又好氣又好笑看着我,“哭什麽呢,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嗎。你看你這一哭,我右手動不了,左手又紮着吊針,想給你擦擦淚都沒辦法啊。”
被他這麽一說,我直想抱一抱他,可他受傷的右臂曲在胸前,弄得我無從下手,着急得哭得更兇。
“哎,你過來,扶我坐起來。”
我從他的後背将他扶起,把枕頭墊到了他後腰。
“槍傷嗎?”我坐到床沿,将他的左手擱到自己的腿上,輕聲問道。
他苦笑,“人老了,沒躲得開。你沒事就好。”
“有你在,我怎麽可能有事。”
“沒我在,你不也好好的嗎。我本來以為你自己逃不掉,PlanB、PlanC都準備好了。”
我們的眼光在彼此身上流轉,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想要撇過頭去的時候,他突然喊了一聲,“老婆。”
心跳噗噗加速,我低低地應了。
他淺笑,柔聲道:“等案子審理完了,我們出國玩一段時間吧。”
我點點頭。
***
幾天之後,姨父的貪污疑雲被掃清,上頭審查的重心轉移到了包括馮書穎他爸在內的幾個背後黑手上。老唐兌現承諾,讓姨父保住了章寧秀。
丁煜出院當天,我們從姜子口中聽到了一個更為震驚的消息。
“十三年前,孫萌的妹妹并不是自殺,而是官波沖動之下……孫家房門沒關緊,當時正好被陶子羽路過看到了。”姜子并未給我們太多時間消化這樣扭曲的舊事,繼續說道,“溫慧回國後,找到了官波,并以此作為威脅,如果官波不按她的意願行事,她揚言會将此事告訴孫萌,官波就這樣被溫慧當傀儡操縱了四年多……那天官波找孫萌坦白後就跑去自首了……”
一審完畢,被告沒有再上訴。案子明明已經了結,卻沒有讓人解脫的輕松感。
老唐賣掉了當初來自溫慧的那套400多萬的房子,将所得的錢以溫慧的名義捐給了慈善機構。
宋家人對老唐和宋宋婚事的态度陰轉晴,宋媽都去找戶口本準備拿給宋宋了,這時卻發現戶口本不見了,一問一查才知道是章寧秀偷了藏起來,怎麽威逼利誘都不肯交出來,氣得宋宋肺都炸了。
正好姨父的事已了,老唐和宋宋借機休了大半月的假,和我們一起飛到了紐約,才轉機去了拉斯維加斯。
丁煜帶我穿過那個啤酒和豬肘飄香的小鎮,去了五年前因大雪封路而沒能去成的地方——海邊半山腰的一棟小別墅。
“如果五年前來的話,我們還得住酒店。我們領證那天我把它買下來啦,以後可以帶孩子來度假。”
我不好意思笑笑,“領證那天你走得那麽急,就是為了這事?”
丁煜一怔,忽而笑道,“不全是。”
我好奇道:“那是什麽?”
“以後你就知道了。”
當晚倒時差倒得不太順暢,迷迷糊糊要睡着之時,丁煜卻把我喚醒,“付昀,快起床,我要帶你看個東西。”他神秘兮兮的語調徹底打散了我的睡意,我被他拉着穿過大廳來到陽臺。
“看海那邊。”他輕聲提醒。
我方才知道他想讓我看什麽。
初陽從海平線上冒出了頭,逐退了群星和殘月,光赫赫的一片,混淆了海和天的界線。
“‘昀’不是‘日光’的意思嗎。”丁煜輕輕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