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崩潰時
☆、崩潰時
近來強對流空氣席卷各大城市，莫白所在的城市更是重災區。頭一天還氣溫适中，第二天立馬降到十度以下，然後就是持續幾天的低溫。
楊青最近挺輕松的，把許多事情交給了楊紫處理，私人時間相當充足。
星期五，是廣大上班族最為興奮的日子，周末來了，預示着約會轟趴的時候來臨了。
楊青與莫白在家庭餐館吃飯，剛碰完杯，楊青的電話就響了。
“楊總，有份文件需要您簽字。”
“我就不回公司了，找楊副總簽也一樣。”說完挂了電話。電話還未放穩，又響了。
“姐，你太不厚道了！”
“此話怎講？”
“你把苦活累活交給我，自己就跑出去約會，我說你不厚道難道沒有道理嗎？”楊紫瞪着電腦屏幕，滿腹委屈。
楊青掃了一眼兀自喝酒的莫白，說道：“你剛到公司，許多事情你必須了解。”
“姐，你不會真的在約會吧？”楊紫笑得很歡，據她所知，自那個人死後，姐姐從未答應過任何人約會的請求。剛剛她亂說的，楊青卻沒有否認。
“別瞎猜，挂了！”
家庭餐館的好處就在于隐秘舒适幹淨，特別是幹淨這一點，這是楊青一直所追求的。餐館開設在西郊，外觀類似小別墅，裏面上下兩層，有八間包房。
莫白她們在二樓，點的是中國菜。餐館的老板是個女人，似乎跟楊青很熟，聽說這間包房是特意為她留下的。據楊青說，老板已然四十，可歲月似乎沒怎麽摧殘她，看起來三十來歲。
“老板是混血吧？”老板走出房門，莫白開口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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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英混血，爸爸是中國人，媽媽是英國人。”
“看樣子你們很要好。”
“她是闵然的朋友。”
莫白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楊青端着酒杯喝酒，也不說話。氣氛似乎陷入了尴尬，莫白搖了搖手中的高腳杯，笑道：“別不說話，我不習慣。”
楊青看着她，無甚表情地問：“你當真一點也不在意我心裏裝着闵然？”
莫白沉默，過了一會兒說：“介意，當然介意。不過我知道，想要徹底擺脫一段深入骨髓的感情是不可能的。我只希望你心裏有我，甚至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在你心中的份量比闵然要重一些。若我實在無法取代闵然，也希望你能留一半位置給我。”
這時，敲門聲起，是老板。
楊青收起那份不安的心，笑着應付老板。
“Lisa，怎麽沒看見亞非？”
亞非是Lisa的另一半，超級大廚師，但僅限于中國菜。
“她啊，說是想學做牛排，拜師去了。”Lisa笑起來有個淺淺的酒窩，成熟之中帶點兒俏皮。
Lisa含笑看着莫白，說：“你是羊羊第二個帶來這裏的人，我是不是該送上祝福？”
莫白笑而不語。楊青避而不答：“好了Lisa，亞非不在，晚飯可就大打折扣了。”
“要不你們改點西餐，我親自下廚。”Lisa笑得意味深長，如是提議。
“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吃西餐。”楊青含笑回答，想起在國外吃洋快餐的日子，真是一把辛酸一把淚。
當初她在國外念書，零用錢什麽的比一般留學生都要少，楊爸爸言道鍛煉之。別人家的孩子留學保姆司機什麽的随身帶着，她呢？什麽也沒有，房子還得自己租。經濟如此緊張，她開始的時候就吃洋快餐，後來兼職有了收入才有所改善。
再後來，她就開始想念中國菜。時至今日，她不再喜歡吃西餐。
“我就知道。你們繼續，我去廚房看着點兒。”Lisa知道楊青挑食，去廚房看着那些廚師，免得弄出些客人不能接受的菜系。
楊青剛剛欲回答的話被Lisa打斷，現在怎麽也不願意再說出口。
莫白忍受不了過分安靜的氣氛，握住了楊青放在桌面的手，眼神之中滿是愛意。
“羊羊，我什麽也不想，你也別胡思亂想。”
楊青莫名地惆悵，頓時五味雜陳，任由手掌被人握住，沉默不語。
莫白心一酸，上前抱緊她，柔聲道：“以後別在我面前提起闵然，好不好？”雖則口頭說是不介意楊青心裏想着闵然，但心裏總是有那麽一點不好受。
楊青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掙脫了莫白的懷抱，皺眉道：“闵然比你好，為什麽不提？”
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莫白忽然覺得富麗堂皇的包間變暗了，暗得辨不清前路。闵然比她好，怎麽辦呢？一個死去的人比她好。
“楊青，她死了，不會再回來對你好了！”莫白大聲說出心裏話，換來了楊青一記耳光。
楊青望着自己的手掌，暗自後悔。她做了什麽？就因為莫名其妙的感覺傷害一個愛她的人，甚至于打了她。
擡眼見到莫白有些泛紅的臉頰，心裏很不是滋味。但她從不願意主動放下身段，所以選擇沉默。
莫白生平沒捱過什麽打，第一次甩她耳光的是莫懷，第二次打她的是楊青，想想，似乎莫懷甩那一巴掌重些。
莫白同樣不知道自己發什麽神經，竟然膽大包天去觸碰楊青的逆鱗。在那句話說出口的一瞬間，她已然後悔，深深覺得這一耳光是她應得的。
“羊羊，對不起。”莫白不管泛紅的臉頰，歉意萬分。
楊青站在原地，出了一會兒神，拿起手機，轉身出了房門。她心裏很亂，現在絕對不是一個适合談話的時機，逃離，才不會傷害到她不想傷害的人。靜下心來，或許能找到一些答案。
一聲不吭，轉身就走，其實很傷人。莫白心一涼，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早該知道的，愛上她，不容易。要她完全接受，更加不易。要放棄麽？答案永遠是不。
莫白追出門外撞到了Lisa。
Lisa眼尖，發現了她臉頰泛紅。
“羊羊打了你？”
莫白苦笑，搖了搖頭。
Lisa望着走出老遠的楊青，嘆了口氣，說：“你別怪羊羊，她什麽事兒都藏着掖着，其實心裏比誰都苦。”
“我知道，也不會怪她。剛剛是我不對，我不該對一個死者不敬。”
“羊羊肯帶你來這裏，說明你在她心裏還是有一定份量的。她對感情的态度，九個字可以概括：拿不起，放不下，舍不得。對于闵然，她至今還沒有放下。對于你，她拿不起，又舍不得放手。也許你會覺得這很自私，可是感情本來就毫無道理可言，自私得可怕。”
Lisa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莫白開始心疼起楊青，心疼她築起高高的城牆，關上那扇心靈之窗，苦了自己，傷了自己。
Lisa拍了拍莫白的肩膀，笑道：“在感情上，羊羊從來都是被動的。當初闵然追她，死纏爛打一年才搞定。你千萬別放棄，不然會永遠失去她。要下雨了，你快去把她哄回來。”
“Lisa，謝謝你。”莫白笑了笑，驅車去追楊青。
天色将晚，雷雨欲來，風很大，吹得樹枝不停的擺動。
拐出不遠就看到了楊青，莫白現在無比慶幸她沒有開車，這才給了她輕易找到的機會。
她在車內，龜速開着車，看着楊青瘦弱的背影。楊青在人行道上，緩緩地行走，風吹起她的頭發，她沒有理睬，抱着的雙臂，顯得無助而又倔強。
看着看着，莫白眼淚就掉了下來。這時，大雨如注，莫白也不管此地能不能停車，猛踩剎車，下車朝楊青跑去。
楊青以為莫白不會再追出來，在看到撐傘不語的莫白時，心還是不受控制的猛然一跳。
雨傘是黑色的，不大。莫白将大部分陰影籠罩在楊青頭頂，自己的衣服很快就被打濕了。她笑，笑得很好看。
楊青卻笑不出來。莫白笑得越燦爛她心裏就越不是滋味，想起剛才無意識揮出的一巴掌，不禁覆上了她的臉頰。
“別亂想，一點都不痛。”莫白握住她的手，語氣緩和：“是我不好，我道歉。羊羊，別不理我。”
楊青已跨過三十大關，不再是十七八歲的純情少女，對于某些言語，她愛聽，卻不會盡信。
當初莫白說不介意闵然，她當然不信。今日無意得知其心裏話，喜憂參半。
“你沒有錯，是我太自私。”楊青拉近與莫白的距離，以免她全身濕透。
莫白想抱着楊青，可身上已被大雨淋濕，為了讓其身上保持幹爽，她忍住了。
“回去吧，我做飯給你吃。”莫白撫了撫她額前的發絲，語氣輕柔。
楊青不主動，生氣了很好哄。這頭是搞定了楊青，那頭車子卻出問題了。
莫白在交叉路口二十米以內停車，警察叔叔等着開罰單呢。
楊青淡定地坐在副駕駛，看着警察揮手開罰單，看着莫白像個傻瓜一樣在哪兒陪笑，心情似乎不那麽壞了。
情緒化，很久沒有試過了。楊青有些迷惘，難道真的要放開闵然，接受莫白？
莫白脫了濕漉漉的外套丢在後座，穿着濕了一大片的褲子，驅車朝自己家開去。
楊青看着莫白的側臉，第一次覺得這個人也許會是陪着她一輩子。心軟的同時，伸手抹去莫白垂在下巴的雨珠。
莫白知道楊青是在乎她的，也許沒有闵然那麽深刻，但至少住進了她心裏，不是嗎？
“冷不冷？”楊青的手冰涼，比冬日的雨水還要涼上幾分。
楊青搖了搖頭，知道莫白在開車看不到她搖頭，開口道：“我不冷，倒是你……全身都打濕了。”
“嘿嘿，我這叫濕身人面像。”
“貧嘴！”楊青微笑，看着窗外肆無忌憚沖刷路面的大雨，覺得冰冷的掌心有了一絲溫度，溫度也許來自駕駛座上的那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