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總賴溫風

嗯,還為瑤階玉樹一般的年輕老師,遞上女兒家馨香的繡帕。

乘月擰着小眉頭,沒聽明白他的意思,剛想從木叢裏鑽出來,忽然頭一仰,頭上的發鬏鬏被低矮的灌木枝鈎住了。

乘月僵在原地,不僅進退不得,也立坐不得,只得貓着腰站着,她苦着臉向對面伸爪求救。

“救救救救……救我。”

山道對面那株古楸樹下的那人彈了起來,倏忽之間閃在了她的面前,先是彎身查看了一下她被卡的狀況,接着半蹲下來,耐心地為她拆解鈎住的發絲。

乘月可憐巴巴地仰頭看,眼前是一片星郎藍,是顧景星的衣衫罩着她,有種密不透風的浪漫。向上看垂着眼睫的他,認真時的薄唇輕抿,線條很好看。

“累……”一直貓着腰好累啊,乘月扁扁嘴巴,覺得很委屈。

頭頂的那只手一頓,顧景星靜默着加快了拆解的速度,頃刻便将乘月的頭發拯救出來。

乘月卡在木葉叢裏也不過幾息,剛掙脫出來,忽聽得身後有輕緩的步伐聲傳來,是少師走路時的響動。

顧景星剛要站起身,乘月卻捂着頭矮下身子,向上拽住了顧景星的手,把他一起藏在了木葉叢裏。

“噓。”小公主神秘兮兮,向他的耳朵悄聲遞話,“上學好沒意思,我們逃出去玩兒吧?”

堂堂步軍統帥,貓在灌木叢裏算是怎麽回事?顧景星正欲站起身,耳邊那一縷呵氣聲卻輕輕拽住了他的心尖兒,順道還打了個結。

心神好像就無法動彈了,顧景星矮下身,越性兒坐在了地上,一腿屈膝,一腿往前伸,長的無邊無際。

身後步伐輕輕緩緩,是那位年輕老師走來的聲響了。這裏不是戰場,無需十二萬分的警覺,顧景星不動,靜聽着身後的動靜,懶散應了公主一聲好。

“不若去騎馬。公主既然愛跑着見人,騎馬更快。”

乘月聞言,攏了額心,不解地看了看顧景星,“騎馬?把你撞飛了可怎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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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令顧景星無言,他轉過頭看乘月,她藏在木葉叢裏,欲蓋彌彰地拿枝葉擋着臉,風吹葉動,她像貓咪藏在夏末的溫風裏。

“也不好,公主沒了繡帕,騎馬熱了如何拭汗?”

大約是一夜未睡的緣故,顧景星的眼睛裏有一點紅,說話的嗓音裏也帶了些微的沙啞,乘月轉了轉眼珠,把眼面前的枝葉丢開,忽然湊近了顧景星,眼睛裏全是狡黠的笑。

“顧景星,你對我好奇嗎?”

她的臉冷不防地湊近在他的眼前,顧景星下意識後撤了一寸,面上幾分錯愕。

乘月得意洋洋地扳回一局,輕擡眼睫,見少師已近前,這便一個起身,高高興興地行了禮,喚了一聲少師。

這一聲“少師”喚的尤其親切,顧景星随之站起身,高瘦的身形遮住了乘月半個身子。

少師雖不識得顧景星是誰,但從他的形容氣度裏,已然能猜度到他的身份。

“聽說親軍司來了一位叱咤疆場的少将軍,現下看來,一定是閣下了。”

顧景星雖倨傲冷清,卻不會對傳道解惑之人有分毫不敬,他說不敢,拱手問禮。

“少師大人客氣了。”

乘月從他的肩膀後探出頭來,指了指顧景星給少師看,裝出了一臉的無可奈何。

“将才顧步帥突然出現,我吓得挂在了樹上,弄亂了頭發——”她很做作地把頭上的小發鬏扶了一扶,“少師,本公主這副樣子,可不太好看……”

乘月一臉無辜,昨兒的功課完成的很好,也很愉快地聽完了少師的授課,皇朝的公主不能衣冠不整,這時候去整理儀容,無可厚非。

果然少師說好,目色裏幾分無奈和慈愛夾雜。

“公主請去。”

少師無奈的神情仿佛在說,玩去吧玩去吧,別勉強自己學習。

乘月料中了少師的反應,開心地一個旋身,拉住了顧景星的手,便往山道上去。

身後響起了宮娥內侍的腳步聲,想必又是一串人跟上來,乘月一手提裙跑着,一邊回身叫他們止步。

“有他護着我呢,別跟啦。”

她像一陣風,快速地掠過雲遮的笑顏,掠過正瞧着他們笑的女孩子們,接着轉回頭,捉着顧景星的手,一路向山道跑去。

十幾歲的女孩子最愛看的就是才子和佳人、糙漢與小白兔,這一時的樹蔭下,姜釋雲把下巴擱在蘇元善的肩頭,手挽着萬秋棋的臂彎,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山道那兩道身影。

“能把公主從枯燥又乏味的學堂拯救出來,公主一定很高興。”

姜釋雲豔羨地拿下巴點點蘇元善,蘇元善正望着少師的方向,聽見姜釋雲的問,她喃喃:“我很喜歡上學……”

萬秋棋扭過頭看蘇元善,見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那抹清影,于是和姜釋雲對了個眼神,倆人齊了心,一起拿手去呵蘇元善的腰窩,女孩子們就鬧着笑做一團。

兔兒山并不大,山道兩旁的木葉青黃着,泛着溫柔的暖色,乘月歪着發髻,手裏拽着顧景星的手,一氣兒跑到了山下,才松開他的手,扶着膝蓋喘氣。

“出了山門就是仁壽宮了,我們悄悄地繞着走。”

手心裏那一份溫軟倏忽抽去,顧景星頓住了腳步,在她的身邊停下不語。

乘月歪着頭瞧他。

哼,這人總是不言不聲的,像一棵冷冷清清的樹。

“我要去金水河喂小鴨,還要去鳳姿宮花園瞧山茶花兒,然後在宮牆下背着手遛彎兒。”乘月說着今日的計劃,“午膳我請你去吃糖耳朵。”

顧景星站在那裏望天,不動如山岳,乘月看過去,只看見他幹淨清透的側臉線條,秋日的金芒聚在他深蹙的眉心,生出來無邊的愁。

“臣已散值,不能陪公主了。”

他要走,乘月卻不氣,她直起身,在他身後抱起了手臂。

“我跑着去見少師,你不高興了?”她得意洋洋地抱臂走過他的身邊,“我看穿你啦!”

小公主發髻歪歪地走過去,背影得意的像個鬥架勝利的小公雞,許是察覺到身後人沒跟上來,她停住腳步,抱臂回身看他,邪魅一笑。

“護衛鎮國公主,可沒有散值的時候。”

乘月說完得意轉身走,耳朵豎着聽身後的動靜,直到确認身後踩枝踏葉的聲音響起,難得跋扈的小公主才滿意地走出山門。

一前一後往前走,狡猾的小公主在仁壽宮宮外貓起了腰,宮人們卻都靜默恭迎,乘月生怕驚動了仁壽宮裏的皇祖母,甩起了腿兒往前跑。

上月北苑送來一車綠頭小鴨,公主覺得可愛,就撿了五六只出來,又圈起了金水河靠近鳳姿宮的一段兒,養着玩兒。

金水河在宮城裏蜿蜒,每一段兒都靠近一處宮殿,走水時便可汲河水來救,以利于防火

宮娥們搬來軟椅,奉上喂鴨子用的小魚小蝦,乘月将将坐下,那些毛茸茸還未長成的綠頭小鴨,便都搖擺着蹼掌游過來,望着公主嘎嘎。

顧景星站在欄杆外,看着小鴨們在水面游出一道一道的漣漪,乘月丢了些魚蝦進去,便歪着頭看他。

“我跑着去見少師,你為什麽會不高興?”

從公主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弧線清俊的側臉,烏濃長睫探出來,蓋住了眼眸,窺不見他的心意。

“臣不敢。”

哼,在她面前一口一個稱臣,還說不敢生氣,口是心非。

他不回答她,只是一味的沉默,乘月又丢了幾只小魚蝦進去,托着腮望他。

“少師要帶我們去秋游,我想去壩上草原騎小馬,圍着篝火唱歌,元善說她要在火裏埋上花生和紅薯,半夜的時候偷偷挖出來吃。”

她問他的意見,“你喜歡草原嗎?”

南書房的學生們去秋游,不該牽扯上他,顧景星嗯一聲,“臣在北境時,常常在草原馳騁。”

“那一定很自由!”乘月覺得很向往,遺憾地往河中丢了幾只小魚蝦,“我也想去北境的草原。”

顧景星擡眼看向宮牆之上的一方碧藍的天,“無人踏足、人跡罕至,這樣的自由,公主還向往麽?”

他在護國軍先鋒營裏任職,(1)負有偵察捕俘敵情、探查前方道路、遮斷戰場情報(1)的責任,常常深入千裏萬裏的大漠,亦或人跡罕至的深山草原,習慣了無邊的孤獨與隐忍。

認真說話的顧景星很好看,乘月撐着頭一心看他,只覺他身上無一處不可心。

“向往。”乘月也認真地回答他,“我很好奇你,想知道你在北境打過多少仗,去過什麽地方,有哪些刻骨銘心的經歷,又吃過什麽樣的苦。”

公主的嗓音在溫軟的風裏尤顯的誠摯,顧景星垂下眼睫,眸色裏依約幾分歉意。

他不是能言之人,正在想着措辭時,公主卻從軟榻上起身,一下子蹦在了他的眼前,白玉闌幹建在高階上,她抓着欄杆,一張溫玉一般的小臉兒靠在了欄杆上,認認真真地看着顧景星。

“哥哥……”初秋的小溫風輕拂着公主的額發,她的眼神幹淨純質如清泉,令人無端就軟下心腸來,“別不高興啦,我們和好吧。”

作者有話說:

(1)摘抄自百度

糙漢與小白兔,請見作者專欄《糙漢将軍的霸道小嬌妻》

文案:

※人狠話少的糙漢将軍X間歇性emo少女

女主版文案:

隔壁的農莊搬來一個男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夏日衣衫薄,他跑動的時候,胸肌都在跳。

他每天都坐在屋檐下喝酒,夕陽下的身影頹唐,像一只不思進取的困獸。

他家水塘裏種了蓮藕養了魚,葡萄架上結滿了葡萄,沒人管。

我想趁一個夜深風高的夜,翻進他家的籬笆牆,挖了他的蓮藕,烤了他的魚,摘光他的葡萄,最後坐在他的膝蓋上,作天作地。

男主版文案:

那個女孩子很可疑,每日路過他的籬笆牆外,都要不錯眼珠的看過來,起先還知道遮掩,後來就光明正大,甚至還敢過來搭讪。

她活的生機勃勃,像片野蠻生長的稻田,起先他想繞道而行,後來他只想蹚着水走進去,扶正每一株鮮活的新苗。

後來他只想帶她走,去爬至高至險的山峰,蹚過至清至靜的溪流,在某一處溫柔仙鄉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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