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送藥
衆人有些沉默地吃着黑面馍馍,突然被幾個從天而降的東西砸了一下,呆呆地看着那幾個圓滾滾的東西滾了幾圈,停在他們面前。
晏修同看清眼前的東西沒忍住吞了吞口水,咕嘟一聲十分清晰。
衆人沒有嘲笑晏修同,大人還能忍,孩子自小沒有受過什麽苦,突然遭罪了,錦衣玉食、山珍海味什麽也沒有了。
這些日子除了黑面馍馍還是黑面馍馍,好不容易挖得野菜也沒吃上,想起香噴噴的烤紅薯,他的眼神都要貼在紅薯上了。
他們擡起頭就看見程稚清站在他們面前,雙手環胸:“我家小妹可不白拿你們野菜,這個紅薯算補償給你們的,我們可不欠你們。”
“噗呲。”晏承平看着努力裝出一副嚣張模樣卻不倫不類的程稚清忍不住笑了出來。
明慕青瞪了晏承平一眼,撿起地上的紅薯來到程稚清面前語氣溫和:“不……不用了,一點點野菜,孩子喜歡就給她,不用給我們紅薯。”說着将手中的紅薯遞給她。
其餘人悄悄觀察着這邊的情況,心裏想着這晏家人不會是傻子吧,居然不要紅薯。不要給他們啊!
程稚清推了一把明慕青,明慕青險些沒有站穩,手中的紅薯掉落一地。
“我說給你們就給你們!哼!”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晏承平轉身就走。
晏承平還沒有認真看過她,結婚那日着急忙慌得他連她的模樣都沒有看清楚,只記得她嫩白的膚色,不過如今不知道用什麽東西蓋住了。
他看着她圓溜溜的眼睛裏盡是狡黠,沒有絲毫生氣的意味,看來母親說的也不對,哪裏膽小又文靜明明就是一個機靈的小狐貍。
最終還是晏瀚海發話:“拿着吧。”
衆人才立刻将地上的紅薯全部撿起,緊緊抱在懷裏,生怕有人來搶。
周圍的人不免有些遺憾,怎麽就收下了呢,如果不收下,說不定他們也能夠分一兩個。
不過他們也不敢搶,畢竟晏家人戰場上厮殺過的,受了傷都能和官差對打還不落下風,如果不是官差人數多他們說不定就贏了。這樣的人家,他們要是敢去搶他們東西,砍他們不就和砍只雞一樣簡單。
Advertisement
程稚清回到馬車邊,晏承安馬上湊了過來,賊兮兮地說道:“哥,咋樣,我幹得好吧?”
程稚清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晏修同,那俊逸的臉龐上還明晃晃留着一個牙印,嘴角不住的抽了抽,讓你去找點麻煩也沒讓你咬人啊,不過她還是摸了摸晏承安的頭:“不錯。”
晏承安摸了摸頭憨憨一笑。
短暫的休息過後,衆人再次出啓程,經歷一下午的路程,程稚清才明白流放所受的苦。
一天一個黑面馍馍,不給鹽,為的就是不讓犯人有逃跑的機會,中途誰走得慢一些都會遭到官差的鞭打。
天漸漸黑了,官差不斷催促犯人們快些走,争取在天徹底黑之前趕到驿站,不然就要露宿野外。
他們最終還是在天黑之前到達驿站。
驿站沒什麽人,只提供住宿飲食給經過的官差,百姓不能居住。
但因為程稚清跟着這支流放隊伍,所以也被允許住進去,她花了500文要了一間房間,将馬車交給專門的人,便帶着晏承安和晏绮南進了房間。
犯人們住在大通鋪,分為兩批,一間房內住着五十多人,沒有床,犯人都直接躺在地上,平躺着都顯得有些擁擠,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房間中各種氣味混雜一起,令人作嘔。
晏家人在靠近門的位置,晏修同看着其他人都躺下休息了,便偷偷來到晏承平身邊,示意大家幫他擋着點。
晏家不知道他要做什麽,都有意用身體阻擋他人視線。
只見晏修同手伸進衣服中,拿出兩個竹筒,晏承平看見挑了挑眉,難怪下午一路上看着晏承平捂着肚子怎麽也不松開,原來如此。
尋野菜時,晏承安趴在晏修同身上咬住他的臉,但悄悄将竹筒塞進他的衣裳中,所以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怕被周圍的人看出異樣,報告給官差。
晏修同小心翼翼将一只竹筒打開,将裏面的東西倒在身上,借着門口的縫隙透出的光,只見一個個藥丸從竹筒中滾了出來,剛好九個,和一包金創藥。
金創藥是程稚清自己做的,止血消炎效果很好,晏家男人身上傷口一直沒好,長期下去傷口發膿對人不好。
因為金創藥裝在瓶子裏占地方,程稚清就用油紙包了與藥丸一起放在竹筒中。
另一個竹筒中放了幾張紙,打開一看發現是五百兩銀票,和一張小字條。
晏修同将字條打開便愣住了,衆人等的有些着急,晏承平将他手中的字條搶了過去,定睛一看,上面寫着“安”,這字跡是绮南的。
程稚清發現鐘思潔狀态不對後,馬上讓晏绮南寫點東西寬慰鐘思潔,如果等鐘思潔自己發現怕是來不及了。
晏绮南想了想還是就只寫一個字,寫多了怕被發現,家人都能認出她的字,先報個平安。
晏承平默默的将手中的字條交給晏瀚海,心中已經忘卻了他先前對程稚清的不贊同,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感恩,雖然不知道她怎麽救下绮南的,但是現在绮南還安好就是最大的幸事。
他們幾個大男人沒能阻止绮南被丢下,還要靠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相救,現如今她還給盡心思給她們送藥送吃食。
晏瀚海接過紙條和白舒雲一同看了起來,光很微弱,卻不影響他們視物。
他們看到了紙條上的字,不禁老淚縱橫。
晏瀚海顫抖着手将紙條遞給了晏修景,晏修景有些疑惑,不知為何不先給大哥而是給他,他看着衆人的神色,突然腦子中出現一個想法卻又不敢相信,他伸出手,接過字條。
當看到字條上的字跡時眼淚不受控制地就流了下來,他看向妻子,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鐘思潔抱着雙腿坐在地上,晏修景和晏承淵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邊,只見她視線呆呆地看着前方。
自從女兒被丢下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說過話,神情呆滞,對人和事都不管不顧。
晏修景将字條伸到她面前,晏家衆人配合着遮擋住他人的視線。
鐘思潔渙散的視線漸漸聚焦到眼前的一小張字條上,她看着熟悉的字跡,眼淚先一步湧出眼眶。
她流着淚不敢相信地緩緩轉頭看向丈夫,直到晏修景堅定地點頭,她才歇斯底裏地哭了出來,喜悅一點點漫出,現在她才有了活着的感覺,女兒被丢下那一刻她恨不得跟着女兒一起去死。
鐘思潔的哭聲很大,犯人們有些不滿,卻又不敢與晏家作對,只能私底下悄悄抱怨兩句。
晏修景抱着妻子安慰,晏承淵有些迫不及待,搶過晏修景手中的字條,僅僅一個字,驅散了晏家人心中的陰霾。
晏修遠和明慕青雖然沒有看到字條,但是衆人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們猜到了。
今日共有三個人,除了程稚清和晏承安還有一個得了風寒的少年,想來那人就是绮南了。
他們每個人心裏都十分感謝程稚清,感謝她冒着危險撫養晏承安,感謝她救下晏绮南。
這個晚上晏家人的天空晴了。
鐘思潔的哭聲驚動了外面的官差,官差用刀柄敲了敲門,怒喝一聲:“給我安靜點!”
另一邊的晏绮南聽到了鐘思潔的哭聲,忍不住紅了眼眶,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她不敢想如果自己沒有得救她娘會怎樣。
晏承安早就睡得跟一頭小豬一樣了,程稚清拍了拍晏绮南的肩膀以示安慰。
鐘思潔理智漸漸回籠,掙脫開晏修景的懷抱,擦了擦眼淚,不好意思地沖大家笑了笑。
鐘思潔從兒子手中拿過字條,緊緊攥在手裏,仿佛這樣才能給她安全感。
晏修同将藥丸一人分了一顆,這次大家沒有猶豫,第一時間吃下了藥,看着家人離去的滋味太不好受了,只有健康的身體才能有保護家人的資格。
如果他們沒有受傷,區區幾個官差怎麽是他們的對手。
晏承平打起油紙包聞了聞發現是金瘡藥,先給晏瀚海上了藥。
晏瀚海年紀大了,身體恢複能力下降,他們還年輕能忍,晏瀚海不行,本來常年征戰身體帶了暗傷,不及時治療流放路上舊傷發作就不好了。
晏瀚海上藥後,就給其餘人依次上了藥,晏承平路上還要依靠晏修同攙扶才能走動,如果不是傷得重,怎麽會需要他人攙扶。
但是衆人也沒想到晏承平傷得如此嚴重,有些地方傷口深可見骨,他卻還強撐着,沒有說過一句。
明慕青看到他的傷口,捂着嘴哭了出來,立馬轉頭到一邊,不忍心再看。
前幾頁他們身上疼得幾乎睡不着,但誰也沒有說出口,因為家人會擔心。
今夜有了程稚清送來的藥物,晏家衆人終于不用忍痛入睡,可以痛快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