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共謀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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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前白幔翻飛,黑漆漆的棺材正中間的地上,為亡者指明黃泉之路的長明燈,在這青天白日裏燃着,燭光慘淡的像是要滅掉,陳羲玄一襲白衣,額頭綁着白色的布條,筆直的跪在棺材的一側,固執的盯着那盞閃爍不定的長明燈的火光。
小小的一簇火焰在他此刻如萬年玄冰的眼眸中跳躍着,仿佛可以溫暖他冰涼徹骨的靈魂,卻也只是個假象而已。
他就像一個牽線的木偶,牽線的那頭被無情的命運緊緊的攥在手中,當有吊唁的人前來,他會機械般的彎腰磕頭,向來人們一一行禮,有人安慰他節哀順變時,他也會輕輕點頭表示回應,可沒有人的時候,他就像是美玉精雕細琢的玉人,一動也不動,沒有一絲生命跡象。
他這樣跪着,就好像之前的兩日兩夜,他跪在重病的父親房前,父親拒絕見他最後一面,當冰冷的死亡降臨時,護佑他的巍峨大山轟然倒塌,他那無憂恣意的少年時代,也徹底畫上了用絕望的淚水暈成的句號。
他年少時曾經幻想過,他襲爵的時刻,會是怎樣的一個明媚燦爛的光景,會得到父親怎樣的祝福和鼓勵,卻萬萬沒想到他身為信王開始,卻是父親生命的終結。
天家派來的人,那一副故作悲傷的嘴臉,不停的用袍袖擦拭着從未産生的眼淚,眼神卻時不時的瞟向他,傲慢,輕視,不屑,嘲諷,鄙夷……他有時真不明白,對方兩只小小的眼睛裏,竟然能藏入如此多熱鬧的情緒,如果挖出來,又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
不知不覺,天又黑了,裝模作樣的人都走光了,他默默的擡頭,看向棺材,狹長的鳳眸一片通紅,裏面有水波在流淌,卻再也落不下淚來。
或許,天家是希望看到他哭死靈前,也不用在日後費盡心機治他死罪吧,父親也應該希望看到他流淚,因為淚水,可以滋養他的生命,讓他看起來懦弱不堪,可以讓他活的更久一些吧。
夜已深沉,靈前只剩他一人孤獨的跪着,風吹過他身上顯得空曠的白袍,拂亂他額前的幾縷長發,讓他顯得更加的悲傷,可憐。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陳羲玄沒有扭頭去看,但他卻知是誰來了。
“羲玄。”武清身着黑色的衣袍,走到他身旁,半跪下來,哀痛的喚他。
“讓你訂做的東西,可做好了?”已經好幾天了,陳羲玄都沒有說過話,如今乍一開口,聲音嘶啞的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來了。
“好了。”武清從懷中掏出一個做工小巧精致的紫檀木長方形的首飾盒,遞給他。
陳羲玄動了動僵硬的胳膊,勉強擡起,接過,打開看了一眼,就又合上重新遞回給武清。
“交給她,告訴她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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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還說什麽?”武清突然開始緊張起來。
陳羲玄淡漠的扭頭看他,冰冷的琥珀的眼眸裏,冰層似乎在慢慢的碎裂,好像有什麽磅礴的情緒要奔湧而出,又被他生生的克制住,最後只是輕輕啓了啓幹裂的嘴唇,說:“就問她,敢不敢。”
武清看了會他,身上猛的一哆嗦,低下了頭,嗫嚅道:“就算她敢,我們……行嗎?”
“此事不用你操心,你把它送過去即可。”陳羲玄撇過頭,繼續看着長明燈的火焰。
“羲玄,我不是不相信你!”武清激動起來。
“我知道,”他目不轉睛的只盯着火焰,不再看武清,淡淡的繼續說:“先把你的任務完成。”
武清看着陳羲玄,突然感覺自己不認識他了。
“好,我現在就去。”武清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陳羲玄聽着他的腳步聲遠了,才慢慢的扭頭,看向武清消失的門口。
那人會同意嗎?她不同意又該如何?
陳羲玄隐在袍袖中的雙手,用力的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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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素心看着眼前的蒙面侍衛,掂了掂手中的首飾盒,再次确定道:“這真是信王讓你送來的?”
“是的,老信王病逝,羲玄在守孝,故不能親自前來。”武清道。
“……我在冷宮的消息很閉塞,你這麽一說我才知道他父親沒了,那他怎麽還有閑情逸致給我送首飾?”風素心皺眉問道。
在原劇情中的信王是個睿智無雙的人,通過他以一人之力輔佐敬元登基,就知道他不是一個喜愛美色沾花惹草之人,只是這首飾送的太過莫名其妙,這不像他的風格,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請公主打開一看。”武清固執的說。
風素心看了他一眼,低頭打開盒子,卻見裏面是一支奢華無比的發簪,赤金打造的簪柄,簪花是用鮮豔璀璨的紅寶石打磨成薄薄的一片片,堆砌成層層疊疊的類似于牡丹花的模樣,可花瓣又比牡丹花要微微向內蜷縮,花蕊更是用黃寶石磨成了一粒粒極其細小的珠子,用比眼睫毛還要細的銀絲串了起來,她用食指和拇指将簪子小心的捏起來,一動之下,花蕊便顫巍巍的抖動,此簪做的巧奪天工,簡直可以以假亂真吸引蜜蜂和蝴蝶采摘花蜜,而且,她似乎能聞見從裏面散發出來的芬芳馥郁的花香,真真太過華麗奢靡了。
她又仔細的打量了這朵簪花,突然心思一動,問向武清:“這朵花造型獨特,世間罕見,應該有個與衆不同的名字吧?”
“公主冰雪聰明,”武清定定的看着她,緩緩開口:“此花,名曰帝女花。”
風素心心頭一震——果然,與她所料不差。
信王果然是個極其聰明的人,這大半夜派人給她送簪子,又是趕上他老父新喪,縱然這武清不小心被人抓住搜出簪子,傳到那昏庸無道的皇帝耳中,也只道信王陳羲玄沉迷女色,明明守孝,卻還色心浮動,定會認為他只是一個纨绔子弟,不足挂齒。
而且這陸淵國有很多皇帝本家的子侄,老皇帝膝下無子,只會忌憚朝中的大臣會不會串通那些年輕的陸姓小王,根本就不會想到有人會想要輔佐她這個冷宮皇族,還是個公主,所以信王此舉,絕對萬無一失。
“信王還說什麽了?”風素心将帝女花簪重新放回首飾盒中,擡頭看他問道。
“信王問,”武清有些激動:“問您可敢?”
風素心靜靜的看着武清。
武清被她清冷美麗的眼眸盯的有些發毛,氣勢上明顯的就弱了下去,又想說什麽,突又聽她開口:
“帶我去見信王。”
“此刻?”武清奇道。
“自然,”風素心一揚下巴:“你們還問我敢不敢,怎麽,如今你都不敢帶我出去,還敢在這裏說什麽大話!這還讓我怎麽相信你們!”
既然共謀大事,她可不想這麽被動,被信王拿捏的死死的。
武清:“……好吧。”怪不得羲玄會把前程押在她身上,別的不說,就敬元公主這膽量,确實不同于一般女子。
“你不用擔心,就算我被發現了,我會立即……”她還沒說完,就被武清驚惶打斷:
“公主放心,我一定會護公主萬全,公主千萬別存了輕生的想法!”
“我是說如果被發現……我會立即請求父皇,為我和信王賜婚,”她沖武清挑了挑眉:“如此一來,我深夜密會信王,也有了完美的解釋,非但我們性命無憂,信王還能做驸馬,何樂而不為呢?”
武清:“……”怎麽感覺這才是敬元公主的最終目的呢?這這,這到底是誰套路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