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天大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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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廣珅知道,他這麽一回應,以後将再無寧日。
他卻不後悔,他早該如此了,他就是因為年輕時的膽小怕事,害怕破壞家族的平穩,才對表妹的進宮以隐忍對待。
如果說以表妹進宮後換來他如死水般的平靜的人生,讓他的心在死水爛泥裏慢慢的腐爛生蛆,那倒不如将他痛恨的平穩徹底打破,好好的為她,為她的女兒,為自己,重新活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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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未央宮。
陳羲玄一身湖藍色的廣袖衣袍,戴着白玉的發冠,整個人宛如美玉般散發出溫潤的光,俊美的面龐神采奕奕,他一大早就過來了,雖然今天集體休沐,沒有早朝,但他還是興沖沖的過來了,一方面是因為赈災和軍需的銀錢徹底得到了解決,且充盈了國庫,一方面……他就是想時時刻刻的見到她,哪怕不說話,他也是開心的。
他來到未央宮的正殿後,便繞過赤金龍紋鑲嵌玉石的屏風,向後殿走去,來到風素心的寝宮門口,看到了垂手而立的兩個宮人,像兩個沒有生命的人偶,靜靜的立在門口。
“陛下還沒有起來嗎?”陳羲玄一想到馬上就要看到她,唇角止不住的往上揚。
“回信王殿下,”一個宮人恭順的開口:“陛下昨夜留宿西側殿司鳳公子處,現在還未醒來,若殿下有急事,可去西側殿等候陛下。”
陳羲玄聽罷,突然感覺耳鳴一聲,耳中嗡鳴震的他有些不知所措,過了好打一會兒,才感覺世界安靜下來,可這一靜,他又覺得靜的恐慌而可怕,他微微蹙眉,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
“你剛才說什麽?本王……沒有聽清楚。”他又問了一遍。
“回信王殿下,陛下昨夜留宿司鳳公子處,請殿下移步至西側殿,等候陛下。”
陳羲玄看着宮人如提線傀儡木偶般,嘴巴一張一合,說着一些沒有感情,卻讓他情緒翻騰如驚濤拍岸的話語,讓他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他隐在袍袖中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指尖因用力而變得慘白。
他的眼睛有些泛紅,漸漸的湧起一層朦胧的水光,他就像一個倔強的孩子,直挺挺的站在寝宮門口,像是沒有聽懂宮人的話一般,固執的不挪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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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羲玄還記得昨天風素心和他說過的話,說她與那個司鳳公子清清白白,他信了,心裏也放松了,可一夜過去,她卻給了他這麽一個晴天霹靂。
他渾身冰冷,有些搖搖欲墜。
“殿下?信王殿下?”宮人小心翼翼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為什麽,為什麽要騙他,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他胸膛不住的劇烈起伏,喉頭也湧上了腥甜似血的味道。
他用拳頭抵住唇,壓抑的咳嗽兩聲,搖了搖頭,想轉個方向去西側殿,剛邁了一步,心中又突然膽怯了。
見到她的時候要說些什麽?問她為什麽和那個司鳳在一起?問她為什麽要騙他?她萬一坦然承認了要怎麽辦?如若坦然承認,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與他保持君臣關系和應該有的疏遠距離?
不,還是不要問了,最起碼,他還有美麗的幻想啊……
他按住劇烈抽痛的心口,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所謂情生智隔,饒你再天資聰慧勇猛無雙,也是理不清,參不透啊。
兩個宮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最後幹脆不去想,仍舊靜靜的守在門口當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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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素心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了,睜開眼,看着頂上的床簾,發現不是自己的寝宮,先是愣怔了一會兒,想起了什麽,又騰的一下坐了起來。
“陛下,你醒了?”一側傳來敬元愉悅溫柔的聲音,她呆愣愣的扭過頭,看到敬元正将兩個盛着菜肴的盤子,放在桌上,露出一個宛如賢妻良母般的笑容。
風素心猛的一抖,渾身不自在,趕緊用腳劃拉過鞋子,迅速蹬上,看了眼一旁的衣架子,一把将自己的衣服從上面扯了下來,就胡亂的往身上套,一遍穿一邊往腦後拂着頭發,越拂頭發越是亂糟糟,衣服上的帶子也七歪八扭的系錯了位置。
“哎呀,看看你是怎麽穿的啊,急什麽啊!”敬元笑吟吟的走到她身側,就想幫她捋順頭發,可就在碰到她頭發的一瞬間,被她快速躲開。
敬元笑容僵在唇角,不悅的開口:“陛下這是何意啊?”
“……沒什麽意思,我自己就能搞定。”風素心有點尴尬的一笑,只覺得這大清早,看到這樣的敬元,讓她心頭越發的詭異,渾身如同紮了刺一樣坐立難安。
“陛下,飯菜都涼了,一起用膳吧。”敬元恢複笑容,和煦道。
“……不,不吃了,昨天忘洗澡了,渾身有些難受,我回寝宮,你自便吧。”風素心讪笑着說罷,像一陣風一樣向門口沖去,餘光掃過敬元的臉,發現她此刻表情陰側側的,不由得暗暗打了一個哆嗦。
她邊走邊繼續用手向後攏着頭發,讓自己一切動作顯得自然,步子卻是越走越快。
“你要去見信王嗎?”身後似乎傳來敬元缥缈的問話,她頓了下步子,回頭一看,敬元站在門口,手搭在門框上,手上似乎捏着一枚銀色的似發簪的首飾,正冷冰冰的看着她。
風素心胡亂的一點頭,轉身大步離開了——她可是鋼鐵直女啊,這敬元一看就不太正常啊,百合什麽的她很排斥啊,如果敬元是以羅睺計都的英俊殼子與她這般說話,她可能還會為自己的魅力感到些許的驕傲和沾沾自喜……呸呸呸,亂想什麽呢!陳羲玄那邊還虎視眈眈,她怎還敢肖想其他男子……真是秀逗了!
而且都這個點了,那個基本上對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信王殿下,現在應該等急了吧……她唇角開始向上揚,腳步就越發的快了。
敬元站在門口,看着風素心快速消失的身影,手中的銀簪狠狠的被握緊,并不尖銳的簪頭已經入肉一分,鮮血已經從她手心蜿蜒而下,她卻渾然不知。
過了一會兒,她有些頹然的放下搭在門框上的手,有些落寞的進屋,在看到一桌子自己精心準備的膳食時,又狠狠的揮手掃下。
嘩啦啦,瓷盤瓷碗落在地上,混合着菜肴湯水,污濁了一地。
劉姑姑與其他三人對視一眼後,便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收拾碎片。
敬元重重的坐在椅子上,看向相信染血的銀簪,美麗的眼睛裏,眸光明明滅滅,思緒晦澀難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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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黃昏時分,去往信王府的路上。
風素心素手掀開車簾,看着簾外的車水馬龍,看了一會兒,又放下簾子。
陳羲玄已經連續七天沒有進宮了,這是以前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事,五天前她從敬元處醒來,先是急匆匆的回到寝宮,宮人告訴她信王來了又走了,她以為他是因為赈災和軍用的銀錢分配而忙,便忍着沒有去打擾他,可這幾天聽其他大臣說,陳羲玄沒日沒夜處理此事,僅用三天就把所有的事處理完畢,被大臣們競相誇贊,她也與有榮焉,到第四天也沒出現,她以為他累了,便給他幾天假,又派宮人送了些昂貴的補品過去,宮人回來回話,說陳羲玄只是淡淡的謝恩,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人也清減不少,于是她覺得他應該是累狠了,就又等了幾天,到了第七天中午,陳羲玄還沒有進宮找她,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怎麽了?為什麽突然間對她如此冷淡?她想起之前說過要去他府上做客,然後發現密室寶庫這麽一忙,也就沒去成,也幸虧有這個理由,于是她就讓人準備了一下,于黃昏時分趁着暗下去的天色,避人耳目,輕車簡行,往信王府出發。
風素心來到信王府,大內侍衛向門房亮了腰牌,把個門房驚的差點魂都飛了——皇帝來臣子家,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啊!于是趕緊一路狂奔進府報信,不多大會兒,陳羲玄便來到門口接駕。
“臣,陳羲玄,迎接吾皇銮駕。”
陳羲玄有些硬邦邦的聲音傳入馬車內,風素心輕輕掀開簾子,看到落日餘晖下的他靜靜拱手彎腰而立。
只見他一絲不亂的墨發高高挽成發髻在頭頂,戴着镂空浮雕花紋的銀冠,一根銀簪穿過發冠緊緊固定在頭頂,一襲玄色寬袖長袍,領口修邊用銀絲線袖了竹葉的紋路,梳,腰間系着滾了銀邊的玄色錦帶,更顯得腰身瘦弱,不堪盈盈一握,腳上蹬着一雙勾了銀邊的踏雲靴。
他的眉峰微蹙,眼睛裏有些泛紅,橘色的晚霞映在他雪白的面孔上,只暈染了一半的溫暖,另一半還是冷冰冰的,失了血色的嘴唇緊抿,勾勒出完美的弧線,整個人好像失了精氣神的絕美玉雕,很是疲倦,讓人看着就止不住的心疼,就想立馬為他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