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4
安雅的異樣神色實在太過明顯,所以基督山伯爵也微微皺起了眉,溫和地詢問道:“您之前曾經見過我嗎?”
安雅本來覺得他的聲音很耳熟,但是看到了伯爵的臉,她反而沒有什麽印象。不過,這句問話倒是一個好的切入口……安雅想了下,笑着鞠了一躬:“您的相貌很面善。”
“閣下就是安德烈·卡瓦爾康蒂子爵閣下吧?”伯爵詢問道,語氣卻帶着不容置疑一樣的味道,引導着人順着他說話的方向走。安雅的目的卻剛好也是讓他按着自己所想的方向走,所以她臉上挂着微笑,說道:“如果您說是的,那就是的吧。”
伯爵并沒有在意她的回答,而是接着說道:“您帶了一封介紹信來見我,是不是?”
“不,我并沒有把那封信帶過來。”
伯爵微微皺眉,繼續說道:“哦!這一點也不重要。寫信的人有個非常古怪的署名,他叫‘水手辛巴德’,是不是?”
安雅臉上帶着漫不經心的笑容,她對着鏡子熟悉過這具身體,知道什麽樣的表情最适合表達什麽樣的情緒:“您說是,就是吧。”
伯爵向前一步,緊盯着他:“我想您和我那位朋友所提到的那個人有所不同。您介意我再仔細看一下您的長相嗎?”
安雅點點頭,伯爵走向了窗戶。窗簾被一把拉開,燦爛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傾瀉進這個房間。伯爵往回走了一步,安雅卻正面朝着他走來:“我來站到這裏吧,讓您看得更清楚點。”
安雅清楚地看到,伯爵的眉頭糾結得更深了,卻很快又恢複了平整。他臉上帶着一種陰郁的神色,讓安雅心裏一跳,總覺得說服他不會十分的容易。
站在明亮的光線下之後,整個人理所當然地被看得更清楚了。貝尼代托本人相貌堂堂,光是站在那裏就能給人一種儀表溫雅、出身高貴的感覺。血脈所帶給人的遺傳力有時并不是環境能改變的。安雅坦然地和伯爵對視着,因此并沒有忽略伯爵因為看到她湛藍的眼眸而露出的驚訝神色。基督山伯爵見過貝尼代托、并為了自己的複仇目的而将對方從牢獄中解放出來,他當然知道貝尼代托的眼睛是黑色的,惡魔一樣的黑色。
安雅眨了眨眼睛,露出微笑:“伯爵,現在您看清楚了嗎?”
伯爵是個英俊的男人,即使人已中年,卻依然很有男性的魅力。他的臉上帶着貴族式的病态蒼白,神情和行為動作卻都帶着一股果決的味道,是個非常有吸引力的男人。在安雅目前的記憶中,伯爵是她所見過的所有男子中最有魅力的一位。無論長相、聲音還是氣質,似乎都很投安雅的眼緣。
基督山伯爵緩緩說道:“您不是安德烈·卡瓦爾康蒂。”
“當然。”
“您甚至不是普通人貝尼代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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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尼代托可不是什麽普通人。”
“但你們二位長得太像了,除了這雙眼睛。”伯爵緊盯着安雅,高聲叫道,“貝爾圖喬!”
忠心耿耿的管家很快就出現在了這間客廳裏。當他看到安雅的時候,很明顯地露出了吃驚的神情。他忍不住大聲喊叫起來:“貝尼代托!”
“你給我起了這個名字嗎?”安雅鎮定自若地看着他,矜持地點了下頭,“我記得你,刺殺我父親的人——在那個夜晚是你把我帶出那個花園的。”
“天哪。”貝爾圖喬喃喃着,臉色蒼白。他看起來很難理解安雅話裏的意思。“你在說什麽?”
“難道不是你嗎?在那個晚上,寒冷的夜晚,不是你,在我母親的哭泣聲裏、在父親把我埋進花園的土裏時挽救了我的生命嗎?”安雅語氣平靜,湛藍的眼睛看起來十分真摯,“我記得你。你叫貝爾圖喬嗎?”
貝爾圖喬驚慌地看向伯爵,伯爵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于是這位仆人默默地從這間房子裏退了出去,他的手簡直發抖到連門都關不好。
伯爵唰地合上了窗簾:“您不是貝尼代托。您是誰?”
“你可以叫我安雅。”安雅說道,對現在這種談話的節奏感到十分滿意。
“這聽起來是一位女士的名字。”
“我的确是一位女性。”安雅緩緩地道,“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取信于您,但我現在唯一可以做的似乎就是獲得您的信任和幫助。您應該也已經注意到了吧,我的眼睛是藍色的,而貝尼代托的眼睛是黑色的。”
“您知道很多事。可以告訴我您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嗎?”
“我們每個人都是命運的奴仆,而這奴仆偶爾也可以掌控命運。您無疑就是能掌控命運的那個人;而我,恰巧得知了一些命運的走向。”安雅微笑道,“雖然沒有我,僅憑您自己就可以完成全部的複仇計劃,但在這個計劃當中,我和您的意願是一致的,但我認為您的手段太過溫和了。”
基督山伯爵直視着她,那雙黑漆漆的眼睛令安雅感到了壓迫。但對視幾秒鐘之後,伯爵卻又低下了頭,說道:“您知道多少有關我的事?您又是憑什麽斷定我的手段太過溫和的呢?”
不等安雅回答,他又繼續說道:“您見過貝爾圖喬,他卻不知道您的存在。您稱呼維爾福法官為父親,那麽您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嗎?”
跟着他的話回答就輸了。安雅思考了幾秒鐘,做出了決斷。伯爵的性格和經歷讓他注定不可能按照別人的意願去生活,安雅的說法估計也很難對他産生什麽影響。伯爵做的是伯爵的,安雅做的是她自己的,動手的人不同,結果當然也不同。安雅心裏隐隐察覺到了一個事實,由她動手讓渣男感到痛苦和由別人動手的結果是不會一樣的,她能從中得到的利益也是不一樣的。
伯爵要對付的主要是維爾福,這一點安雅并不打算跟他搶。只要确定了各自的利益,接下來的說服也就變得容易多了。
所以安雅開口道:“他們以為我是個嬰兒,卻不知道我只是寄居在這具身體裏的一個游魂。我來到這個世界的使命就是令一些人跌下頂峰,讓他們從躊躇滿志的當權人物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我的目的和您是一致的。”
“我并不需要什麽幫助。”伯爵說道。
“您不是曾經發誓要代替上天去報答善人,而又要代替複仇之神去懲罰惡人嗎?”安雅的聲音柔和起來,帶着隐隐的蠱惑,“您在獄中的時候,我來到了這個世界。因為一些錯誤,我在這具身體裏沉睡至今,而現在我重新蘇醒,将要協助你,和你一起達成我們共同的目的。”
昏暗的光線中,伯爵的臉色卻顯得一片煞白。“怎麽,”他說,“我在伊夫堡的監獄裏曾十年如一日地對上天祈求,請求上帝對我稍加仁慈,上帝卻對我置之不顧;現在我終于擁有了複仇的實力,你卻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一點小小的意外而已。而且,您憑什麽認為我是上帝的使者呢?”安雅微笑着,卻沒有再使用催眠的能力。有些時候需要點到即止,不然會适得其反。
伯爵高聲說道:“難道你是惡魔的使者嗎!”
“除了惡魔,又有誰站在您這一邊呢?相信我吧,不管我是惡魔還是天使。因為我同樣也需要您的幫助,我的生死掌握在您的手中。我來到這個世界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懲罰一些人,當我的目的達成之後,我自然就會從此離去。我們利益相同,而我甚至要依附于您。我認為您的手段太過仁慈,而您難道不想看到他們原本應當有的報應嗎?讓我來吧。我們一起來達成這個願望。”安雅上前一步,伸出了自己的手。
伯爵和她又對視了很久,終于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的臉色像是吸血鬼那樣蒼白,卻英俊而儒雅,令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跟随他。他的手十分冰涼,安雅知道這是吸食大麻精又很久沒得到休息的後遺症。但伯爵十分精通藥理,即使身體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五十歲之前他的健康都是能夠保證的。
安雅忽然自嘲地扯了下唇角,她關心伯爵的身體健康幹什麽?即使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的耳熟而動聽,相貌卻是那樣的陌生。他們應該從不相識才對。
伯爵握了握她的手指,然後後退一步,彬彬有禮地問道:“您的名字?”
安雅彎了彎眼睛,微笑起來:“安雅——你可以叫我安雅·溫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