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離經叛道

兩人的嘴唇還含在一起,但鄒翔不敢動,也不敢貿然離開。言野的表情像一只快燒開的水壺,稍不注意,下一秒仿佛就會爆發出刺耳的尖叫。

水壺言野覺得自己失去了掌控身體的主權,處于半麻痹狀态,連呼吸都快驟停了。

兩人眼對眼鼻子對鼻子嘴對嘴,呆了一片刻,言野終于奪回了身體神經的控制權。

“你幹嘛呢?”他是貼着鄒翔的嘴唇張口的,說話時四瓣唇又不小心蹭了蹭。

言野像碰了高壓線,渾身激靈地坐起來,退到了沙發頭。

他終于從沖擊中徹底回神,他言野的初吻,今天算是交代了。

千算萬算,他沒算到這個小基佬趁虛而入,竟然得了手。

鄒翔杵在一旁,腦子比言野還亂,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做了什麽。然而覆水難收,他和言野之間隔着的這層窗戶紙已經捅破了。

之前屢次對言野表達親近後,心裏總有個聲音在提醒他,這樣是不對的。他雖然是個失憶患者,但基本的社會常識還是有的。

喜歡男人是一件離經叛道的事,然而每次和言野相處,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向他靠攏,渴望汲取對方的溫度。

但是......

接吻的感覺真好。

鄒翔的視線落在言野的嘴唇上,軟綿綿的觸感,就像掉進了一游泳池藍莓味的果凍裏,意猶未盡,還想再香一次。

言野注意到他的視線,用衣袖擦過嘴唇:“你他媽想死就直說。”

鄒翔起身把被子抱出來,堆在他身上:“殺了我吧。”他掃了言野一眼:“牡丹花下死。”

言野騰地起身,旋風一腳踹他屁股上,把鄒翔踹得踉跄幾步:“滾進去,明天早上之前別讓我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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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砰地倒回沙發上,把被子拉到頭頂,在黑暗中想着黃佳梅想着鄒翔慢慢睡着。

第二天早上,言野一面松褲帶一面往衛生間走。鄒翔正站在鏡子面前,斜揚着下巴,刀片在白色泡沫裏走了一道,刮出幹淨的下颌線。

他在鏡子裏看到正在解褲子的言野,言野手頓住,整個人清醒了。

太他媽過于尴尬。

他把褲子拉好退出去,等鄒翔走出來,才一生不吭地進去撒尿。

他和鄒翔,算是接了吻的對象,不明不白的,暧昧得慌。

鄒翔蹲在狗窩前喂狗,一大高個蜷成一團,挺憋屈的模樣。小奶狗容易脫水,他直接在狗糧裏摻了清水,放在小黑狗面前。

小黑狗埋頭啃了幾口,突然嗅到言野的氣味,擡頭朝他“汪汪”兩下。

鄒翔轉過頭,言野拿着牙刷尴尬地瞟着他。言野的尴尬在他眼裏,蒙上了一層美顏濾鏡,變成了嬌羞。

“你家牙膏沒了。”言野說。

“我給你拿。”鄒翔站起來去翻櫃子,小黑狗邁着短腿朝言野的方向跑,然後拿腦袋去頂他的拖鞋。

鄒翔把牙膏遞給言野,視線在言野手上那支藍色的牙刷上停留了一秒。他家裏漸漸多了許多與言野有關的東西,言野的牙刷,言野的毛巾,言野的拖鞋,言野沒帶走的筆記本,言野家樓下撿到的小黑狗。

言野用腳把纏着他的小黑狗輕輕推開,回到衛生間繼續洗漱。

兩人在這種沉默且窒息的氛圍中一起走到學校。早自習還沒上完,言野就被武莉叫了出去。

“言野,我聽說昨天鄒翔家裏人在學校門口鬧事?”武莉問,“你們後來沒事吧?”

所有人都以為尖銳嗓子是鄒翔的瘋阿姨,言野沒解釋:“嗯,把她送回家了。”

昨天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還有許多話沒問清楚。今天放了學,他要主動去找一次尖銳嗓子。

武莉問完了話,話鋒一轉:“劉主任說想把給你換個位置,讓你幫助鄒翔打牢基礎。”

她沒接着說,一副“你是不是得罪劉主任了的表情”。

言野哭笑不得:“鄒翔不想去首都參加《最強思維》,我不就幫他說了句話,劉主任怎麽還記得,至于嗎。”

“這事是劉主任無理取鬧了,不過他倒是歪打正着。”武莉笑着說,“我早就想把關明宇調走了,他坐你旁邊太能鬧騰。我倒是不擔心你受影響,主要是他上課不認真,考試又抄你的答案,我都摸不清他對課本上的只是到底是會還是不會。”

言野沒想到武莉真動了換座位的心思,一愣:“他跟誰坐不是說話?”

武莉:“我準備讓他和班長坐一起,只要關明宇上課說話一次,就記上一筆,每天放學統計次數,罰他抄單詞。”

言野服氣:“狠還是武皇狠,直接派個禁軍統領在旁邊監視着。”

“劉主任讓你幫主鄒翔也不無道理,他聰明記性好,你稍微講講,他就懂了。”武莉給了個笑,“鄒翔和你玩在一起後,整個人都變了。他如果一直保持着才轉來時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老師們就算不想放棄他,也拉不起他。言野,如果明年鄒翔能考個好大學,就是因為你。

言野愕然:“因為我?”

武莉:“你在關鍵時刻改變了他的人生。”

改變人生這頂大帽子扣到了頭上,言野思緒沉沉地離開了辦公室。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挺悲慘的,別人還在蜜糖罐裏,他早已飽嘗生活的苦澀。除了讀書努力,一無是處,就連成績也不算是特別拔尖的。

言恒才死那年,他特別怕。怕一覺醒來發現他媽承受不住生活的壓力跟着他爸一起去了。

沒有爹媽的孩子就像塊被扔掉的垃圾。

他不想成為垃圾。

他不斷告訴黃佳梅,自己是值得依靠的,自己也可以頂半邊天。可是到了最後,這份擔心還是變為了現實。

不過比想象好的是,黃佳梅是以私奔的形式抛棄了他。

至少他媽還活着。

所以武莉說他改變了鄒翔的人生時,他覺得有一種可笑的虛幻感。

連他媽都不稀罕的人能起到這麽大作用嗎?

他回到教室,關明宇就被喊去了辦公室。關明宇回來時整個人都快哭了,眼睛裏蘊着水汽,不知道的還以為言野怎麽着他了。

關明宇嚎了一嗓子:“野哥!你不能走啊!”

旁邊的同學聞言,驚悚回頭。言野還好端端坐那兒呢,瞧着不像是走了的樣子,于是又轉了回去。

關明宇揪着言野的衣袖:“我不能沒有你啊!”

他吼的時候聲音裏帶了一點顫音,不強烈但是聽着特別悲情。

關明宇:“為什麽為什麽!總有人要把我們分開!”

前桌終于回頭了:“關明宇你煩死了,我在背書呢!”

關明宇橫了他一眼,壓低聲音問言野:“野哥,我們去找武皇,就說我倆如膠似漆,離不開對方。”

“你的語文真該補補課。”言野轉頭淡淡地說,“沒用,你以為我不想反抗?你就扳着指頭數數,這一年裏,你反抗成功過幾次。”

關明宇低頭看着手,大拇指輕輕晃動,就是折不下來。

他擡頭:“0次。”

中午的時候,武莉就督促着兩人換了位置。

言野發誓,他把桌子搬到鄒翔旁邊的時候,他看到鄒翔整個眼睛都亮了。

就跟看到食物的小黑狗一樣。

關明宇走過來,拍着鄒翔的肩膀:“翔哥,我野哥就交給你了。”

說完亦步亦趨地走向第一排,背影悲壯,讓人想擊築高歌一曲“風蕭蕭兮易水寒”。

言野在窗邊倒數第二排安頓下來,這裏除了遠離黑板以外,其他條件都挺好的。

空調就在旁邊,夏天時他就是教室裏冰雪的掌控者。窗邊陽光好,投進來的光線通透得能看到空氣中漂浮的塵粒。還有新鮮的風,挺适合他此刻憋悶的心情。

李鑫回頭:“言野你怎麽被調到這裏來了?”

言野:“武老師讓我幫助鄒翔學習。”

何留哼了一聲:“他這麽牛逼哪裏還要你幫。”

李鑫擠眉弄眼讓何留別說話了,本來他們都不對付,何留吃過一次虧不長記性,還上趕着往別人槍口上送人頭。

鄒翔沒說什麽,手撐着下巴,一雙彎彎的眼睛都黏在言野臉上。

看着看着,視線又落到言野嘴唇上,昨天的觸感已經不太清晰,但就是這種朦胧的美感勾得他心癢癢。

言野說話時,唇瓣開開阖阖,他恨不得湊上前,把它們叼住,仔細嘗嘗,勾着輪廓把它們的味道記下來。

怪不得一個人只要嘗過甜就再也吃不下苦,會一直想着甜,心心念念,想貪心更多。

言野以前從沒談過戀愛,但鄒翔的眼神太露骨,他用腳趾都能想明白此人現在腦子裏裝的是什麽。

禁忌和初次接吻的雙重刺激下,說不害羞是不可能的,但是讓鄒翔看出來他就輸了。

他埋頭提筆寫起作業,一邊想着黃佳梅,一邊讓自己冷靜下來。

三中有一塊荷花池,荷葉已長得脆生生,有白色的花骨朵隐隐藏在這些接天蓮葉中,正是涼寒已逝,酷暑未至的五月。

荷花池旁有個涼亭,還有一些假山岩石,每天中午會有不少學生坐在上面玩耍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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