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運動會（一）
言野去了夜市，齊兵的小店沒有開門，緊閉的卷簾門外也沒貼上關店事由。
“小夥子，你要買床上用品前面還有一家。”旁邊一個擺攤賣襪子的女人說。
“你知道這家店的老板去哪裏了嗎？”言野問。
“好幾天沒開門了，我也不清楚。”女人回答。
言野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把書包拉開翻出一個本子，他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寫上去，撕下這頁紙，從卷簾門縫裏塞進去。
回到家樓下，他杵在麻将館旁猶豫不決。這裏的街坊鄰裏沒事都喜歡在樓下坐着，保不齊有誰在黃佳梅離家出走的那天見過她。
只是，他如果去問了，三人成虎，這件事情不知會被傳成什麽鬼樣子。
興許是他在門口站了太久，正在打麻将的李叔看到了他，把嘴裏叼着的煙拿開，問道：“言野，你媽出去旅游了？我昨天看她拖了個箱子出門，是去哪兒啊？”
言野心裏最後的僥幸一下子被打破，黃佳梅真是自己走的，而不是被齊兵或者誰綁架了。
言野敷衍道：“她走親戚。”說完背着書包朝反方向走，家也不想回了。
反正他現在是孤家寡人，在哪兒都是一樣，就算在大橋下睡一晚，也沒人管他。
他過了馬路走到暢游，詹佑正坐在前臺值班，看到他來了，從雜貨間把凳子端出來。
“我記得今天沒給你排班啊？”詹佑招呼言野坐進去。
“佑哥，收留我一晚，給你打白工。”言野把前臺的小栅欄推開，包放在桌上，翻了一本書出來。
“少年，青春期綜合症犯了？我看你最近情緒挺波動的。”詹佑不愧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一看就知道言野心裏有事，“還是說，你失戀了？”
“沒有，你想多了。”言野把書翻得嘩嘩作響。
Advertisement
詹佑笑了一下，把前臺交給言野，自己休息去了。
言野知道詹佑是故意給自己留空間，他松了口氣，讓自己盡量忙碌起來，沒時間去心痛。
手機突然響了，他打開一看，蠢狗發來一張照片。
照片上小黑狗瞪着兩顆黑巧克力豆，濕潤的小鼻尖快要貼到鏡頭上了。
言野笑了一下。
——Wild：拿走不看。
鄒翔發了幾段語音過來，言野戴上耳機一聽，全是小黑狗嗚嗚的叫聲。
言野回了一句。
——Wild：你有完沒完。
鄒翔又發了一段語音，言野以為還是狗叫，毫不在意地點開，結果鄒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它想你了。”
言野手一顫，手機差點摔到地上去。鄒翔說話的時候貼着話筒，所以言野聽起來就像貼着他耳朵講話。
明明是在說狗，偏偏語氣這麽暧昧。
太會了。
言野不得不給他豎根大拇指。
如果他是妹子，早就淪陷在鄒翔無情的攻勢之下。
可惜沒有如果。
言野拿手機自拍一張，為了彰顯自己的直男程度，專門調了四十五度仰視死亡視角外加鼻孔凝視的醜照。
——Wild：拿去解決小黑的想念。
嗖。
照片發過去的瞬間，言野有點後悔。
對話框上，鄒翔昵稱處立馬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言野瞅着這行文字在頭頂滾動了半分鐘，鄒翔才回了一條語音。
“那我的想念怎麽解決？”
言野的心髒咯噔一下，宕機兩秒。
詹佑正好過來拿水，看到言野整張臉紅得像猴屁股，擔心地問：“言野你發燒了？”
言野猛地把手機扣到桌子上，搖頭：“沒有，有點悶而已。”
他出去透了會兒氣，再回來時盯着桌子上的手機，就像盯着什麽洪水猛獸。
言野點亮屏幕，對話框裏沒有新消息，那句語音後，鄒翔就像蒸發了似的。
自從去了一次市裏，他越來越招架不住鄒翔，鄒翔不纏着他，他松了口氣，但在這之餘，又有一點失落的苗頭從心底冒出。
言野被那點苗頭吓住了，連拉帶扯，把苗頭扼殺在襁褓之中。
那天之後，鄒翔沒再做什麽刺激他的事情，規矩上課，認真做題，老實向言野請教他們買回來的試卷難題。就連發微信，也只是在“c市一日游裏”分享小黑狗的近況。
雖然鄒翔表現得十分乖巧，但言野很難對他再次放松警惕。
與此同時，他們高中生涯最後一次運動會召開了。
運動會那天早晨，11班的女生一哄而散出了教室，被關上的門裏響起幾聲凄厲的慘叫。
關明宇被幾個大漢按在桌子上，三五下把衣服除掉，給他套上了藍色的小魔仙制服。
制服是淘寶上買的，最便宜那種，塑料質感濃厚，布料上縫着的亮片波光粼粼地閃着，透着一股廉價味。
關明宇被強行戴上假發，哭泣看向旁邊同樣被折騰的言野。
言野正在戴那頂粉色的雙馬尾假發，雲淡風輕地轉過頭：“認命吧。”
關明宇顫抖地伸出手：“野哥，女裝只有0次和無數次啊！”
言野把領帶上的粉色蝴蝶結系好：“哦。”
言野的腿由于常年不見天日，皮膚顏色比他身上的更白皙。他的魔仙制服只到大腿根下面一點，一雙長腿露出來，惹得班上的老流氓們吹了幾聲口號。
羅一諾走過來，幫言野把制服背後的大粉紅蝴蝶也系上。
他注意到鄒翔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搭着言野腰的手上。
羅一諾一笑：“別急，你老婆有的你也有。”
由于關明宇當衆把言野托付給鄒翔，言野就從關明宇的老婆變身為鄒翔的老婆。
呵呵。
直男們簡單的快樂。
言野在內心嘲諷這群無知的男同學們。
羅一諾對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那幾個剛蹂0躏完關明宇的大漢立刻了悟，不懷好意地湊到鄒翔旁邊。
鄒翔淩厲的眼神落到羅一諾臉上，羅一諾多少有點犯慫，緩慢地把手上的黃色魔仙制服放下，換上一件藍色的男士制服。
關明宇沖過來，高馬尾在他腦袋後面一揚一撒。
“不是吧！憑什麽啊！”關明宇抓着羅一諾的胳膊，“憑什麽他是男裝，我穿女裝啊？”
羅一諾轉頭面向關明宇，翻了個白眼：“人家那是王子制服，你康康你這個亞子像個王子嗎？”
關明宇憤然：“我哪裏不像了？”
李鑫在旁邊笑得風涼：“得了吧，就你身上那套蘿莉服，簡直是為你量身打造的，別掙紮了，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亞子。”
關明宇呸了一聲：“閉嘴，雨女無瓜。”
鄒翔已經換好衣服，那套店家送的劣質王子制服在他身上，竟然顯得特有質感，配上他平時那副氣定神閑的表情，有種優雅貴族的錯覺。
言野盯着鄒翔嘴角抽搐，他也想問憑什麽。
大家都穿裙子他也就認了，憑什麽鄒翔可以穿褲子？
羅一諾見男生們都把衣服換好了，把門一開，11班的女生沖進教室，頓時響起陣陣尖叫。
幾個負責化妝的妹子們都把衣袖卷了起來，她們給這群假魔仙化好妝後，自己還要穿衣服做造型，一時間手忙腳亂。
錢雪被分配給鄒翔化妝，鄒翔坐座位上，她站他面前，拿着小刷子，左手食指輕輕勾起鄒翔的下巴。刷子懸在半空，一時不知道如何下手。
鄒翔突然睜眼，錢雪與他四目相對，臉瞬間紅了。
“鄒翔。”錢雪發出類似于嘤咛的聲音，是少女小小的抱怨，小到像羽毛尖刮過心弦。
鄒翔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把眼睛閉上，你睜開我沒法化妝。”錢雪輕聲說。
言野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心中冷笑一聲。
還挺招蜂引蝶。
班花都勾搭上了。
他的臉突然被給他化妝的女同學夏小滿揪了一下。
“言野，你皮膚好嫩啊。”夏小滿一邊摸一邊感嘆。
“注意你的手，男女授受不親。”言野說。
“你怎麽連毛孔都這麽細。”夏小滿眼睛都快貼言野臉上了，“平時用了什麽護膚品啊？”
“啊？”言野懵比，“我冬天太幹了會擦點寶寶霜。”
還是黃佳梅逼着他擦的。
以後再也沒人逼着他護膚了，言野心中一酸，表情瞬間沉了下來。
夏小滿毫無察覺，給言野眼眶上了一圈朱紅色的眼影，從眼睑暈染到眼尾外圈輪廓，在卧蠶上也薄薄掃了一層淺粉色的珠光。
言野的臉型本就小巧，戴了假發化好妝，看上去很是楚楚可憐。雖然做不到以假亂真，但也算得上秀色可餐。
夏小滿的後衣領子突然被提起來，鄒翔站在她身後，面色不善地問：“弄好了嗎？弄好了我要跟言野學習了。”
運動會馬上就開始了，你現在學習個屁啊！夏小滿在心中咆哮。
然而鄒翔就站在她身後，一副她不走他就不走的模樣。
夏小滿把化妝品收起來：“行，你老婆歸你了。”
言野快吐血了，這個外號像草原上的星火，不知不覺就傳開了，他甚至來不及阻止。
其他男生的基礎條件沒言野好，女生們需要花不少時間給他們打底，等這群男生的妝面全部搞定，她們才會換衣服化妝。所以言野和鄒翔即使已經裝扮完畢，也沒有被趕出教室。
鄒翔還真拿出五三，像模像樣向言野詢問一道數學題。
言野探頭掃了一眼，拿筆在草稿紙上驗算，一戳粉色的假發從右耳邊垂下來，正好擋住他的側臉，只露出一個白生生的鼻尖。
鄒翔撐着下巴看題，視線從草稿紙移到言野臉上，結果被粉色的假發阻斷，他不爽地皺了皺眉頭。
言野講到關鍵步驟，把草稿紙往鄒翔那邊推了推，好讓他看得更清楚。右邊突然有光線躍進，言野耳根子一涼，只見鄒翔拿着筆把那戳假發撩開，動作又緩又慢，跟掀——
“掀蓋頭了！”
給言野化妝的夏小滿咬着小手，眼裏都是小星星。
言野想從桌子上翻過去，用11班的方陣橫幅把她的嘴堵上。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的幾章你們可能會變成哈哈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