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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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汀最近有點不太一樣,這種不同其實并不明顯,或許除了路野其他人都看不出來。
最開始路野猜測是因為拍攝太辛苦的原因,因為裴汀在劇組的所有人面前仍然保持着從始至終的微笑和禮貌,該有的語言和措辭一句都沒有少。
只是路野和裴汀太熟了,他們幾乎相處了五年,他了解裴汀對陌生人和熟人以及自己的差別。
正是因為這個差別,路野覺得裴汀變了。
裴汀很喜歡和路野鬥嘴,有很多生活中的小事他都會告訴路野,然後聽路野力不從心的安慰或是真心實意的調侃。
這種談話到最後都是以路野認輸為結束,裴汀會在路野認輸前反駁他一句再反駁他一句。
最近卻不是,裴汀也會和路野鬥嘴,十句嗆八句的話變成了五句,路野覺得好奇,只是他每每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裴汀的時候,發現裴汀連頭都不肯擡的低頭狠狠幹飯。
“你怎麽不說話?”路野咬了咬筷子,問出了疑惑多日的問題。
“不是吃飯麽?”裴汀扒拉着筷子上幾顆屈指可數的米,和路野說飯桌禮儀。
“裴演員?”路野拉長了語調,沒由來的笑出了聲。
裴汀掀開眼皮,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緊皺的眉頭和導演質疑他為什麽把蘇昭想的那麽油膩時別無二般。
“你這是什麽眼神?”路野放下筷子,準備和自家藝人說道說道。
裴汀涼涼地刮了他一眼,開口時是慣有的語氣,“哪裏來的破毛病,吃個飯話還這麽多,再不吃就涼了。”
路野看着裴汀餐蓋上丢的豆芽的豆,花生紅棗湯的花生,還有紅燒排骨裏整塊沒有排骨的肉......
這是誰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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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肉挑出去幹嗎?連骨頭都沒有。”路野阻止他。
“你要吃?”裴汀說着把肉夾到路野碗裏,連句整話都沒說完又把頭低了下去,“你要吃給你,我沒那麽小氣。”
“......”他是怎麽覺得裴汀不太一樣的?
裴汀今天的戲份少,吃了飯還有午休時間,路野把餐盒拿出去扔了後準備讓裴汀回保姆車上休息。
休息室會有其他人走動,他怕裴汀睡不着。
就是短短思考的功夫,路野看到了休息裏時确實有其他人走動,這個人還不是別人,就是和裴汀走的特別近的安璇。
安璇講話聲音不大,從路野的角度看過去,她和裴汀貼的很近,兩人湊着腦袋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但路野看到了,裴汀笑的很開心,是那種不會在路野面前笑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的開心。
是了,裴汀其實也和以往沒多大差別,對着路野依舊笑的春光燦爛,就是那笑都只有一會兒,像是習慣用這個樣子對路野,反應過來又很突兀的收了笑。
可他現在對安璇卻笑的沒完沒了,直視對方的眼睛,嘴角彎出好看的弧度。
路野酸了,他無師自通地對着空氣喝下好大一缸酸醋。
他甚至想到那天和路盛宇說的話,可能都不需要什麽時限,也不需要路盛宇做任何事,在對未來的設想裏,路野忘記了裴汀是個不可控的因素。
他說什麽做什麽執着什麽,都不如裴汀當下做的事讓他反應不及。
裴汀中午在保姆車上睡覺,路野原本是不打算在的,但他下車前被裴汀拽住了。路野看着自己被拽着的衣角,條件反射地想到那天被裴汀拽着衣角留下睡的那一次覺。
“怎麽了?”路野剛喝的一缸醋又無了。
“你陪我一起睡。”裴汀指尖拽着他的衣角無意識的搓了搓,擡頭看人時連眼角都帶着多情。
“裴演員,你這話歧義就有點大了。”路野說着松開門把手,客氣的坐了回去。
裴汀沒松開他,眼神裏卻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路野:“???”
“你坐副駕駛上玩手機吧,我不想一個人睡。”裴汀說話時眼神又開始閃躲了,這次倒簡單多了,就是欠揍的。
路野連嘆氣都免了,他一邊從後座上往前跨過去,一邊想裴汀真是個讓人意外的奇男子。
後座很寬敞,裴汀原本是抱着手臂坐着睡的,沒一會兒就東倒西歪斜到椅子上了,感覺到寒意的時候,身上被人蓋了層薄薄的卻很溫暖的毛毯。
裴汀的困意也無了。
離大年初六那天已經過了十幾天,裴汀一直不怎麽願意想起那天發生的事,說不上什麽感覺,他就是心有點抖。
在路野懷裏醒來時裴汀想到了在老家準備回B市那天給路野打的電話,他當時覺得是太陽太大了,熱的他心悸,呼吸不暢。
可那天,裴汀睜開眼,他的腦袋窩在路野胸口很近的位置,近到再往前一點,他就能透過衣服親吻路野的皮膚。
這樣的想法冒出來的時候,他的頭頂并沒有太陽,房間裏的溫度也剛剛好一點都不熱,只是他又開始心悸了,心髒撲通撲通亂跳。
裴汀從小不愛和別人一塊睡覺,他睡相不好,也不願意遷就別人的睡覺習慣。
所以他一直一個人睡覺,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醒時豎着的人橫在了床邊,過分的時候是腦袋挂在床沿上被口水嗆醒的。
但他已經連續兩次邀請路野和他一起睡覺了,第一次睡醒時,兩個人都平躺在床上睡的很好,裴汀當時天真的以為是自己的睡相變好了。
而這次,他是在路野懷裏醒來的,這讓他懷疑,路野是不是無法忍受他的睡相才把他抱的這麽緊。
路野的喉結很突出,側臉看過去時,從下颚開始會有一道很漂亮的弧線。
此時裴汀窩在路野懷裏,擡頭用另外一個角度,看到了那顆凸出,沒由來的,他臉更紅了。
那一瞬間裴汀只有一個想法,他睡相很差,他喜歡撲通,他要現在馬上從這塊讓他臉紅心跳的地方逃出去。
于是他扭了扭身體這麽做了,他才往後挪了那麽一點點距離,換來的卻是路野很用力的擁抱,以及被環回去那一刻他聞到的路野身上的屬于路野獨有的味道。
比家裏被陽光曬過的有着洗滌劑味道的衣服還要好聞。
那時候裴汀想,還好他的心口的位置裝的不是炸彈,那一下比一下更有力的跳動不至于引發一場爆炸事故。
後來裴汀又被抱了很久,抱到他的心跳逐漸平複,抱他的人呼吸平緩後似乎又進入了深度睡眠。
這一次裴汀換了個法子,他不再往後挪,而是漸漸向下逃離溫暖的懷抱後很快蹿了起來,他已經不想管路野會不會醒了。
裴汀跳下床後回頭看了路野一眼,對方仍然閉着眼睛,呼吸平穩而有力。
他松了口氣,轉過身往衛生間走去。他腳步聲很輕,走的很小心,連衛生間關門時不會響的門都被他善待。
但路野在裴汀看不見的地方還是醒了,他睜開眼,眼裏很清醒。他哪裏是剛醒,他早就醒了。
他醒的比裴汀還早,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睡夢中的他遵循本能抱着裴汀睡了一場好覺。
醒來時,裴汀柔軟的頭發蹭着他的脖子,懷裏人明明很瘦被抱着又覺得軟乎乎的。
路野的身體卻反應很硬,他抱着人不願意撒手,醒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他的兄弟終于下班了。
然後裴汀就醒了,路野胸口感受到的的呼吸不再平穩,而後蹭着他脖子的頭發被移開,裴汀想跑時路野裝睡又把他抱了回來。
然而路野沒想到的是裴汀醒了就沒打算再睡,他沒從路野懷裏挪開又換了別的法子,路野剛下班的兄弟差點趕回來加班。
衛生間裏響起稀裏嘩啦的水聲,路野呈大字型躺平,聽着水聲自暴自棄的描繪畫面。
水很響,是因為砸到了地上,水很輕,是因為流淌在某個人的身上......
他的兄弟還是回來加班了,裴汀洗完澡時,路野已經帶着他的兄弟落荒而逃。
這一場兩個人心懷鬼胎的鬧劇,以那天裴汀洗澡出來看到的空蕩蕩的房間作為結束。
那之後裴汀就陷入了一種迷茫又似乎清醒的狀态,他對自己想要接近路野這件事并不反感,卻又在看到路野的瞬間想到那天讓他眷戀又不安的懷抱。
他像是陷入了這樣的死循環,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來。
這天中午,裴汀又聞到了屬于路野的獨有的味道,于是他深陷其中做了個好夢。
劇組的拍攝從裴汀暈倒那天起開始變得很順利,所有人都被當紅演員暈倒在劇組這件事敲醒了警鐘。
在全員亢奮的狀态下《牡丹劫》的拍攝最終比預期提前了三天完成。
安璇和周缜是最早殺青的,然後是裴汀。
裴汀殺青那天,安璇和周缜都送了捧花過來,花很漂亮開的正好。裴汀接過花,很開心的和他們道謝,心裏卻想着酒店那朵開了又謝的紅玫瑰。
蘇昭是跳江死的,這樣的死法不夠盛大相反顯得他很渺小。他早就不是最開始冷着一張臉殺伐果決的大反派,他只是很卑微的為情而死的普通人。
裴汀換完衣服後,看見了從不遠處走來的安璇。
安璇還是那麽漂亮,性格開朗,笑起來能讓明亮的背景黯然失色。
“裴汀,恭喜你殺青。”
“謝謝你,也謝謝你的花。”裴汀笑着回她。
這時周缜從另外一個方向朝裴汀走來,裴汀看見了,安璇也看見了。
安璇很平靜地把目光從周缜身上收了回來,放到裴汀臉上時,她又笑了,“裴汀,有空嗎,我有話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