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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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汀讀的大學在一座幾乎占了B市一個區的大學城裏,每個學校的占地面積很廣,出門逛一趟不坐個公交騎個單車根本到不了目的地。
大學城裏有幾條縱橫錯落的商業街,平日裏去的人很多。裴汀最愛的那家店藏在樓與樓之間兩米寬窄巷裏,沿着外置旋轉階梯向上,到達環境一般味道很香的二樓。
“老板。”裴汀悶在口罩裏喊了聲,等到和老板視線對上才繼續說,“有包間嗎?”
今天不是周末,學校裏有門禁,這會兒時間晚了,上一波吃飯的人剛走,包廂都空的七七八八。
“有的。”老板迎着他們往裏走,打量着人問,“兩個人嗎?”
裴汀點了點頭,老板把他們迎到了比較小的包廂。
B市是國內最為發達的幾座城市之一,人口基數衆多,人種類別從國內民族到各國種族都有。蠅頭小館來明星可能算是稀奇,但也沒有多引人注目。
裴汀還是在燙碗筷,等老板遞來菜單的時候,他才勉強詢問了一下路野的意見。
其實路野也沒有意見,他不挑食,而裴汀愛吃的他必然愛吃。
所以這個勉強不過是,“小野,這個吃嗎?”
路野點頭。
“小野,我想吃這個。”
路野點頭。
“小野,喝酒嗎?”
路野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不能酒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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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汀點了點頭,給路野點了瓶椰奶打蛋後往啤酒上打了個勾,路野看見了沒發現任何意見。
“我以為你要攔着我呢。”裴汀手撐着腦袋,懶洋洋地笑着,夜還沒深,他笑的像醉了。
“不至于。”路野拿着手機戳了兩下後放到一邊,擡頭時單手摘了口罩朝着裴汀輕佻的笑了笑,“我只是你經紀人,沒必要管那麽寬。”
“......”裴汀本來覺得今晚月明星稀,世界美的像個童話。聽了路野這話,他頓時有種這是什麽破天氣的感覺。
于是他冷冰冰的“哦”了下。
第一道上的菜是鍋包肉,裴汀嘗了一口,剛想眯着眼感嘆一下,餘光卻看到了一顆讨厭的寸頭,勾到一半的嘴角硬生生地往下降。
這一幕好巧不巧被路野看到了,哭笑不得地問:“你這什麽表情?”
“沒什麽表情。”裴汀涼飕飕地回答。
路野會做鍋包肉,卻始終習慣不了這種過分甜的味道,這家店做的也就一般,他在心裏比了比,還是更想要誇一誇自己的廚藝。
但路野知道,裴汀其實也沒多喜歡吃鍋包肉,他每次只吃兩口,從來不多吃。
“為什麽喜歡吃這個。”路野往他盤裏夾了新上的鹹口,不經意間把出門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這次裴汀猶豫許久,一直到他毫無察覺地夾了第三塊鍋包肉,吃進嘴裏後發現膩的過分,吐掉,才皺着眉緩緩開口。
“大學和同學過的第一個生日就在這,說不上為什麽,但那天我挺開心的。”
“也不對。”裴汀夾着碗裏的菜放進嘴裏,随後意味不清地看着路野,漫不經心地說,“應該說那天我本來很開心。”
這個本來讓接下來的很多事都說的通,比如路野那天見過裴汀,也比如路野那天見到的是紅着眼死活不肯哭的裴汀。
只是明明是不好的記憶,明明開始喜歡上鍋包肉之後的所有事情都讓他那麽不喜歡,最後裴汀還是喜歡吃鍋包肉。
喜歡甜而膩的味道。
不該有卻一直沒有改掉的壞習慣。
裴汀拍了三個月的戲,在《牡丹劫》開拍和下一部劇進組之前,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以休息。
這一大把的快樂時間本來也屬于路野,用他的話來講,反正都在路盛宇面前攤牌了,他也懶得裝了,破罐子破摔就這麽耗下去吧。
可是裴汀電話裏讨厭的女音又出現了。
這天路野在廚房裏做菜,裴汀拿着個手機熟練地操作游戲界面裏的英雄,他越玩越好,很少落地成盒,并且游戲品德也越來越好,一有人坑他,他就對着屏幕罵罵咧咧,深得游戲開發商的真傳。
裴汀玩到一半時被電話打斷了,和所有人一樣,他皺着眉“啧”了一聲。
路野悄無聲息地把裴汀圈進餘光裏,然後他就發現剛剛罵罵咧咧的人,此時已經笑靥如花地接起了電話。
路野反正就是有點酸,酸完又覺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
因為裴汀根本沒想着避開路野打電話,他甚至擋在廚房口,不止不讓路野出去,還把電話內容一字不差的分享給路野。
“沒幹嗎,在家無聊呢。”
“什麽時候,到時候我去接你。”
“你要不介意的話,住我家也行。”
“不會不方便,我們什麽關系。”
“行啊,到時候你住我房間。”
鐘樂皆和裴汀的關系其實一般,這麽多年,兩人都對自己和對方的家長不滿意。
按道理兩人應該同仇敵忾一致對外,只是少年人矯情,第一次見面就對對方沒有好印象的人,過了這麽多年,就算知道為人子女都無辜都沒得選,兩人還是關系平淡,時常比陌生人尴尬。
過年那件事讓兩人關系好了不少,歸根究底是鐘黎年紀大了,開始讀書上學以後會慢慢有自己的想法,他是那個畸形家庭裏唯一一個有完整家庭的人。
這件事上,鐘樂皆和裴汀是一個看法,他們都選擇了退出,給鐘黎一個正常的家庭。
從過年以後,裴汀和鐘樂皆常常會有聯系,不算多頻繁,但兩人總算是十年後成了對正常姐弟。
鐘黎其實也無辜,裴汀和鐘樂皆的想法像是把鐘黎撇出去,明目張膽地告訴他,他很多餘。
只是這麽多年,他們一直過着應接不暇的生活,好不容易逃出去了,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總之在鐘樂皆和裴汀沒有斷聯的情況下,獨身一人在外闖蕩的鐘樂皆最近由于職場不順決定辭職。而她恰好在那個城市待膩了想要換地方,裴汀便建議她來B市。
酒店太貴了可以住他家,反正過年也不是沒住過。
這些事情,幹啥啥不行,吃醋第一名的路野并不知道。
他悲憤欲絕做完菜,一聲不吭和裴汀吃了飯,晚上躺在床上顧影自憐了大半宿,最終做出了一個決定。
“你要搬走?”裴汀把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起來匪夷所思的很,“為什麽啊?”
他剛從床上爬起來,起床氣沒有,就是瞅着挺委屈,眼見着茶幾上的玫瑰花瓣搖搖欲墜,更委屈了。
路野也想問問為什麽,他明明比所有人來的都早,又陪了裴汀這麽多年,怎麽就在他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把裴汀拱手送人了。
也不全是,路野昨晚想了想,應該是從裴汀開始躲着他起,事情就開始變了。
裴汀大概是覺得談戀愛不好意思,所以想瞞着經紀人。
再後來《牡丹劫》殺青,以後不能天天見面的戀人終于忍無可忍在光天化日下牽了個手。
現在這兩人才幾天沒見,就想着跑人家家裏來了,一個想到就邀請,一個沒想就同意。
路野能怎麽辦,他除了給人騰地別的什麽都不用辦。
“公司有員工宿舍,談華給我分了個單人間,我想去住。”路野給了裴汀原因。
“你住我這不方便是吧?”裴汀聽懂了他的意思,“從最開始你就不想住我這是吧?”
不知道怎麽了,裴汀的起床氣就上來了,他不需要路野再回答什麽,只是這樣肯定地替路野說完沒說出口的話。
這幾年路野從來沒見過裴汀生氣,他一直覺得裴汀性格溫順和外表一樣,最多喜歡綿裏藏針,偶爾刺刺別人。
他現在生氣了,生氣的對象是他最不可能發火的路野。
路野無端想笑,他做了那麽多想讓裴汀覺得他不一樣的事,最後還不如放棄。
他也不算放棄,只是想換個遠一點的距離,站在他不至于被傷的鮮血淋漓的安全區,遠遠看着裴汀,遠遠過好最後一年。
“我是你的經紀人,我們住在一起不合适。”路野想給自己一個痛快。
裴汀抿着嘴氣壞了,他不知道路野為什麽有那麽多經紀人的擔憂,那樣也不合适,這樣也是為了你好。
他最近玩游戲在手機裏存了好多不帶髒話的國罵,真想這個時候對着路野把那段話朗誦一遍。
裴汀想着就打算這麽做,氣鼓鼓地回房間拿手機,氣沖沖地走出來,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開口。
手機上的一大段文字頁面就被鐘樂皆三個字打斷了,像個河豚似的,一肚子火說蔫就蔫了。
路野眼見着裴汀從接起電話那刻起,臉色呈180度轉變,溫柔地說着“嗯”,“好”,“那你等我”。
而裴汀挂了電話後,先前想和路野說的話也忘了,他沒什麽力道地盯着路野看了看,委屈、不甘、生氣,打了個轉,最後還是算了。
“你要搬就搬吧,經紀人。”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裴汀說:“但是你等我回來幫你搬好嗎?”
“不用了。”路野笑了笑,他不想讓別人看見他被趕出去的樣子,“沒多少東西,我自己搬就好了。”
有一瞬間,裴汀像是找到了他最近情緒不明的原因,但他忍住了,答案對現在的他來說好像已經不重要了。
于是他關上手機屏幕,自嘲地笑了笑,丢了句“随便你”就開門走了。
客廳裏,路野仍然面朝被不輕不響關上的門的方向站着,像是才明白,原來這扇門從來沒有為他打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