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強釘子戶

第二天,當青狐從陳霁的床上迷蒙轉醒,一睜眼瞧見近在咫尺的陳霁的臉,它恍然間有種酣夢不複醒的幻覺,它眨眨眼,腮邊細長的狐貍須觸到陳霁的鼻尖,它趕緊憋住呼吸,可惜陳霁的鼻子已經動了動,下一秒,一個噴嚏響亮而出。

青狐心中萬分可惜,連連哀嚎,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凝視陳霁,笑道:“早安寶寶。”

“早安。”陳霁揉揉鼻子,睜開水亮的眼,嗓音因晨起而略顯喑啞,“你昨晚怎麽睡在地板上?”

青狐笑道:“是你把我抱到床上睡的嗎?”

“嗯。”陳霁還是困,她閉上眼,想要扯過被子蓋住眼,卻被青狐厚厚的肉掌抱住了手掌,她睜開眼,有些迷茫地看着它,“我天亮的時候起床上廁所,看到你睡在門口,順手把你抱到床上睡,我看你睡得也挺香的啊。”

青狐挺起上半身,小傘一樣的九條尾巴在陳霁身上掃來掃去,“青青你對我真好。”

陳霁被它招得煩,扯了被子轉身躲進被窩,打算睡個回籠覺,可她剛剛閉上眼,身後卻忽然伸出一只勁瘦有力的男性胳膊,環着她的腰,整個人靠了過來。

陳霁眨眨眼,再眨眨眼。

背後的胸膛過于熟悉過于熾熱,那一口一口噴發在脖頸間的潮熱氣息更是叫人毛骨悚然卻又難以自制。

陳霁在青狐看不見的地方睜大眼,胸腔裏的那顆心髒,撲通,撲通,仿佛就要躍上喉嚨,從她緊咬的雙唇裏跳出去。

“青青……”青狐将下巴抵在陳霁腦袋上蹭了蹭,嘀咕道:“那屋子太擠了,淨隐和岳白兩個人一攤開,就沒我的地了。”

“……你想說什麽?”陳霁的聲音悶在被子裏。

青狐笑道:“他們倆睡一屋,咱們倆睡一屋,反正過去咱們也是這樣睡的,現在,以後,都可以這樣睡啊。”

“……我爸爸會打死你的。”陳霁的聲音漸漸染上笑意。

青狐癟嘴,“我以前和葉舟一起睡的時候,主人都沒打過我。”

陳霁把腦袋往被子裏拱了拱,半晌後,突然翻身跨坐到青狐身上,手裏的被子兜在他臉上,雙手掐着他的肩膀一陣搖晃,“你這只為老不尊的臭狐貍我還是替天行道先殺了你吧!”

“诶?”房間的門被推開,葉舟探進腦袋,立即笑道:“在打青狐嗎?算上我的份,一起打!”

陳霁反倒停了手,青狐見狀順勢溜下床,頂着個亂糟糟的雞窩頭,笑嘻嘻往外跑,“吃飯吃飯!”

葉舟哈哈大笑,轉頭看向衣裳不整坐在床鋪上發呆的陳霁,笑道:“你這是引狐入室。”

陳霁低頭笑而不語。

葉舟從梳妝臺上拿過梳子,坐到陳霁背後,幫她把一頭長發攏到身後,用梳子慢慢梳齊整,“青青啊,青狐那點心思,其實大家都清楚,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陳霁還是不說話。

葉舟也不催她,只是不急不慢地為女兒打理長發。

良久之後,陳霁似是睡醒一般,喃喃說道:“我不知道。”

葉舟溫柔地笑,“不知道什麽?”

“我不知道青狐心裏的真實想法,”陳霁低着頭,頰邊的長發垂下來,遮蓋住她素白柔和的臉,“我甚至不能确定,他知不知道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

“怎麽說?”葉舟問道。

陳霁沉吟片刻後,張張嘴,卻又閉上了。

葉舟聽不見聲音,正要探頭去看,客廳外忽然傳來鄭老太太的呼喊聲,“葉舟!快來!”

“怎麽了?”葉舟立即跑出去,只見客廳的電話機櫃旁,鄭老太太反複搓着手,憂心仲忡地看着她。

陳霁也走出卧室,“發生什麽事了?”

鄭老太太愁容滿面,“老家剛才打來電話,說你鄭二舅昨晚去世了。”

這所謂的二舅其實只是鄭老太太娘家的一位遠房親戚,除了逢年過節互相問候外,平日裏連電話也沒兩個,這會兒忽然傳來去世的消息,當真吓了鄭老太太一跳。

葉舟問老太太道:“那禮金我們該給多少?”

鄭老太太愁道:“按規矩我們家該有人過去送他一程,可是我在居委會的事也耽誤不得……”

葉舟無奈道:“下午我得去一趟老年大學,老李他們已經從省城過來了……”

兩母女互看一眼後,同時将臉轉向身後的陳霁。

陳霁把最後一節辮子編好,甩了甩頭發,笑道:“我去。”

鄭老太太的娘家位于小縣城東北方向的一座小山上,山上有個不大的鄭家村,這些年随着年輕人的外流,鄭家村正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開發商們的各個工程項目,傍着這青山綠水的寶地,肆無忌憚地享受一切,破壞一切。

計程車停在山腳下就不願往上開,陳霁便撐了把陽傘,慢慢往山上走,在她身後,興高采烈主動請纓的陳淨隐和不甘不願被迫而來的林岳白并排前進,再往後,便是一路舉目四望的青狐。

“青狐,你為什麽走那麽慢?”陳霁走了一會兒,停下腳步擦汗,南方四月天,說不上冷也談不上熱,只是太陽亮得有些唬人,除此之外,一切都溫溫吞吞不緊不慢,偶爾下點小雨,更是恨不得将全世界的人都阻下腳步,一起雕刻一座無聲城市。

青狐幾步越過那倆少年,走到陳霁身邊,笑道:“這兒人傑地靈,說不定冒出一兩個指路仙人。”

他的話音剛落,水泥灌出的山間公路上,幾團黑乎乎的小身影從路邊的草叢中滾了出來,翻了好幾圈,最後撞上陳霁的腳,這才停了下來。

他們只有大拇指大,一個個身形玲珑,灰頭土臉,陳霁不得不俯□,才能看清他們的臉,“這是……”

青狐拉着陳霁往後退開一步,給這些小黑人讓出一條通道,他們立即站直身,拍拍身上的灰,在耀眼的正午日光下,拖着和他們的身體一樣黑的影子,列着縱隊搖搖晃晃橫穿公路。

身後的陳淨隐和林岳白也跑了上來,兩個孩子一同蹲□,驚奇地凝視他們。

青狐牽着陳霁的手,笑道:“這是土地娃娃,是只生活在自然山林裏的精靈,等閑人可看不到他們,你們真是好運氣。”

林岳白擡起頭,眼神微眯,伸手指向遠方,“你們看。”

衆人循着他的方向放眼望去,皆是一驚。

山間公路左側百米外是一個占地極廣的工地,工地上機器轟鳴,挖掘機的鐵臂一上一下,揮舞出機器時代的猙獰面孔,在工地荒蕪的邊沿上,一棟兩層樓的瓦房遺世獨立,兩輛亮黃色的推土機停在瓦房正門口,正虎視眈眈地瞧着這孤零零的小房子。

“釘子戶大戰拆遷隊,這真是……”青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适當的措辭,最後只能推着一步三回頭的陳霁往山上走,“快走吧,誤了時間就不好了。”

陳霁與青狐多年未曾來過鄭老太太娘家,在山上轉悠了兩圈後,果斷迷路,最後還是陳淨隐找到一位正在田裏耕作的農民大伯,這才問對了路,可惜等他們四人找到鄭二舅家的小院,院裏已經只剩下兩個老弱婦孺正在看家。

鄭二舅的遺體已經送去火化,陳霁沒趕上送葬,也不願久呆,只留下喪禮禮金,便告辭下山去了。

下山的路依舊曲折多岔路,他們不再趕時間,索性在山上踏青起來。

春意盛榮,陳淨隐在各種羊腸小道上奔跑跳躍,“姑姑,我們家的老宅也在這座山上!”

青狐在那座荒圮老宅裏被關了千年,一想到它,心中既親近又惆悵,笑道:“那兒正在進行修繕,你別過去給人添麻煩。”

“哦,我才不會……啊!”陳淨隐轉身和青狐說話,後腳跟不知被什麽東西一拽,竟然直直跌入山道一側的斜坡下。

“淨隐!”青狐大驚失色,飛撲過去,一同滑下深不見底的斜坡。

陳霁趴在山道上,驚喊:“青狐!淨隐!”

林岳白審時度勢,觀察了一圈地形後,急道:“路在那邊!”

陳霁立即跳起來,帶着林岳白沿着小路往斜坡下跑。

從山上往下看,斜坡被橫斜的樹枝密密匝匝地遮擋,加上那些數年積累下來的枯枝落葉,雖然叫人看不清底細,但真要摔下來,除了劃傷外,倒也沒有傷筋動骨的大礙。

陳霁與林岳白往下爬了十多分鐘,雙腳便踩到坡底平實的地面,在一米多高的落葉叢中把蓬頭垢面的青狐挖出來後,三人再合力搜索,竟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陳淨隐的蹤跡。

“怎麽可能?我不過是晚了他幾秒鐘!”青狐奇道。

陳霁站在樹叢間,着急地左右摸索。

“等等……”林岳白忽然出聲道:“他會不會去了那裏。”

陳霁與青狐同時直起身,透過扶疏的樹木,在坡底平地外的下一個斜坡下,是一棟兩層樓的灰瓦土牆老房子,老房子的正門口,兩輛亮黃色的推土機如妖魔鬼怪般安然矗立。

陳霁與青狐面面相觑,青狐苦着臉嘆道:“正義牛犢子碰上強硬釘子戶,這是要上演複仇者聯盟嗎……”

作者有話要說:海葵走後,福州立即變回她盛夏的怨婦臉,好熱T T

☆、“鬼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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