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1)
來人踏着門板走入屋內,腳下一滞,他萬萬沒想到屋裏的情形是這樣的——景夫人臉色蒼白,站都站不太穩了,手中卻握着一柄長劍,橫在身前;她的丫鬟站在她斜後方,手中緊緊攥着椅背,兩人都好似一幅随時都能拼命的樣子。
他也僅僅是頓了頓,臉上露出不以為意的笑容,擡手一揮,身後的軍士們迅速上前,将容歆綠她們圍了起來。
他懶得和容歆綠廢話,上來就命令道:“帶走!”
有兩名士兵出列,朝容歆綠走去。
她屏息靜氣,牢牢盯着那兩人。他們上身穿着铠甲,護住最重要的心髒和最柔軟的腹部,膝蓋部分有護膝,但護膝之上的大腿部分,卻是普通的軍士服。
那就是那裏了!
容歆綠看準時機,在他們快要接近自己的時候,長劍瞬間朝着他們□猛地一揮,只見一道銀光閃過,接着兩聲哀嚎,在大家還未有反應之時,剛剛還走得好好的兩人,忽然噗地一聲跪了下來——他們的大腿靠近根部位置,被利劍各劃了兩道細細的口子,那劍若是在偏上半分,子孫根都要被切去三分之一,這讓他們吓得腿都軟了,而且那看似極細的傷口,卻是鑽心的疼,就更加站不起來了!
在場衆人不知道的是,那傷口看着雖小,縱向卻已經快要深到骨頭了,這還是因為容歆綠體虛沒有力氣,若是換了景亦文來揮這一劍,怕是這兩人的大腿,都要被齊根斬斷了。
容歆綠收劍橫在胸前,薄如蟬翼的劍身上,濃稠的鮮血正順着劍尖一滴滴地滴到地上。那一抹殷紅,襯着她蒼白的小臉,在此時倒是讓她生出幾分蕭殺之感。
“我并不想要傷你們性命,否則剛才那一劍,就不是劃傷腿那麽簡單了!”
這句話,容歆綠說的很是虛張聲勢。其實她那一擊,已經用盡全力了,現在她站在這裏,都還感覺雙腿在微微顫抖,只不過她努力站穩,不讓他們看出來。
一個女子,還是剛剛才生産完的女子,這些士兵哪裏會把她放在眼裏,即便她才傷了兩人,大家也都認為她是僥幸。
“你別再白費力氣了,我勸你還是乖乖跟我們走,如此還能少吃些苦頭!”
容歆綠無暇理會他。在他說話的時候,又有兩人從側邊悄悄上前,想要偷襲,被容歆綠用同樣的方法,劃傷了大腿。
這下,徹底把這些士兵們惹火了。
“還真以為我們治不了你了?”自己的兵竟然連一身虛體弱的女子都對付不了,這要是傳出去,還不被同僚們笑掉大牙!“你們一起上,別跟她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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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命令後,數十名軍士一擁而上,容歆綠根本對付不了這麽多人,她身邊的春熙也沒能幫上忙,她才掄起椅子,就被別人抓住椅腿,奪了過去,随即又被那人一腳踹到胸口,向後飛到床上。
“小心孩子!”容歆綠看見春熙朝床上飛去,駭得大喊。
她的兩個孩子就睡在床上,若是被春熙如此大力地壓着,哪裏還會有命在,她魂都吓飛了,這一分神,頓時覺得腿上傳來一陣劇痛,轉頭看去,正看見剛才被她劃傷的一名士兵,獰笑着把劍從自己腿上拔出,“你也好好嘗嘗,這滋味如何?”
“少奶奶,咳咳……”
她聽見春熙喚她,來不及查看傷勢,急急問道:“孩子怎樣了?你怎麽樣了?”
“咳咳……小少爺們,沒事;我,也沒事。”
春熙話音剛落,床上原本熟睡着的孩子突然哭了起來,這一個哭了,立馬帶動了另外一個。
兩個孩子響亮的哭聲,立刻讓原本亂糟糟的屋內安靜了下來,衆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到那兩孩子身上。
他們也許是餓了;也許是剛才的打鬥聲驚醒了他們;又或許,是聽見了他們娘親那一聲尖利的大喊。
無論是哪種原因,孩子們的哭聲,緊緊地揪住了容歆綠的心。她想去抱抱他們,想要給他們喂點奶……
可是她不能動,她緊緊地貼着床沿,手中握着劍,眼睛牢牢地盯着圍着她的人,像是一名戰士一般,守護着她最最珍貴的領地。
“吵死了!”領頭人被孩子們的哭聲弄煩了,“去把那兩孩子給我抱來!”
“誰敢!”容歆綠手中握劍,惡狠狠地盯着那領頭的,“我看誰敢抱走我的孩子!”
容歆綠的頭發在混戰中已經亂了,現在胡亂地披着,更襯得她的小臉,愈加蒼白;身上的衣服也被劃破了,□還在流着血,已經浸濕了她的褲子,混合着她左腿上的那道傷口,像是一條蜿蜒的紅色小溪,一點點地,慢慢流向地面。
她的樣子,虛弱而又狼狽,好像一陣微風就能将她吹到;可她偏偏似一座大山一般,動也不動地站在床邊,堅韌得任誰都撼動不了。
“都愣着幹什麽?快上啊!”
容歆綠沒有說話。她已經沒有力氣開口了,只是慢慢地,慢慢地,将手中的劍,指向他們。
“都上都上,一起給我上去把那女人和孩子們綁來!”領頭的軍士命令道:“我們在這裏耽擱得太久了,都給我動作快點!”
士兵們朝着大床靠攏,漸漸縮小包圍圈,容歆綠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攥緊了手中的劍;春熙抱起兩位小少爺,朝床的內側移了移,背後貼着牆,眼睛警惕地盯着越來越近的敵人……
就在雙方一觸即發之時,突然遠遠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噠噠噠噠的聲響此起彼伏,在這夜裏聽得格外清晰。
馬匹跑的非常快,聽聲音好像還不止一個人,不過幾個呼吸間,來人好像就已經奔到院外。
伴随着疾馳而來的馬蹄聲,忽然有人高聲喊道:“捉拿叛黨,禦駕親征!”
那人話音剛落,只聽得有一隊人立刻整齊劃一地跟着喊道:“捉拿叛黨,禦駕親征!”
那組聲音雄渾,有力,直沖雲霄,讓人一聽就知道是訓練有素的軍隊戰士。
屋內衆人,特別是剛才還嚣張不已的西涼軍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弄懵了——什……什麽?禦駕親征?皇帝來了?沒聽錯吧?!
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有一騎快馬,一馬當先,率先進入院中後沒有停下來,反而直接沖入屋內,在快要接近他們時猛然拉緊缰繩,黑馬高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立刻把圍着容歆綠的西涼軍們沖得七零八落。
容歆綠看清楚馬背上的人後,一直緊繃着的弦猛地放松。這才驚覺渾身上下像是被碾過一般,鑽心的疼。她再也堅持不住,只覺身子越來越軟,視線也逐漸模糊起來。
隐隐約約中,看見那人下馬之後即朝自己而來,然後她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識前,感覺到自己跌入熟悉的懷抱中。
容歆綠好像睡了很久,耳邊一直有人在不停地跟她說話,她感覺到有嬌嫩的小手,在自己的臉上輕輕磨蹭着;也感覺到,有雙熟悉,微涼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慢慢地摩挲,流連忘返。
她知道那是誰,她想醒過來,想睜開眼睛看看他們,可是全身像是被束縛住一般,半分動彈不得,眼皮也好似有千斤重,無論怎樣用力,都睜不開。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容歆綠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了絲絲力氣,她微微動了動手指,然後慢慢慢慢張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完全陌生的素色帳幔,她輕輕轉過頭,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所處的這個屋子,也是完全陌生的。
這時,她聽見外間花廳的屋門被打開了,接着,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春熙手中端着銅盆,輕輕走到床邊,将銅盆放到床邊的架子上,撩起帳幔挂在銀鈎上,看向床上躺着的人,突然驚喜道:“少奶奶,您醒了!”
“您感覺還好嗎?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春熙連聲問了幾句,而後又道:“您放心,小少爺們都好,三少爺也好,對了,您先躺着,我去請大夫來,還得找人去叫三少爺。”
說完,她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屋內又安靜了下來。
帳幔被撩起來,視線更加清晰,容歆綠看見陽光透過一格一格的窗楞揮灑進來,可以看見空氣中細小的微塵,在陽光中飛舞。
這一刻,她覺得,能再一次醒過來,能見到依然活潑的春熙,還能夠看見他們,真好!
大夫來的時候,容歆綠感覺自己又更好了些,躺了許久,已經僵硬的手腳,可以慢慢的活動了。
大夫給她認真地檢查了一遍,不由得感慨,她的身體狀況确實不錯,已經沒有大礙了,剩下的只要好好調養,不出三個月,便可完全恢複。
大夫走後,容歆綠先去看了眼在隔壁熟睡的孩子們,又在春熙的幫助下,洗漱一番,擦了遍身子,特別是好好洗了一遍頭發,待一切收拾好之後,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清清爽爽。
此時容歆綠橫躺在床上,将頭發披散在一旁,春熙坐在腳榻上,手上拿着布巾,一下一下輕輕地擦拭着她的長發。
“少奶奶,剛才您非要去看小少爺,要是路上吹了風多不好,您還在月子裏呢!其實您再等等,小少爺們一會兒就醒了,到時我抱來給您看,多好!”
“無妨,就在隔壁,也不遠,再說,我都包裹着嚴實着呢!”
“還有您非得洗頭,這要是過了涼氣,到時候會頭疼的!”
“春熙,”容歆綠仰着頭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從不知你這樣啰嗦,都快趕上我娘了!”
“我這不是擔心您嗎?這才剛好呢!”
“我知道,你最操心了,好不好?”容歆綠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屋子裏關得嚴嚴實實的,我只是稍微洗一洗,馬上就擦幹,不會有涼氣的。”
春熙見她清洗一番之後,精神果然比剛才要好上很多,便也不繼續唠叨了,轉而說道:“我是替我們少爺操心呢,您昏迷這麽多天,可把少爺給急壞了。他每夜都守着您,要不是有大夫、禦醫再加上林将軍的保證,他們再三肯定您的身體沒有大礙,只是産後體虛再加失血過多,需要徹底的休息和靜養,三少爺估計要立刻帶您訪遍天下名醫了!”
容歆綠聽見春熙這樣說,心中暖暖的,別提多高興了。她躺在床上偷偷樂了一小會兒,忽然想起剛剛春熙提到‘林将軍’,便問:“你剛說的林将軍?是小林哥嗎?”
春熙原來就是伺候景亦文和容歆綠的,自然也認識林青笠,便點頭道:“是,他這次也跟着皇上一起來了。”
“小林哥也來西涼了?他現在在哪?”
容歆綠話音剛落,只聽得外間有人輕咳一聲,而後道:“你醒來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想見自家夫君?!”
80大結局(一)
聽見景亦文的聲音,容歆綠撐着床沿,坐了起來。
這樣簡單的動作,倒是讓景亦文有些緊張,“你才剛醒,快好好躺着!”
“我感覺好多了。”
“少奶奶剛剛還去隔壁看了小少爺們。”
春熙在一旁插嘴道,惹得容歆綠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春熙笑意盈盈的,心中好不得意:讓您不注意身子,我說的話不管用,就讓少爺來管管您!
果然,聽見春熙這樣說,景亦文責備道:“你才剛醒,腿上還有傷,怎麽能下床呢?”他見她頭發微濕,又道:“還洗頭,若是着涼怎麽辦?”
容歆綠知道他是關心自己,也不反駁,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春熙來回看了看他們兩人,便起身福了福,識趣地出去了。
景亦文待她走後,走到床邊坐下,将容歆綠抱到自己腿上側身坐着,環抱着她,埋首在她的頸間,良久都沒有說話。
容歆綠也沒有出聲,兩人就這樣靜靜的抱着坐着,過了好久,景亦文才輕輕開口道:“你吓死我了!”
當日景亦文策馬直入屋內時,看見容歆綠渾身是血地站在床邊,兩個孩子在春熙懷裏哭得撕心裂肺,她怎麽哄都哄不住。
見此情景,景亦文趕緊下馬,可他才剛剛落地,便見容歆綠身子微微晃了兩晃,徑直朝地上摔去,他吓得肝膽俱裂,瞬間沖了過去,還好及時将她接入懷中。
看見懷中的妻子小臉慘白,眼睛緊閉,渾身上下透着涼意,□的血猶在流個不停,景亦文出離憤怒!!!
禍不及妻兒。就算顧儉餘大逆不道,就算他卑劣地想染指自己,景亦文都沒有想到拿他的妻兒開刀,可是他都做了些什麽?
不過現在麽?哼!景亦文的眸子微不可見地眯了眯,自然也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容歆綠坐直了身子,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我現在好好的在你面前。倒是你,又瘦了。”
“我無妨,”景亦文緊了緊抱着她的手,“還好你沒事!你不知,當時看見你渾身是血,我魂都要吓飛了!”
“夫君,你可知那日我被圍困之時,乍然看見你策馬而入,我心有多歡喜嗎?”
景亦文低頭笑着看着她,示意她說下去。
“原來,我以為自己這次一定會沒命,還好你趕來了,我差點就堅持不住了,在看見你的那一刻,我還以為是天神降臨!”
景亦文笑得溫柔,“我竟不知,原來我的形象是這麽高大英武。”
容歆綠也笑了,笑容裏有幾分羞澀,更多的卻是驕傲,“是,你是我的英雄!”
景亦文愣了愣,他完全沒有想到她竟會這樣說。一直以來,容歆綠表現出來的樣子都十分獨立,現在難得露出這樣依賴他,柔弱嬌媚的小摸樣,瞬間激發了他身體中所有的男子氣概:我再不會把你們母子置于如此危險的境地,我發誓!
心中如此想着,他吻了下去。
景亦文的吻很淺,很輕,僅僅是輕輕碰觸她的唇,沒有任何的欲望,卻是帶着無比的愛憐。
淺淺地啄了兩下,景亦文微睜開眼,看見她仰起頭,閉着眼睛,完全地承受着自己的吻,他又忍不住,漸漸把這個吻加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她。
容歆綠窩在他懷中,慢慢平息了氣息,“顧儉餘那日将你帶走,沒有對你怎樣吧?”
容歆綠這突然的一問,景亦文不知怎麽的,忽然有些心虛,雖然他什麽也沒有做。
“自然,是沒有怎樣,”如此說着,他的底氣好像足了一些,“他又能對我如何!”
“他,怎麽突然對我們發難?還有那日我昏倒前,好像聽見有人高喊,禦駕親征,難道是皇帝來了嗎?”容歆綠又坐直了身子問:“還有小林哥,他人不是應該在東南沿海嗎?怎麽也會來呢?”
“呵呵……你一下問這麽多的問題,讓我先說哪一個好呢?”
“那你就一樣一樣慢慢地告訴我!”
景亦文見她一副不知道答案誓不罷休的摸樣,笑着搖搖頭:現在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告訴她也無妨。
他整理一番思路,便從依娜開始說起。
半年多前,他查出肅北鐵礦的問題,在回城的路上,一直在思索着對策。顧儉餘此人狡猾多疑,若是待自己走後,再将礦上的漏洞一一補上,那自己豈不毫無證據,正巧這時汗王将依娜送了過來。
若是平時,景亦文定是不會收美人的,可當時自己還未說話,顧儉餘卻搶先回絕了,這倒引起了他的關注。
後來景亦文了解到,這個依娜原來也去引誘過顧儉餘,被他拒絕了,這讓依娜開始懷疑顧儉餘不喜歡女人。
聽到這裏,容歆綠忍不住發問:“依娜姑娘,确實長得很美,可是,她怎麽能因為顧儉餘拒絕了她,就懷疑顧儉餘不喜歡女人呢?這……也太自負了!”
“我當時也是這樣問的,她只說了一句話‘哼,我看男人,還會有錯?’”
容歆綠眨了眨眼,表示驚訝,追問:“後來呢?”
後來景亦文暗自觀察,發現自己的猜測沒錯,也證實了依娜所說,顧儉餘與左少飛之間的關系不簡單。他又發現依娜了解不少西涼和回鹘之間往來的事件,便将她作為重要證人,保護起來。
本來對于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這件小事,景亦文是不會關心的,只是通過這件事情,他發現顧儉餘慣會僞裝,此人絕不像表面上表現出來的樣子,西涼也不像表面上的安寧與繁榮。
于是這半年時間,他帶着景安四處暗查暗訪,找到顧儉餘挪用朝廷撥款,私建軍隊,私造兵器的罪證。雖然他尚未行動,但其心可誅!!!
景亦文将所搜集的這些罪證都通過自己的渠道告知皇帝後,皇上也暗中派了人先來保護他,誰知這些人全被顧儉餘給抓了起來,便連自己,也差點……
幸好,幸好皇帝及時趕到!
皇上看見景亦文呈上的奏折龍顏大怒,他非得親自來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在西涼掀起這樣一股風浪。
皇帝聲勢浩大地宣布自己的到來。
容歆綠她們聽見的那聲巨響,便是皇上讓人将城門炸開,殺了顧儉餘一個措手不及。
西涼百姓們從來沒有見過皇帝,這下得見天顏,都覺得是莫大的光榮,他們也不知曉顧儉餘打的算盤,如今聽見皇帝親口說出他的大逆不道,自然是站在皇帝這邊支持他,顧儉餘還沒開戰,便失了民心。再加上林青笠從旁協助,更讓皇帝如虎添翼,顧儉餘頓時失勢如山倒,他苦心經營的這一切,轉瞬成空!
顧儉餘被皇帝押解上京接受審判,家人流放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入關。
其實顧儉餘對女人完全不上心,早已經不記得依娜這個人,當時在館驿門口,他會直接拒絕依娜,僅僅是不喜歡景亦文的身邊又多個女人。誰知這一無心之舉,卻反而讓景亦文将計就計,從而多了個強有力的人證。這不能不說是個讓他後悔得撕心裂肺的巧合。
聽景亦文說完這一切,容歆綠忍不住一陣感慨,猶記得當初見到顧儉餘時,那般風采照人的摸樣,還有顧夫人,似弱柳扶風的大家閨秀,不知道她知曉丈夫的這一切之後,是否能承受得住。
還有景安,想不到他也如此能幹,回去該給他說個媳婦了。
“好了,別多想了,你還在月子中,多思無益。”景亦文将她放到床上,蓋好被子,示意她休息一會兒。
容歆綠躺了一小會兒,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又坐了起來,“小林哥呢?我在月子中,也不能見他,不知他來這裏可習慣?我袁茵嫂子有沒有跟來?”
“他前些日子因軍功被皇帝封為将軍,去京城述職時得知西涼的事情,便和皇上一起趕了過來。只是,朝中不可一日無君,皇帝處理完西涼的事情後,又匆匆趕回京城,林将軍便押着顧儉餘,同皇上一起走了。”
“就走了?”容歆綠滿臉的失望,“還以為能見上一面!”
“他走之前留下了這個,”景亦文從袖中拿出兩把銀鎖,“給我們兒子的。”
“做工真細致。”容歆綠把玩了一會兒,輕嘆口氣道:“也不知我師父怎麽樣。”
“就知道你會問這個,”景亦文捏了捏她的臉道:“林大夫一切都好,馬上就要做爺爺了,所以留在東南照顧袁茵,便沒有跟着林将軍一起過來。”
“真的?”容歆綠聽見這消息開心的大笑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小林哥又升職,又當了爹,這是我聽過最好的消息,夫君,你說我們要準備什麽禮物給小林哥他們?你快幫我想想。”
“我都已經置辦妥當。西涼這邊也沒別的東西,就是山珍還不錯,又挑了一些東南沒有的藥材,想必林大夫一定會滿意。”
“如此甚好,夫君,還是你仔細!”
兩人正說着話,只聽見門外傳來春熙的聲音,“少爺,少奶奶,小少爺醒了。”
景亦文放了個靠墊到她身後,替她掖好被子,這才走出內室,不多一會兒,他手上抱着孩子,和春熙一同走了進來。
景亦文應是聽見她醒了的消息,便立刻趕了回來,身上還穿着官服,此時手中抱着襁褓,看起來有幾分別扭,不過他抱孩子的樣子,卻是無比的娴熟,這讓容歆綠完全沒有想到。
春熙見容歆綠盯着景亦文看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少奶奶,您沒想到吧,我們少爺可能幹了,這幾日,都是少爺幫着奴婢哄小少爺呢!”
春熙将孩子交給容歆綠後,便又出去了。
景亦文抱着老大又坐回床邊,“我已經寫信給祖父,讓他老人家幫忙給這小哥兒兩取名字。”
“好。”容歆綠想了想又問:“那這段時間,我們怎麽叫他們?”
“叫……大寶,二寶?”
容歆綠有點嫌棄這兩個名字,不過想到是小名,也就罷了。
景亦文将大寶放在二寶身邊,讓他們兩人都躺在床上。
兩個孩子吃飽了,又換了幹淨的尿布,現在全身舒爽,睜着大眼睛好奇地四處看着,也不知看清了什麽。不一會兒,小哥兩就又困了,張着小嘴打了個哈欠,便睡着了。
景亦文除去官服罩衣,僅着中衣,側身躺在最外側,中間隔着兩個孩子,然後是容歆綠。她也撐着頭,目不轉睛地看着孩子們的睡顏,好像怎麽看都看不夠似的。
“我現在,好像能夠理解我娘了。”景亦文靜靜地看着容歆綠,輕聲說道:“聽帶過我的嬷嬷說,我剛出生那會兒,比小貓崽大不了多少,可能因為身子不舒适,整日整夜的哭。而我娘那時,因為身子不爽利,再加上我爹的美妾,完全沒精力照顧我,都是嬷嬷将我帶大的。我與她的關系,也就這樣漸漸疏遠。”
景亦文伸出手指,輕輕地撫過兒子細嫩的臉頰,“我現在才知道,孩子要帶在身邊才會親。他們沒出生時,我毫無感覺,現在麽?”他俯□子,在兩個孩子的額上落下細吻,“才真正明白什麽是骨肉親情。”
景亦文坐了起來,目光炯炯地看着容歆綠,“我這次回去,會盡力修複好和她的關系。”
不過,似乎他娘并不是這樣想的。
在景亦文帶着妻兒日夜兼程趕回揚州老家時,景李氏喝完他們夫妻敬的茶,便向他們介紹自己身後站着的少女,“兒媳婦如今要全身心地照顧我的兩個寶貝孫子,自然無暇顧及你,娘做主,替你納了一房妾,便是這玉如姑娘。”
81大結局(二)
容歆綠對于婆婆先斬後奏替景亦文納妾這一舉動,心中十分不滿,可她什麽也沒說,她也不能把自己的不滿顯現在臉上。
她擡眸看了一眼那小妾,清秀佳人,年紀看着比景亦文要小一些。
景亦文也沒有多話,思索一番後,只說了句多謝娘親,便又照常和其他人聊起天來。
待他們兩人回到屋中,他不待容歆綠相詢,主動說道:“那個玉如姑娘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說着,他又要出去。
“這麽晚了你還去哪兒?”
“有點事情,你先睡吧。”
待景亦文回來時,容歆綠已經睡着了。見她那酣睡的摸樣,景亦文又好氣又好笑,他在她臉上輕啄兩下,“讓你睡還真就睡了,就這麽放心我嗎?我剛剛可去了小妾那裏!”
容歆綠也不知聽見沒聽見,手無意識地擦了擦他剛親過的地方,翻了個身,習慣性地摟住他的腰,鑽進他懷裏。
景亦文故意使壞,偷偷掀開她的亵衣,将涼涼的手伸進去,猛然罩上她的渾圓。
“嗯……”突如其來的冰涼刺激,讓容歆綠在睡夢中都禁不住輕輕呻【吟出聲。如此細微的,無意識的聲音,卻異常地銷魂蝕骨,再加上手上的不住揉捏着的飽滿觸感,景亦文只覺小腹一緊,給撩撥起來了……
容歆綠睡得正熟,睡夢中莫名覺得身體被人撩撥得格外敏感,她無意識地扭動,渴望得到更多,正在要醒未醒之時,□忽然感覺被火熱的物什填滿,駭得她立刻清醒過來,張開眼睛,待看清自己身上的男人正是景亦文時,這才把心放下。又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被他脫得光光的。
她在他胸膛上捶了一拳,惱他趁着自己睡着了偷襲,想說些什麽,卻在他不斷地沖~撞下,話語全都轉變成斷斷續續的輕~喘。
夜,正漫長,春~色無邊……
皇帝給了景亦文兩個月的假期,在揚州休完假後,容歆綠便帶着孩子們,跟着景亦文去京城赴任。那個玉如姑娘,也讓景李氏硬塞着,跟着他們一起去了京城。
對于景李氏所做的這些,景亦文表現出來的就是從容接受,容歆綠不知道他作何安排,好幾次她都想問問他,那個玉如怎麽辦?她是官家之女,不能說棄便棄,這樣留她在府中,可是真的想要收她為妾?
可是景亦文從來沒去過她的房中,看起來并不像對她有興趣的樣子,再說他到了京城後便異常忙碌,這次西涼之行後,皇帝更加倚重他,容歆綠也不好拿這些內院之事去打擾他。
玉如,就這樣被晾在京城景府,這一晾,便是三年。
這日,玉如主動來找容歆綠,請求出府。容歆綠問過景亦文,他似乎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還有這麽一位妾室,也沒多說什麽,自是同意她的要求。
玉如走後,容歆綠再也沒有見過她,偶然聽老家的人說,她回去後嫁給一位年輕舉子做正房,夫妻恩愛美滿。
景亦文得知這一消息,笑了,“倒也不失一樁好姻緣。”
在京城的日子,過的平淡而又溫馨,景亦文在朝中的地位日漸攀升,終在大宏二十三年,一躍成為大宏朝有史以來最為年輕的內閣丞相。
作為內閣大臣,表面看起來風光,只有容歆綠知道,他有多忙。每天深夜才能睡覺,天不亮又要早朝。
如此忙碌的日子過了兩年,容歆綠開始擔心他的身體,這日陽光正好,她好說歹說,才将他從書案前拉出來,一起去郊外踏青。
韓音兒剛巧這日也同父母出來踏青。
她此時站在湖邊的草地上,張開雙臂,感受着初夏輕柔的微風,吹拂過身體。她好想把帷帽摘掉,直接感受這初夏的氣息。
可是不行,她已經及笄了。
韓音兒閉着眼,想象自己是那翺翔于天際的紙鳶,在藍天白雲中穿梭,在輕柔微風中翻飛……
“哎呦!”
突然腳下一陣刺痛,她一個趔趄歪倒在草地上。
“小姑娘,你還好嗎?”
她正坐在草地上揉着腳踝,忽然頭頂傳來一道清朗的男人聲音,她擡起頭,透過帷帽的縫隙看出去,不由得呆了。
他見韓音兒半晌沒有動靜,又輕喚一聲,然後伸出一只手,問:“能站得起來嗎?需要我扶你嗎?”
韓音兒真的呆了,她長這麽大,從未見過長得如此好看的男人。他正當壯年,渾身上下無一不散發着成熟男人的魅力,舉手投足間,将儒雅二字發揮到了極致。
這男人是誰?京城裏還有如此人物?不知可曾婚配?
正當韓音兒腦子裏亂紛紛的想着這些問題時,沒注意到從旁走來一位少年,他走到男人身邊,看了看他們兩,微皺眉頭,疑惑道:“爹,您在這幹嘛?”
爹?
韓音兒不敢相信地看向那似乎與自己一般大的少年,他他他他……居然有這麽大的兒子?
韓音兒的芳心碎了一地。
“小姐,小姐你還好嗎?”伴随着丫鬟的聲聲叫喚,大理寺卿韓一道率先大步走向韓音兒身邊,待他将女兒扶起來,這才發現女兒對面的男人竟然是景亦文。
他趕緊将女兒交給丫鬟,彎腰作揖道:“不知丞相大人在此,下官有失遠迎。”
“韓大人有禮,現下不是在朝中,不必如此拘謹,我也是帶家眷出來踏青。”
“是,是,”韓一道想到剛才女兒那般莽撞的姿态,趕緊又問道:“小女年幼無知,不知有否沖撞大人?”
景亦文剛剛在樹下乘涼,看見這小姑娘先是張開雙臂靜靜沐浴在陽光下,而後忽然跑了起來。他當然不知道韓音兒一直是閉着眼睛的,還在奇怪,怎麽這樣小跑兩步都會扭到腳呢?不過他肯定不會當着人家爹的面這樣說,只是笑笑道:“沒事。”朝他抱了抱拳,“韓大人請自便。”說完帶着兒子走了。
走出好遠,大寶偶然回頭,見那小姑娘還站在原地看着他們,不由好奇地問:“爹,您剛做了什麽?”
“我什麽也沒做,我見她摔倒了,想問問需不需要幫助。”
“就知道是這樣。”大寶想了想,又說:“爹,我勸您以後遇見這種事,還是少管的好!”
聽見兒子這樣說,景亦文頓時覺得自己平日裏太忙碌,疏于對孩子進行教育,怎麽能如此沒有愛心呢?他端正了顏色道:“大寶,先生有沒有教你助人為樂?”
“爹,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他狡黠地笑,“其實,我這也是在幫助人。您看,那姑娘摔了,傷的是身,養兩天便好,可是見了您,那傷的可是心吶,一時半會兒,我看難以痊愈啊!”
“好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