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說起來,曾宇浩第一次晚歸,就在他上班的第一天。
本來公司部門也都會為歡迎新人而聚餐,更何況他是什麽身份,不但要聚餐,而且還聚得格外隆重些。
曾宇浩整個晚上牽腸挂肚歸心似箭,回到家時已近午夜。
方靈采每天都起得早,此時早已睡得香甜。
曾宇浩熱沉沉地壓在她身上,将她從夢中硬拽回現實,她不禁帶着幾分抱怨地嘟囔:“人家都睡着了,你怎麽這麽禽獸……”
她清醒時,就算是對他,說話也很少這麽不客氣,曾宇浩大感新奇,也被她略帶鼻音的嬌憨語氣激得心旌搖蕩,壓抑不住地低低笑起來:“還說我呢,自己這麽濕,你才禽獸吧……”
春暖花開,微風如吟,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時節,連陽光也鮮嫩嫩格外五彩斑斓些,世界像是用彩色的碎片拼綴起來的;有時也會下起點點微雨,潤如酥,貴如油,走在其中也不會覺得十分難受。
這個春天,窗外是整個世界的人間四月天,網絡的另一頭,則是方靈采一個人的人間四月天。
負責清潔衛生的幫傭每天來打掃時,總要與長得好看性子又和氣的護士小姐多聊幾句,最近常問的就是:“方小姐,外面天氣好着呢,你不出去走走?”
方靈采來的時候已是冬天,當時她都天天要出去散步呢,如今卻反而深宅不出,就算不是特別細心在意的人,也難免會注意到。
方靈采每次都笑着答:“現在每天窗戶開着,屋裏也呼吸得到新鮮空氣。而且宇瀚最近狀态不錯,我得再着緊點。”
是的,監護儀上近半年來從無變化因而都快要消匿了存在感的聲音,最近時有異常的波動。方靈采彙報到醫院之後,醫生也多來了幾次,給她的叮囑有些變化,她每天嚴格遵循,密切關注,時刻反饋。
但明顯的進步帶來短暫的狂喜之後就又停滞不前,有時似乎又進一步,但并不穩定,也算不得實質性的突破,有時又好像反而還退步了。
剛開始幾次,曾母都激動得推遲了工作在家守着,但奇跡并未如期而至,她也就漸漸平複了心态,暫且擱置期待,重新拾起耐心,靜候佳音。
方靈采每天有限的空閑時段就幾乎全都交給了曾宇浩,一般也不過是浏覽幾個熟悉的網站,看到有趣的就分享給他,并評論幾句。
有一個帖子,題目是:“如果遇到這樣一個男人,你就可以嫁了。”裏面列了若幹小女生心目中白馬王子的标準,他們倆一條一條地對,看曾宇浩符合及不符合的分別是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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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宇浩說:“笑起來像壞人,雖然他本身不是——這條肯定不符合!”
方靈采:“你确定?”
曾宇浩打過來一個壞笑的表情:“哦……某些時候像壞人對嗎?”
方靈采知道他又在少兒不宜了,紅了臉不再理他,另外挑出一條:“這條肯定不符合!——十年前的牛仔褲,現在還能穿上。”
曾宇浩發過來一個瀑布汗的頭像:“過分!十年前我都還沒長齊全呢,那時候的牛仔褲要現在還能穿上,我哪裏伺候得動你?”
這個習慣性少兒不宜的家夥!方靈采真服了他,将重點拉回來:“所以我們應該過十年再在一起,那樣你才有可能做到十年前的牛仔褲還穿得上啊!”
曾宇浩發過來一個愁眉苦臉的表情:“要我再等十年?你直接殺了我算了……”
不久,曾宇浩所迷的球賽進入賽季,只恨自己沒時間看,便拜托方靈采做他的眼睛替他看。
于是那一個個午後,方靈采靠在沙發上替他看她原本毫無興趣的球賽。
剛開始她覺得無聊,提議替他錄下來,讓他回家後再看,曾宇浩便作七竅生煙狀:“你怎麽這麽不解風情?我回家後自然是希望分分秒秒都能陪你,你倒讓我去看球賽?現在網上要看重播還不容易,我要看也用不着你錄啊!”
方靈采這才了然,吐吐舌頭,乖乖替他看球賽,同時也很快找到解悶的法子,就是手裏時時捧着本書,球賽的間歇就可以看上一會兒,一個人也不必擔心無聊。
而曾宇浩但凡有一點點空閑,電話就要打來,倆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賽時方靈采給他現場播報,廣告時就聊別的,哝哝軟語近在耳邊,竟也好似偎依在一起一般。
有時賽到緊張處,曾宇浩分外投入,一時沒回應方靈采的題外話,方靈采有些不習慣,便忍不住小失落:“唉……”
這回曾宇浩聽到了:“怎麽了寶貝?”
方靈采悻悻道:“沒什麽,就是……女朋友慢慢的就沒有游戲啊比賽啊工作什麽的讓人緊張了,也是人之常情吧!”
曾宇浩聽懂了,頓時大聲叫屈:“還要多緊張?我對你簡直……跟你戀愛就跟殺人似的,你說還有什麽事能比那更緊張?”
方靈采有些難為情,索性佯怒道:“啊……怪不得你老說要結婚要結婚,原來是不想談戀愛了呀!”
曾宇浩答得飛快:“如果結了婚就可以不戀愛,那我忍忍就過去了不是?這不就是因為這戀愛還得一生一世地談下去,我才得用別的緊張來分散一下注意力嗎!”
方靈采繃不住笑出來:“讨厭!”
有時候曾宇浩騰出空來,也會不辭勞苦地突然跑回來,給方靈采一個驚喜。
他第一次這麽做的那天,進門時方靈采正歪在窗前的沙發上,懷裏還抱着筆記本電腦,人已經睡着了。
曾宇浩其實沒多少時間,從市中心回家也算大老遠了,如此折騰,當然是想回來與她進行最高效而高質量的互動的,可看到她甜美睡相的那一刻,他卻又不忍心叫醒她了。
尤其是想到她這麽犯困大約是因為昨晚……
出于同一個原因,他今天也比往常格外犯困些,但他沒條件補覺,因而更欣慰她可以睡着。
輕撫着她的秀發,他忍不住低頭吻她,不敢太深太重,只能傾盡全部柔情,點到為止。
這一刻他有一種醍醐灌頂般的頓悟,什麽是高效而高質量的互動?只要是此刻最合時宜地表達愛的方式,哪怕只是這樣眼巴巴看着她,看似白跑一趟,其實又怎能算是一無所獲?
方靈采醒來時,居然發現自己正枕在曾宇浩腿上,而他笑吟吟地低頭看着她。
她一時整個人都懵了:“幾點了?好像沒聽到鬧鐘響?外面這麽亮了,你是不是該去上班了?”
曾宇浩望着她笑意更深,她不由蹙眉:“啊……今天是周末對不對?”
曾宇浩到底忍不住笑出聲來,學着她的語氣反問:“你以為現在是早上對不對?”
方靈采捏了捏眉心,神識才慢慢與睡前的情境接續起來:“現在應該是中……”她驚得要叫出聲來,“你已經下班了?我睡了這麽久?!”
曾宇浩哈哈笑起來,不忍再逗她,連忙澄清:“不不不,還早着呢,才兩點多,你沒睡過頭哈,是我實在太想你,看看有一個來小時的空閑吧,就開溜回來看看你。”
方靈采連忙問着“那你回來多久了”就想撐着坐起來,曾宇浩卻按住她,揉揉她的頭發,有些心疼:“沒事,我還能待會兒,你接着睡吧,我守着你。”
好不容易他回來一趟,方靈采哪裏舍得将這時間睡過去?可有他在身邊守護,又覺得如果再睡一覺的确會很幸福,所以剛才那一覺睡虧了呀。
正自懊惱着左右矛盾,曾宇浩卻脫下厚絨外套,一半墊一半蓋地擁住她:“今天升溫了,我一會兒就不穿它出門了,你可以抱着它睡,或者說讓它抱着你睡。”
天氣變化往往如此,總不能第一時間就平衡到屋裏來,如同秋天剛降溫時室內往往還溫熱,春天剛升溫時室內也總是寒涼些。
方靈采輕輕挪動身體調整角度,将自己全身裹進那溫溫軟軟一片他的味道裏,再加上外套上還帶着他的體溫,她心裏一松,眼睛一閉就真的又睡過去了。
再度醒來時,曾宇浩已不知離去了多久,還貼心地替她下了窗紗,在她身上加了條毛毯,毛毯下仍裹着他那件外套,她就那樣在他的擁抱裏又睡了一覺。
方靈采揉了揉太陽穴,強迫驅散殘存的睡意,坐起來滑動鼠标,重新輸入密碼,就見QQ上曾宇浩的頭像在一跳一跳,原來已經回到公司,這條留言已經等待了好一會兒:“小奶豬,醒了叫我,親~”
方靈采連忙回複:“我醒了!你什麽時候走的?”
曾宇浩:“半個多小時前,剛進公司,現在馬上要開會,你先自己想我一會兒哈,等散會我第一時間回複你!”
方靈采托着腮,忍不住輕咬指頭偷偷地笑。
低頭看看還半環在腰間那件他的外套,突然想到如果這是在古代,他大約也會是個為了怕驚醒熟睡愛人而不惜割斷袍袖的漢哀帝吧?只不過她不是男子罷了。
後來她把這句話真說給曾宇浩聽了,沒想到他的反應居然是:“斷袖嗎?我沒這個機會吧?我跟你睡在一起怎麽會穿衣服呢?”
方靈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