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現代校園(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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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的,你相信我。”

靈犀不算小的聲音,徒然打破倆人之間的沉默。

“你應該知道這件事,不是我相信你就能解決的。”沈歲看着她,語氣淡淡的。

“我知道。”

靈犀還想說點什麽,解釋。

但沈歲并沒有過多的和她糾結知不知道的問題,只是話鋒一轉。

“況且,我只是幫你補課,你不用這樣做。”

靈犀正視着沈歲的眼睛,即使現在離她只有一步,但某一瞬間靈犀覺得她們隔了很遠。

遠。

這個字,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變成了一根刺,不偏不倚的紮進靈犀的心裏。

明明從大戰結束到現在尋找神上魂魄的第二個世界,于她來說,其實不過須臾,但她卻像是經歷了無數個遠。

不能護主之遠,尋魂魄之遠,離主身邊之遠。

每一個都是執念,也是她的信念。

笛本無靈,懷才遇主,得其靈,獲刻字,定契約。

“可是我想這樣做。”靈犀頓了頓,“我想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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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歲微抿着唇,沒有回應她,倆人無聲的對視。

這時她們身側疾步走過幾個男人。

“……我記得姓沈的那人好像就在前面那家吧?”

“好像是!”

“走!過去看看!這麽晚肯定在家!”

他們尾音剛落,沈歲眼神倏地一變,生出寒意來,蹙着眉。

“你快走吧。”

沈歲匆忙丢下這句話,沒再顧她,轉頭就跑。

沈歲家在小區靠後的一排樓,從正大門過去到最後一排樓之間仍需轉兩個彎,沈歲一邊跑一邊看男人們的位置,靈巧的穿進小路的樹叢中。

抄近路過去,會快上個幾分鐘,雖然只有幾分鐘,但是對于她來說也夠用了。

“咚咚——咚!”

沈歲憋着一口氣跑上了樓,原本白皙的臉頰浮現出紅潤來,額角甚至有了一層薄薄的細汗,她急促的敲着門,又過了幾秒,門才終于被打開,一個穿着皺巴巴衣服的女人站在門邊,語氣裏帶着些不滿。

“怎麽了怎麽了,敲這麽大聲。”

沈歲推着她進屋,順手關門落鎖一氣呵成。

屋內昏黃的燈挂在她的頭頂,被窗外的風吹的一晃一晃的,連帶着燈光下的影子都在跟着晃。

一時之間,沈歲分不清晃的是她,還是燈。

“你又喝酒了?”

沈歲看見了她身後桌子上的挨着放的酒瓶。

“還沒有啊,是準備小喝幾瓶。”

沈歲烏色的眼眸,沉了下去:“人來了。”

“什麽人?”

女人也不管,徑直拿了開瓶器坐下。

下一秒,還沒等沈歲說話,門口緊接着傳來一連串鼓點般的敲門聲,還伴随着男人粗豪的喊叫。

“沈幻蓮!開門!”

“快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面!”

女人立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跑到燈的開關處,拉黑了燈。

“歲歲你怎麽不早說!”她壓低了聲音。

沈歲站在黑暗的門前冷眼的看着她:“說什麽,你不是要喝酒麽?”

“你這孩子,那你和我說他們找上門……”女人邊說着聲音小了下去,到最後有些埋怨,“那我不就不喝了啊。”

沈歲沒有再回她話,因為雜亂的敲門聲霸占了整個她能聽見的範圍。

“沈幻蓮你躲不掉的!”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我們已經寬松你很久了!這錢,你今天還得起也要還,還不起,把你家房子賣了都要給老子補上!”

或許是男人敲門久久沒有動靜,他們變得不耐煩起來,說出的話帶着怒氣。

“怎、怎麽辦,歲歲……”女人靠在牆邊戰戰兢兢地向沈歲靠過來:“歲歲你想想辦法啊,我……你也知道我的,我沒錢,真、真的沒錢……”

沈歲低垂着眼睑,望着腳下的一片黑暗。

“沒錢,沒錢你的酒是從哪裏拿的?”

“我……我身上就那麽幾塊錢,還錢也不夠,所以我、我就想着幹脆買了酒……”

沈歲冷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門外的聲音還沒有停止,身邊人小聲的啜泣聲也不止,沈歲嘗試着閉上了眼睛,黑暗看的太久,不如就不看。

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從她有記憶開始,或者不如說她的記憶裏都被這種事情所包圍。

小時候她會蹲在牆角,抱着自己,把頭埋入手臂中,阻止自己聽見這些聲音,漸漸的随着歲數的增長,沈歲明白這種事逃避是沒有用的,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所以她努力兼職,努力學習,去抓住任何一點能讓她更有能力面對這一切的東西。

但,沈幻蓮的長時間酗酒,也是一直拖拽着她緩慢向前的枷鎖。

如果……就好了。

心念些許松懈間,沈歲心裏沒頭沒尾的浮現出這句話,甚至她連中間想的是什麽都不清楚。

緊閉雙眼的黑幕前驟然出現一道模糊的身影,一步一步向她走來,沈歲看不真切。

“你們在做什麽!”

“幹什麽幹什麽,這麽多人!”

不一樣的男聲突兀的響起,隔着門牆傳入屋裏來。

“就是他們擾民!大晚上的一直在這砸門!”

還帶着一道女聲,聲音比之男人們的敲門聲并不算大,但語氣的不滿卻已是表達到了頂點。

敲門聲消失了,沈歲猛地睜開眼睛。

“不不不,警察同志不是這樣的,我們是來要債的,這家人欠了我們好多錢。”男人的聲音低下來,沒有先前的氣勢。

“要什麽債!”

“你看,這是借據。”

“這麽晚了,鄰裏街坊的都要休息,就算是要債也不能這樣!”

“現在是法治社會……”

門外傳來陸續勸誡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沈歲隐約聽見警察讓他們離開,男人不願意,但也沒有辦法,只好磨磨蹭蹭的走了,又等了幾分鐘警察敲了門。

這時沈幻蓮才回過神,忙站在沈歲身前去開門。

門打開,沈歲卻沒看見之前說話的那道女聲的主人。

沈幻蓮感激的和警察道謝,沈歲退開一步,去了陽臺。

帶着熱氣的風一陣一陣的拂過沈歲的臉頰,卻驅散不了她的熱意。

靈犀跟着男人們下了樓,看着他們罵罵咧咧的離開了小區,這才放心的回到沈歲樓下,站在一顆樹的影子裏仰頭望着沈歲家的窗戶。

家裏的燈恍然亮了起來,沒隔幾秒,靈犀看見陽臺邊出現一個人,正四處找尋着什麽。

借着她身後微弱的光,靈犀認出來是沈歲。

人通常會有種第六感,對于望向自己的視線格外的敏感,沈歲也是。

靈犀想向後退進黑暗裏,但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沈歲已經看見了她,遠遠的倆人隔着數米的高空落差對視。

靈犀想說些什麽,但又怕被拒絕,甚至會引起神上的反感,思來想去,靈犀還是從包裏取出了玉笛。

玉笛握在手心帶着一絲涼意,由外向裏的浸透進去,靈犀的指尖搭在指孔,将吹孔置于唇瓣下沿,氣息平緩的吹出。

曲調緩慢,曲聲悠揚,夏季特有的蟬鳴聲,伴随着婉轉的笛聲,莫名生出另番意味來。

靈犀望着沈歲的眼神平靜,甚至還帶着執着,笛聲就像是她的話語,替她訴說,她沒能說出來的話,一聲一句的飄進沈歲的耳中。

沈歲撐在陽臺欄杆上的手,一點點的收緊,眉頭緊鎖,一動不動的聽着她的笛聲,看着底下的那個人。

半晌,沈歲微抿的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還沒能等她說出口,已經有了鄰居和警察的呵斥聲。

“大晚上的不睡覺吹什麽吹!”

“還讓不讓老子睡覺了!”

“小姑娘你才舉報了擾民的,你就開始擾民了?這麽晚了快回家啊。”

“……”

靈犀眼裏只有沈歲,曲調一瞬轉折,竟變得高昂了起來,像是在和它們抗争。

呵斥聲、叫罵聲、蟬鳴聲、笛聲,混雜在一起,場面一時混亂。

而站定在樹蔭下,不為所動的人,某一瞬間,似乎變成了黑夜裏照明的燈塔。

笛聲還在持續着,附近的樓道有了關門聲。

站在陽臺上的人,朝她向外揮手,靈犀微偏着頭借助餘光,明白了她的意思。

笛聲猝然而止,靈犀握着玉笛,指尖輕撥,便順勢收入背包裏,接着向沈歲低了低頭,迅速向後隐藏入黑暗裏,穿過草叢跑出了小區。

徑直跑過對面的街道,靈犀才停下來有些不放心的向沈歲所在的方向望去。

這次是恰好她在,遇見了,那下次呢?

上次是不是也是今天這樣的場面?

腦子裏迸發出許多疑問句,每一個問號都讓靈犀的心越往下沉,越不安。

……

脾氣大的男人氣沖沖的下樓,沒找到噪聲的源頭,撲了個空,警察而後出現,四周看了看,又把人給勸了回去。

男人一肚子氣憋了回去,也只有作罷。

沈歲站在高處,目睹着樓下的情形,又看着暮色中遠遠的方向,唇角極淺的彎了彎。

“歲歲……”

身後沈幻蓮的聲音響起,沈歲眼裏柔和的光慢慢的散去,轉身前,眼睛似不經意的掃過靈犀所停留的地方,耳邊似乎還有她的笛聲。

真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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