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請問您是哪種取向?”

登記員塔魯看向眼前的高大雌蟲。

範楠正茫然四顧。他上一秒還在家裏被父母催婚,下一秒就莫名出現這陌生的銀白色大廳。

塔魯見他不說話,加重了語氣:“諾爾先生!”

範楠的注意力回到面前的工作人員,指着自已:“請問你是在跟我說話嗎?這裏是哪裏?”

“當然了,尊敬的諾爾·巴迪特先生。這裏是婚姻匹配局,請告訴我您的取向,我好為您分配對象。”

看着眼前言語尊敬,但眼神中卻充滿輕視的塔魯,對自己處境感到困惑的範楠決定先應付過這人再說。

他慢吞吞地問:“取向...還能有多種的嗎?”

塔魯聽見這話,心裏更酸了。

試問哪只雌蟲會放棄獲得雄蟲的機會?問取向不過是分配流程中的例行詢問,他在匹配局工作這麽多年,真選擇同性的蟲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取向分為同性和異性兩種,請問您選擇哪種?”

塔魯嫉妒地看着面前這只大齡雌蟲。

只有将官級的軍雌才能獲得與雄蟲分配婚姻的機會,而這只雌蟲不過是個沒出息的廚子,連最低等的軍雌都不是。若不是他是萊亞大人的哥哥,怎麽可能獲得這珍貴的機會?

聽聞塔魯的話,範楠的眼睛亮起來。

他是個零,還是個大齡單身處男零。

在範楠原來的世界裏,同性戀是個被大衆所排斥的小圈子。由于範楠平凡的長相和溫吞的性子,圈子裏沒人願意真心實意地跟他過長久日子。他也不想将就,于是便一直單身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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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個世界這麽開放,還包對象!

範楠的一顆戀愛心撲通撲通地跳,滿懷期待地開口:“我,我是個同性戀。”

塔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确定嗎?”

這只雌蟲腦子壞掉了吧?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和雄蟲匹配的機會,他居然要浪費掉去搞雌雌戀?不行讓給我也可以啊!

塔魯在心中尖叫。

塔魯的驚詫太過明顯,範楠心裏開始打鼓:“怎,怎麽,你們這裏搞歧視嗎?”

“沒有沒有,我這就為您輸入匹配信息。”

塔魯調整好自己的表情,眼裏閃過一絲幸災樂禍。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這只雌蟲後悔的樣子了。

在光屏上錄入信息後,塔魯身邊的機器打印出一份表格。他将表格遞給範楠:“諾爾先生,這是您的申請表,請您暫時到分配區等候。

一旦主腦為您匹配成功,分配區的大屏幕上會顯示出您和匹配者的照片和號碼。如果确定要結為伴侶,就請前往出口處蓋章,然後就可以帶着您的伴侶回家了。”

範楠接過那張申請表,一邊浏覽原身的身份信息,一邊向分配區走去。

“姓名:諾爾·巴迪特。”

這就是這具身體的名字嗎?還不錯!叫範楠的時候可真讓他犯難。

“年齡:九十六歲。”

哇,這邊的人都這麽長壽嗎?看來他賺到了。要是放在原來的世界,這年齡恐怕墳頭的草都得換好幾茬。

“等級:D級。”

看起來不高,但範楠也沒什麽大志向,D級配他剛剛好。

“職業:主星第一軍校食堂廚師。”

這活他會幹!他做飯老好吃了,以前還有人為了能天天來他家蹭飯而跟他表白。他一定要讓軍校裏的蟲都折服于他的廚藝之下!

“性別:雌蟲。”

原來這世界的設定是蟲族啊...

等等!他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怎麽會是雌蟲呢?

一向淡定的範楠有生以來頭次這麽激動。他掉頭跑回塔魯的辦公桌前,舉着的表格幾乎要貼到塔魯臉上:“這裏性別錯了!我怎麽會是雌蟲呢?我明明是個雄性啊!”

塔魯被他吓一跳,繼而用憐憫的眼神看着範楠。看來這又是一只因為得不到雄蟲,就只好幻想自己是雄蟲的雌蟲。怪不得他之前要搞雌雌戀。

“你看你這壯碩的體格,怎麽可能是嬌小可愛的雄性呢?”

末了他又微笑道:“順便一提,您的分配已提交主腦,不可再修改。”

?這人是不是眼神不好使?他的體格怎麽能稱得上壯碩呢?明明是個爬四層樓就喘得不得了的瘦弱身板!

範楠不信邪地低頭,發達的胸大肌和肱二頭肌向他展示着明顯的存在感。

哦,他忘記自己是魂穿而不是身穿了。

他懷着震驚的心情走回分配區。這到底是個什麽世界,為何雌蟲如此健壯?雄蟲反而嬌小可愛?

範楠坐在分配區等候分配結果,順便根據原主留下的微薄記憶使用終端,補充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原來他穿到了由蟲族統治的星際時代。蟲族沒有男女之分,所有蟲都會在十歲左右進行蛻變,然後分化為雌蟲、亞雌或者雄蟲。這個時代科技發達,卻有明顯的尊卑等級劃分。

雄蟲數量稀少,美麗且脆弱,擁有可以安撫雌蟲精神力的信息素。雌蟲則往往高大健壯,由于擁有精神力的緣故,戰鬥力和身體素質都很強,是蟲族軍團的主力。而亞雌的身體素質高于雄蟲,低于雌蟲,且生育力低下,在帝國中承擔着各種日常職業。

蟲族熱衷于擴大疆土和繁衍。可自從蟲皇失蹤數百年後,蟲族的生育率大大下降,雌蟲的精神力穩定性也開始減弱,越來越依賴于雄蟲的信息素安撫。

于是在這種環境下,雄蟲愈發珍貴,地位也随之水漲船高。他們享有多方面的特權和保護。例如,雄蟲能夠迎娶多只雌蟲或者亞雌,并可以任意處置他們。

好在目前在位的元帥頒布了一些有利于雌蟲的法律,還派蟲研制出能夠緩解雌蟲精神力失控的藥物。雖是治标不治本,但不同性別之間的矛盾不再如原來那般尖銳。

一般來說,蟲族的壽命很長,可一直沒有雄主的雌蟲即使有藥物支撐,也很難活過百歲。而原主生性懦弱,不願上戰場做軍雌賺軍功,到了九十六歲還是大齡單身蟲一只。

眼見壽命就要到盡頭,諾爾同父同母的A級雄蟲弟弟不忍心看哥哥早早死去,利用自己的身份幫他找關系,讓諾爾獲得了只有高職位軍雌才能有的和雄蟲匹配的機會。

只是,這機會被範楠一句同性戀徹底斷送。

範楠向來是個随遇而安不會後悔的主兒,即使知道選擇雌蟲會讓自己短命,他也毫不擔心,反而對分配對象充滿期待。

他甚至慶幸自己選的是雌蟲而不是嬌滴滴的雄蟲,并期待最好分配的雌蟲可以比他還高還壯,又A又飒,讓他在生命的最後實現他當小零被人疼愛的願望。

“請問,您就是諾爾先生嗎?”

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神游。

範楠擡頭看去,一個又瘦又矮、面容清秀卻蒼白,明顯營養不良的...蟲正不安地盯着自己。

這只蟲看起來年齡不過十五六歲,怕是哪家的孩子迷了路。

範楠、不,現在是諾爾,一邊暗想一邊露出笑容:“我是,你有什麽事嗎?”

面前的蟲猶豫了一會兒,指指大廳中間屏幕上顯示的照片,又舉起手中的申請表:“我是優利塔·萊利,您的匹配對象。”

不是說雌蟲都身材健壯嗎?這只雌蟲怎麽如此嬌小?

他不自覺地說出自己的困惑:“你不是雄蟲嗎?我要匹配的是雌蟲,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坐在諾爾身邊的雌蟲嗤笑一聲:“別侮辱雄蟲了。就這貨色,怕不是只殘疾蟲!”

優利塔咬咬嘴唇,心下十分屈辱。他确實是一只連蛻變都沒有的殘疾雌蟲。

“不會有錯的,諾爾先生。分配員說今天選擇同性的只有您和我兩只蟲。”

聽見這話,諾爾失落極了。自己注定不能擁有一個猛攻嗎?

他垂頭喪氣地問:“你成年了嗎?”

優利塔:“成年了,我今年十八。”

十八?諾爾心口一疼。

他九十六歲,優利塔才十八。若是在原來的世界,他都可以當優利塔的曾爺爺了。

更重要的是,按他掌握的信息,沒有雄蟲的諾爾最多還有四年可活。四年後若是他不在了,要讓才二十二歲的優利塔給他守寡嗎?

不行,這也太委屈這只蟲了。

諾爾開口拒絕道:“我不能和你配對,我們去申請解除關系吧。”

聽見諾爾的話,優利塔眼神裏閃過一絲憎惡和委屈,悄悄攥皺手中的申請表。

他就知道,所有人都不喜歡他。

優利塔從記事起就一只蟲在邊緣星上求生,為了活下去什麽都吃,什麽都幹。八歲那年被蟲販當做潛在雄蟲,賣到主星的萊利家族,由此過了一段好日子。

只是直到十二歲,他也沒有開始蛻變,最終被醫生判定為最低等的F級殘疾雌蟲。

萊利家族一見自己當成寶養了幾年的蟲居然是只最低等的雌蟲,馬上對他變臉。

優利塔在打罵和苛待中艱難求生,後來陰差陽錯中救了一只高級軍雌,得以瞞着萊利家族來到婚姻匹配局。

他沒有資格匹配雄蟲,亞雌也看不上他,只能選擇雌蟲。優利塔知道匹配成功的幾率很小,畢竟大多數雌蟲的取向只有雄蟲,但只要有一絲逃離萊利家族的機會,他就想試試。

只要能夠匹配成功,他的戶籍就可以從萊利家族轉移出來,脫離那些蟲的控制。

幸運的是,他遇到了百年難遇的取向為同性的諾爾。

他一進分配區就注意到了諾爾。這只雌蟲在一衆冷厲的軍雌中很是突兀,雖然身材毫不輸其他雌蟲,但氣質卻天差地別。一看便知是只無能懦弱的蟲。

但優利塔卻沒有因為這外表而輕視諾爾。

他深知越無能的雌蟲往往越暴力。這只雌蟲看上去氣質溫和,但保不準背後有施虐癖。若是真發生這種事,這只蟲這麽強壯,他正面不一定能打得過,估計要試試偷襲和暗殺。

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避免諾爾解除匹配。若是匹配失敗,被萊利家族發現自己偷跑出來,他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有施虐癖的蟲往往都更傾向于選擇弱小的蟲作為對象。于是優利塔忍住厭惡,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諾爾先生,您是讨厭我嗎?拜托您不要解除匹配,我什麽都可以做的!”

範楠還沉浸在老牛吃嫩草的罪惡中,看到小雌蟲的表情,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傷害了這孩子,忙解釋道:“不是讨厭你,優利塔,你特別好。

是我已經九十六歲,過不了幾年就要死了。可你還年輕,值得更好的蟲,不能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優利塔心中暗喜,這正合他意。他本就沒打算在這只雌蟲身邊長待,若是這只雌蟲精神力暴動自發死亡,那是最好不過。

他擠出幾滴眼淚:“我不在乎這些,諾爾先生。請您帶走我吧,我已經沒有家了,如果您不要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

看着優利塔顫抖的瘦弱身體和不合身的衣服,諾爾開始心軟。

左右自己時間也不多,找誰戀愛都不合适,這孩子又沒有地方去,不如就把他帶回去,權當個兒子算了。如果自己注定孤寡,能在死亡前體驗一下養小孩也不錯。

心思一轉換過來,諾爾豁然開朗。再看向優利塔時就越發心疼,心裏已經想好了要給他做怎樣的營養餐補身體。

于是噙着淚水的優利塔如願地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麽,我們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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