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見
靳安年腳上有傷,所以走得很慢,江啓寒出來的時候他還沒走遠。
原本焦躁的心情在見到靳安年的那一刻有了轉變,心跳也漸漸平和。
靳安年從便利店裏出來,手裏拿了一杯冰水,然後坐在臺階上,小心地把冰水放到了腳踝處,冰得他下意識打了個激靈。
“既然這麽不舒服幹嘛還逞強出門?”
靳安年擡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江啓寒過來的,正撇着嘴,盯着自己看。
江啓寒的語氣還算正常,靳安年便低聲回答了,“師兄都叫了,不好拒絕。”
“這有什麽不好拒絕的?”
靳安年忍不住嘆了口氣,跟江啓寒始終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說不通的。
“有話就說,我最煩你這樣,”江啓寒冷冷地說,“不願意做的事情就拒絕,不滿的地方就說出來,別總是擺出一副受了委屈卻不能說的可憐樣。”
“說了你會懂嗎?”靳安年擡頭,像萃了星光一樣明亮的眸子直直迎上江啓寒,“像你這樣從出生就注定是生活在金字塔頂端的人,能理解普通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尋常生活嗎?”
“你是頂級alpha,家世優越,年少成名,你可以随意跟你身邊的任何一個人說出拒絕說出不要,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你這樣活的這麽随心所欲。”
靳安年從沒這樣跟他說過話,江啓寒愣住了,又很快因為他的語氣而不爽生氣,“我如果真的活得那麽随心所欲,就不會被迫跟你結婚。”
靳安年看了他一眼,低下頭,輕聲說,“大概這是你人生中唯一不順心的地方了吧,不過很快就不是了。”
又是一陣沉默。
“你為什麽,”江啓寒聲音有一絲嘶啞,“又願意離婚了。”
“因為想通了。昨天是我的生日,你不知道吧?”并不意外地看到了江啓寒臉上流露出的訝異神色,靳安年笑了笑,“你不喜歡我,我的一切,你都不屑知道的。那為什麽還要繼續呢?”
這個笑容,讓江啓寒看的很不舒服。
“的确沒有繼續的必要,定個時間吧,什麽時候去登記離婚?”
靳安年擡頭看了一眼天空,聲音輕飄飄的。
“我都可以,随你。”
江啓寒轉身,靳安年直直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沒想到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重新回到他身邊,“走吧。”
靳安年疑惑地看着他,“去哪兒?”
他脫口而出,“回家。”
而後回過身來,不耐煩地說,“既然要離婚,該帶走的東西要帶走吧,索性今天就都收拾了,別以後又拿這個當借口三番五次地出現在我面前。”
靳安年想了想,低低地“嗯”了一聲,然後站起身來,跟在江啓寒身後。
江啓寒開始走的很快,靳安年忍着疼盡量跟上他的速度,後來他莫名地減慢了腳步,靳安年心下才松了一口氣,一瘸一拐地跟着他走。
江啓寒開的是他最喜歡的那輛黑色跑車。
說來好笑,結婚三年,靳安年一次也沒坐過這輛車,反倒離婚前夕,有幸可以乘坐一次。
江啓寒上了車,靳安年下意識地去拉副駕駛的車門,又想到很久以前看過的一篇采訪,江啓寒說,副駕駛只會讓喜歡的人坐,于是默默地坐到後座。
他看到江啓寒從後視鏡裏瞄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然後輕輕錘了一下方向盤,黑着臉踩下油門。
靳安年知道他性格就是這樣奇奇怪怪的,雖然他說江啓寒不了解自己,但其實他自己很多時候也不懂江啓寒。
以前,不懂也喜歡,現在,不懂就不懂吧,随他好了,與自己無關。
把自己從紛亂的情緒裏徹底摘出去,有一種豁然開朗的舒适。
從會所到家,兩人一路無語,進了房門也是各進各的房間。
靳安年洗了個澡,然後就開始收拾行李,他把行李箱拖出來,他的東西不多,很快卧室就收拾好了,他打開房門,想要到客廳逛逛看看有沒有什麽要帶走的東西,卻看到一向回家就只待在自己房間的江啓寒正半躺在沙發上,電視的燈光把房間照的一片幽藍,也為江啓寒的容顏添了一分清冷。
他沒有在看電視,眼神落在某處放空,見到靳安年出來便直直地看向他。
茶幾上有幾本書,靳安年過去把書都拿了起來。
還有有一個沒搭完的小木屋,這是靳安年最大的愛好,平時實驗室很忙,寫論文也很費腦子,只有在搭小木屋的時候才能什麽都不想,放空一會兒。
這個小木屋已經快完工了,靳安年看着散落在一邊的長短不一的小木頭塊,心想這些東西在江啓寒眼裏肯定跟垃圾沒啥區別,不想礙他的眼,幹脆拼好了一起帶走吧,于是便坐到茶幾前,認真地搭建起來。
他知道江啓寒就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如果是從前,他一定會在意江啓寒的視線而手腳無措,但現在,他心情很平靜。
他垂着眉眼,專注地看着手裏的東西,沒有發現江啓寒的目光一直沒有從他身上離開。
剛洗完澡,頭發有些濕,皮膚微微透着粉,嘴唇微微抿着,眸子沉靜又柔和。
像一朵在月光下靜靜綻放的玫瑰。
靳安年很漂亮。江啓寒一直都知道。
他吸了吸鼻子,那股他一直覺得很俗氣的,沒什麽特別的玫瑰香氣,一點點的飄過來。
他忍不住又用力地吸了一口。
靳安年正好擡頭,江啓寒立刻別過臉去裝作無事發生。
靳安年沒有在意江啓寒的反應,他順手把茶幾上那只貓爪杯也拿了過來,這是莫曉陽送他的,別的不帶走都行,這個要不帶走他要糟。
在客廳轉悠完了靳安年又去了洗手間,有他用的洗漱用品。
他剛搬進來的時候,所有洗漱用品都買了兩份,但是江啓寒從來沒用過,靳安年想了想,把多餘的那個漱口杯跟牙刷扔進了垃圾桶。
生活了三年的地方,不到一個小時就收拾完了。
靳安年環顧四周,與自己有關的痕跡,都被消除了。
這個已然被他當成家一樣的存在的小房間。
還有那個,他從少年時期就一直喜歡的男孩。
這下真的要說再見啦。
靳安年看着客廳的方向,無聲地說。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