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約來世(2)

春水被趕出衙門,無論她怎麽敲門、擊鼓都不再有任何人理會她。

她亂着頭發站在門外,一臉的茫然和惶恐——她都已經決意赴死,為何突然來了這等轉變?宋漫貞你這個腦子裏塞滿稻草根本就不懂世理愚鈍的富家小姐!有命活就好好活着,還來這裏扮演什麽救世主啊?我這賤命一條活着也是受罪還不如死了,死了也沒人惦記!可是宋漫貞你不同,完全不同,你怎麽連這點利弊關系都分不清呢?

春水站在原處,光芒鋪在她身上,已經分不清是朝陽還是夕陽。徹骨寒冷中為她帶來了一絲溫暖,可是這種溫暖卻讓她更加的難受。

若沒有溫暖她大可以用盡全力地抵禦寒冷,甚至可以麻痹自己不去在意是否還活着,就讓痛苦來得徹底,好讓那顆決意赴死的心更加地堅定。可是為什麽還有陽光的存在?為何不直接拖她入十八層地獄,再也不知溫暖是何滋味,也好過現在竟開始貪戀,想要活下去。

內心一陣陣翻湧出的酸澀難過讓春水都沒能來得及感知眼淚已經布滿臉龐,她擡起已經酸麻無力的胳膊,繼續擊鼓。

“傻丫頭!”突然手臂被制住,春水回頭看,竟是魯媽媽。

魯媽媽一臉愁容,鼻尖和臉頰都被凍得紅透了,眉毛緊緊地擰着,眉間一道深深的痕跡就像是早已有的疤痕:“傻丫頭!你還在這裏做甚?跟我回去!”魯媽媽拽着春水就走,春水踉跄幾步用力抻着身子往後倒,魯媽媽扯了幾下沒能再扯動,賭氣般甩了春水的手怒道:

“好哇,你就在這裏擊鼓,等那些官爺出來把你再抓進去你就和她一起死吧!你就浪費宋公子的一番好意,兩人都活不成吧!一直讓你多長點心眼你怎麽一直都聽不進去?你看你惹的這種事……我不就兩天沒在你身邊麽?你怎麽就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呢?如果你死了……我,我怎麽辦?春水,你讓我怎麽一個人活在世上?”魯媽媽眼淚嘩嘩而下,身子忍不住地顫抖,春水雙臂垂在身側,看着她哭沒說話,只是覺得很疲憊。

“媽媽不是一直都很喜歡宋公子嗎?之前還極力勸我随宋公子離開春江夜,為什麽現在又能忍心讓她送死?”春水問道。

魯媽媽止住了哭泣,望向春水的臉龐,見她整張臉冰冰冷冷沒有任何的表情,不禁害怕起來:“喜歡是喜歡,可是……關乎生死之事……”

春水冷笑:“平日再好,只要到了生死邊緣便可把平素所有的好都抛之腦後了,是吧?媽媽,你也是這種人。”

魯媽媽被春水這兩句話說得心肝直疼,想要反駁可是春水那種已經不屑她的态度卻讓她覺得再多說什麽都是龌蹉的。

春水轉身去撿鼓棒:“魯媽媽你先回去吧,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春水這才明了,此時不過是清晨。衙門本就是百姓忌諱之處,此刻更是無人路經。她任性的鼓聲無限回蕩,無比刺耳。

她知道魯媽媽站在她身後不停地哭,她也知道自己所作所為讓魯媽媽很不好受,可是卻無法停止。

她內心有恨,願與世人為敵,這種恨意不太清晰是由何何來,但的确是存在的。她才在心中罵了宋漫貞不懂珍惜,回頭面對魯媽媽的教訓卻又賭氣一般持了相反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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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逆世之意尚是模糊,但她明白她正是瞧不進這世态炎涼人情薄如紙!

衙門的門終是為她開了,官差站在高高的臺階之上對春水說:“姑娘,柳大人有請。”

春水無力地垂下手臂,鼓棒掉在地上,跛着腿艱難地提着身子往上走去。

“春水!我在這裏等你!”魯媽媽急着喊道,“一定要回來!”

春水和官差消失在門內。

官差一路把春水帶到了柳大人的書房前,挽起的牡丹圖案的門簾內,柳大人正坐在暗紅色的木椅之上,身前并不寬敞的桌上整齊地堆滿了書籍和奏書。柳大人手中拿着一折奏書,細眉微擰,手中的毛筆停滞在空中,目光凝滞于奏書上,完全沒有留意到春水已然站在他的面前。

“春水姑娘擊鼓所謂何事?”柳大人總算是放下手中的一切,站起身和春水面對面。

“大人,我早已認罪,以夏朝刑罰來看案件的最終判定不就是以犯人的認罪來結案的嗎?為何我早已承認殺人大人卻還把別人牽扯進來?是否和我朝斷案流程不符?”

屋內并不只他們二人,站在一邊的守衛聽春水如此直言不諱地質問柳大人,面色有些難看,不自覺地握緊了懸挂在腰間的利劍。

柳大人卻不在乎,雙手背在身後慢慢踱步而來:“我朝法律的确如你所說,以犯人的口頭認罪為準。可是柳某為蘭舟城城守,只要我在職一日,就不能見人枉死。現已查明殺死何發的真兇為宋府三女宋漫貞,而宋漫貞亦投案自首。所以這件命案已與春水姑娘無關,你可以回家去了。”

“柳大人真是心系百姓的好官。”春水笑道,“那就只能怪夏朝刑罰幼稚,只關心結果卻不去追究其原因。何發為何有錢去妓-院消遣,宋小姐一個姑娘家為什麽會到煙花之所,何發又是在什麽情況下被殺……這些案件最重要的起因與經過似乎不是當朝權重和柳大人感興趣的事。生于此朝春水無話可說。”春水作揖便走,守衛一直給柳大人使眼色——這個小丫頭公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柳大人完全可以賜她三十大板!若是往上禀報追究其罪,甚至可以如她所願砍下她的腦袋!柳大人為何無動于衷?

“且慢。”就在春水一條腿已經跨出房門的那一剎,柳大人叫住了她。

春水沒回頭,只聽柳大人緩緩說道:“我一直瞧春水姑娘面善,是否曾在何處見過?”

春水倒吸一口涼氣——看來這世間的男子無論貧富貴賤都是一副德性,到了這個時候還有工夫說這等無聊之詞!

“一介草民怎麽可能有幸和大人見過,大人多慮了。”春水丢下這話,離去了。

宋府。

沒有一個人敢呼吸得大力一些,府內氣氛凝重,大家都明白這時候誰要是多言一句或者做出點兒什麽出格的事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宋漫郡坐在大堂正中,不說話,臉色極差,手中的茶杯早已涼透。她不知在思索何事,沒去瞧圍繞在她身邊宋府的所有丫鬟。

漫長的沉默過後,宋漫郡終于開口了:“你們當中,有哪些人上無老需服侍下無小需供養?”

衆人面面相觑,角落裏有個微弱的聲音發話了:“回大小姐,霜兒自幼雙親離世,是夫人把我撿回來的,至今也未成親。”

宋漫郡道:“你,今夜晚膳過後來我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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