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夏獵開始

方月娥沒說話。

——還能為何？陛下想奪權親政！

永昌長公主慕容辰攝政五年，幼帝已然八歲，到了心智開蒙最要緊的年紀。

雖長公主大權在手，可內閣月朝廷中卻還是有很多重臣是支持陛下親政的！這也是幼帝敢做主長公主婚事的底氣！

魏嫣見母親不說話，知道她已經想到了。

繼續說道，“女兒只怕，若是陛下有心對付長公主，那麽咱家若是不參加這次的夏獵，只怕陛下會懷疑咱們故意躲避。若是以此引來陛下的不快，阿爹遠在北疆，只怕……”

她頓了頓，聲音輕了幾分，“兇險。”

方月娥神情一震！

也反應過來，眼下的情形，居然是騎虎難下左右為難！

她又看向魏嫣，一張分明漂亮得跟百日菊般明媚鮮豔的面龐，卻硬是做出一副小郎君的裝扮。

瞧着雖有幾分飒爽，卻到底還是無意中透出幾分小女兒的意态來。

“阿娘，讓我去吧！”

魏嫣忽然一甩手上的鞭子，“我還想親自去抽那個孫老三幾鞭子呢！”

“……”

方月娥拍了她一下，轉頭看了眼床上還昏迷的魏昭，終是點頭，“那明日你在外圍行走一圈便是。咱家不稀罕尚長公主，你應付完場面就下來！”

魏嫣也是這個打算。

前世既然因為參加獵場的名單裏沒有魏府才惹來幼帝的懷疑，那麽這一次，她只要把名字填上去，到獵場上走一圈點個卯，這個災禍不就能避免了麽？

這一次，她只要父兄和母親好好的！

絕不能讓他們再次經歷上一世那樣的苦楚！

走出帳篷時，日暮已西斜。

魏嫣想起前生，想起今日蘇醒後的種種，一時心緒難安。

忍不住轉身，走出圍場，在一塊雜草叢生的斜坡上站住。

擡目望去，就見大片金紅的餘晖，遍灑在獵場上方廣闊無垠的天際之上。

熱鬧中漸漸趨于安靜的圍場，也被這一片璀璨的光澤鋪染出了一片瑰麗的美景。

她就是在這如血如荼的顏色裏，看到斜坡下方，數百步開外，一支無聲而浩蕩的隊伍，穿過日晖與夜色，帶着一片濃濃的火色，靡燃而來！

數百名身着黑色盔甲的甲子軍，面無表情宛若傀儡。

無聲地拱衛着隊伍中間一輛大紅色的車架！

幽豔的車架外圍不見任何絢爛華麗的裝飾，唯在靠近車門的檐角時，挂着一枚黑色的八角銅鈴。

随着車架的行走，傳來清脆而綿延的‘叮——’‘叮——’聲。

原本還在熱鬧中的圍場，就在這一聲一聲的鈴铛聲中，倏然落入一片荒蕪的寂靜之中！

“參見長公主！”

外圍巡邏的禁軍，當即跪在了兩邊！

車架停下。

那枚八角的銅鈴也發出一聲輕微的撞擊聲後，停了下來。

魏嫣忽然想起，不知道在何處聽說過，長公主這車架上的鈴铛是鎮魂鈴。是為了震住長公主出生便少一魄的魂體。

忽然，圍場內明黃的帳篷內，急匆匆地奔出了一行人！年僅八歲的德泰帝一邊正着發冠衣襟，一邊由貼身內侍背着，奔命似地朝圍場外跑去！

一直跑到那大紅的車架前，兩邊的甲子軍整齊劃一地朝兩邊退開。

德泰帝從內侍的後背上落地，深吸了一口，強擠出一副歡快的笑容，撲到車架前，高聲喊：“阿姐！”

“叮——”

鈴铛輕晃。

紅色的車簾被撩開，一只素白如玉的手伸了出來。

接着，一個身穿一襲白色流雲紗外衫，被車架旁的森面鶴皮的內侍扶着手，極度優雅緩慢地，從那大紅的車架上走下來。

魏嫣隔着遠，又被車架遮擋，并不能看清長公主的樣貌。

卻覺得——長公主的個頭，着實高了些。比她身旁的甲子軍都要高！

只是她姿态雍容，風華無雙，行走間如流雲寫意，長長的黑發随意地披散在肩後，不叫人覺得壯碩，反而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威懾與壓迫！

魏嫣暗暗心驚，果然是于危難中穩固東朝的攝政長公主，她隔着這麽遠都能感受到其驚人的氣勢！

正要後退離開。

忽然，車架那邊傳來一聲驚呼！

她扭頭一看，竟見方才背着德泰帝的內侍，被甲子軍一刀抹了脖子！

鮮血噴濺了幼帝滿身！

他驚恐至極地尖叫起來！

然而，旁邊的長公主卻不緊不慢地彎下腰，用她那價值千萬金的流雲紗袖角，慢條斯理地給他擦了擦臉。

不知說了什麽，幼帝猛地搖頭！

長公主又摸了摸他的頭，姿态悠然地走進了圍場。

狀若傀儡的甲子軍緊随其後。

圍場門外，瑟瑟發抖的幼帝呆呆地看着長公主離去的背景，忽然舉起一塊石頭，惡狠狠地朝那內侍的屍體砸去！

斜坡上，魏嫣眯了眯眼，片刻後，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

翌日。

東朝每三年一度的夏獵正式開始！

方月娥站在帳篷內，緊張地替魏嫣整了整身上的軟甲頭上的玉冠，又理了理她身上挂着各種随身物品藥丸的蹀躞，不住地叮囑，“點個卯應付完就一定記得趕緊下來！切莫往獵場深處去！還有，若是受傷了，就用這個瓶子裏，這是金瘡藥這是解毒丸這是……”

“阿娘。”

魏嫣有些好笑地扶住她不安的手，輕聲安慰：“別擔心，以我的功夫，別說點個卯，就是對付這幫子空有表皮的軟腳蝦都夠了！”

她本就生得比一般女子要高一些，今日又是這樣勁裝加身，愈發顯得她腰長背直，身如修柳，飒沓如星！

朝着幾人一笑，看得帳篷內的婢女臉都紅了。

方月娥卻是紅了眼眶，拍了她一下，“又胡說！一切當心啊！”

“阿娘放心，我去去就回！”

魏嫣握住春紅遞來的鞭子，邁步走出了帳篷。

方月娥目送她步伐踏踏，朝獵場徑直走去，終于沒忍住，落下淚來！

昨夜按着魏嫣的吩咐，她已經将魏昭扮作家中重病的小厮，送下山去了！

如今，就剩下這孩子平安歸來，便可無礙了。

“夫人，咱們也該走了。”她的貼身婢女珍珠走過來低聲道。

方月娥點點頭，帶着一衆人，朝家眷所在的獵場觀賞臺走去。

剛落座。

便看到，底下浩浩蕩蕩的青年才俊之中，面容清朗如白梨的魏嫣仰臉，朝她彎唇一笑。

她擡了擡手，剛想回應。

獵場外，響起內侍尖利的唱喝聲：

“皇上，長公主殿下，到——”

所有人全都起身下馬，跪地高呼。

“恭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恭迎長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