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媳婦兒
魏嫣瞬間從頭麻到腳！
瞪着眼珠子呆坐在車裏。
“咯噔。”
牛車一震！
她猛地咬到舌尖，這才回神！
低頭，就看長公主殿下那張美得仙女兒似的臉正靠在她緊繃的腹部，閉着眼……睡着了。
長長的睫毛随着呼吸安穩地上下浮動。
那張本就白雪似的臉蛋上更是一點血絲兒都不見，跟沒了活氣似的。
菱唇閉合，薄薄的，挺好看的。
魏嫣看着看着，忽然一擡頭，懊惱地罵了自己一句——美色誤人！
轉過頭，想對大爺再解釋清楚。
大爺已轉過臉去，慢吞吞地吐着煙。
枯草的煙氣順着風飄進車廂裏。讓她又想起從前随父親在沙場上的種種。
大漠荒蕪中，黃沙如海，狼煙直上。
一輪殘陽深紅似血。
父親站在風涼城殘破的城牆上，指着那片鮮血染就的沙土對她說。
“這是東朝的疆土！是魏家軍無數英靈守衛的東朝第一道防線！只要我們姓魏！就絕不能往後退縮一步！”
她緩緩呼出一口氣，放松了腹部，将那團已經幹了的衣裳拉開，搭在長公主的身上。
然後靠在側壁上，閉眼，慢慢地歪過頭去。
肚子上，抱着她的慕容辰睜開眼，朝她看了會兒，伸手，嫌棄地撥開她身上的黑衣，露出裏頭屬于她的騎裝，将臉往她柔軟的小腹上墊了墊，再次閉上眼。
“哎喲，官爺。這是咱家孫子跟他媳婦兒，聽說縣城好玩兒，非鬧着要來玩一趟，這不，走得急了，就把路引給忘了，只有小老兒這一張，您通融通融……”
魏嫣募地睜開眼！
就見馬車已到了萬年縣門外，只是城門前卻比從前多了近乎一倍的官兵在盤查！
有個官兵正在往他們所在的牛車裏看。
她眉頭一皺，當即将還在睡着的長公主往懷裏一抱，似是安撫地拍了拍，“媳婦兒別怕，就是官爺盤查，沒事兒的。”
車外，那官兵的目光在車裏随意一掃，看見兩人皆是蓬頭垢面一身泥土糟污的模樣，便轉過身，不耐煩地對大爺說道，“不是我們不通融！是上頭傳下來的命令，最近出入城門皆要嚴查！沒有路引不得進出城！”
從獵場南面繞路回京城，萬年縣是必經的路。
看來是有人想要阻攔長公主回京城了！
大爺一時為難起來。
這時，魏嫣跳下了車，摸了摸亂糟糟的頭發，又朝車裏看了眼，清隽的臉上很有幾分不好意思，低聲對那官兵道，“差爺，我們其實是想進城看大夫。我媳婦兒她……有喜了。”
大爺在旁瞪了瞪眼。
車內，早已醒來的慕容辰朝魏嫣的方向掃了眼。
那官兵倒是緩和了幾分神色，也沒繼續朝車內看，只是說道，“我們也是按照吩咐辦事兒，你們沒有路引……”
話沒說完，魏嫣忽然背着人将個錢袋子塞進他手裏，一邊低聲道，“小人聽說路引也能買，您通融通融。這是我跟我媳婦兒頭個孩子，她膽子小，整日裏擔驚受怕。找個大夫瞧一瞧，多少也能安了她的心。”
很是一番情真意切的模樣。
官兵掂了掂手裏的錢袋，知道分量不少，朝門口看了眼，從懷裏迅速掏出兩張路引出來，擺了擺手，“快走吧！也是看着你憐惜媳婦兒的份上。”
“多謝差爺！”
魏嫣連忙道謝，完全一副憨頭憨腦的傻小子模樣。
舊車一路晃晃悠悠地進了縣城。
在一間藥堂前停下來。
大爺笑着對兩人道，“既然媳婦兒有了身子，恁這做郎君的，就要多心疼着些才是。”
魏嫣心虛地看了眼身邊始終沒什麽神情的長公主，點頭道謝。
大爺笑眯眯地擺手，剛要架起牛車，又回頭說了句，“恁媳婦兒好看，別叫心思不安生的瞧見了，給遮一遮吧！”
說完，駕着牛車走了。
魏嫣神情複雜地站在原地，轉過頭，果然，街邊路過的人，皆朝長公主殿下望來！
有好幾個居然看着都忘了走路，撞翻攤子的，撞到路人的！
幾乎立刻就引起了一片雞飛狗跳！
這樣下去可不行！
魏嫣左右一看，看見一個埋着帷帽的攤子，趕緊地去買來，也不請示長公主的同意，伸手，往她頭上一戴。
然後拉着她就往前走！
慕容辰還沒戴過這種東西，有些新鮮地擡手撩了撩。
魏嫣就跟後腦勺長了眼睛似地立時說道，“長公主殿下，咱們現在需要低調。您……姿容天下無雙，若露于人前只怕會引來刺客的追擊，您要是不喜歡這個，下回我給您尋個帶繡花的，成麽？”
慕容辰擡起的手頓了頓，放下，跟着走了幾步，問：“還有繡花的？”
魏嫣聽着，一時又覺得好笑——長公主殿下居然連帷帽都沒見過麽？身居高位捭阖朝堂卻連這樣的人間趣樂都不知道，也怪沒意思的。
走了一段，看到前頭有一間當鋪。
她腳下一滞，回頭笑道，“殿下，您等臣女一會兒。”
隔着帷幔，慕容辰并不能十分清晰地看到她此時的神情。
他靜靜地望着她，兩息後，面無表情地說道，“好。”
魏嫣一笑，轉身，進了當鋪。
慕容辰靜靜地站在縣城不算熱鬧卻也不清冷的長街上，心裏默默地數。
“一二三四五六……”
多年前的記憶倏地蹿入腦海。
——“殿下您在這裏等着奴婢，奴婢馬上就回來。嗯……您數到一百下，一百下！奴婢就回來找您！”
——“一二三四……九十九……”“一二三四五……九十九……”“一二三四五六……九十九……”
那個小小的孩童，站在黑漆漆的冷宮外頭，一遍一遍地數“九十九，九十九，九十九……”
而此時萬年縣灼灼的烈日底下。
戴着帷帽的慕容辰森冷的雙眸看着長街盡頭那輛慢吞吞地踱過來的馬車。
心裏想。
——只給這蠢丫頭五十下，要是沒回來！他就去扒了她的皮！要她全家的命！
“……四十，四十一，四十二……”
心裏數的聲音越來越慢。
“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
那輛從街頭行來的馬車都已到了近前。
慕容辰僵冷的目光微動，募地想朝那邊當鋪去看一眼。
忽而，有一陣風吹來。
将他面前的帷幔拂開。
羅衣何飄飄，輕裾随風遠。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
那輛将要行過去的馬車內忽然傳出一聲高呼，“停車！”
慕容辰心裏默默地數，四十九。
四十九了，蠢丫頭。
你說你不會丢下我。
卻還是逃了。
又逃了一個。
——五……
“美人兒！”
一道輕浮孟浪的聲音忽然在慕容辰身邊響起，“何故一人在此啊？”
慕容辰心裏的‘十’還沒落音，頓了頓，轉臉。
見到個滿身綢緞一臉猥瑣的男子，在朝他跟前湊。
那眼中無恥的神情，幾乎叫他不容分辯便知是何意圖！
他冷冷地看着這色胚一步步靠近！
袖下五指一抓！
“砰！”
一條腿忽然從身後伸出來，一腳便将那幾乎貼過來的混賬東西給踢飛了出去，“狗東西！老子的媳婦兒也敢勾搭！給我滾！”
慕容辰緩緩轉臉。
隔着帷幔，看到了那蠢丫頭瞪眼怒意的模樣。
——五十。
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