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粉墨
“哈,真是你?”攬住我的人眸含煙雲風姿傾世,嘴巴卻臭得很,“誰叫你自己去滾釘板,痛死活該!”
“三王子?”我暗暗皺眉,卻不敢表現出來,忙推開他,顫巍巍的站好,低眉順目的屈膝行禮道:“琥珀見過三殿下,殿下安康。”
暮霭·深藍冷哼,用世間罕有的美妙聲音,說着無比欠揍的話,“沒有人教過你,進宮不能行簡禮麽?”
“哦……”我看了看因跪得太久,而又染滿鮮血的褲管,隐忍的道:“是琥珀疏忽了,這就大禮參拜。”此時不宜生事,一切以救出歸海·月明優先。
“哼,看你那滿腿的血,別跪髒了地面,省了吧……”暮霭·深藍雙臂環抱,滿眼嫌棄的道:“上次跳河喂鱷怪,這回跑去滾釘板,你要是真活膩歪了,不能低調點在家裏關上門自殺麽?”
大概是藥勁過了,我身上火燒火燎般的痛,本就站得很勉強,聞言氣的幾乎沒一頭栽下石階。聽說暮霭·深藍才16歲,我告誡自己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見識,深吸兩口氣,挂上甜美笑容,“殿下說得是,琥珀受教了,這就回去閉門思過……”才要告辭趕緊離開這個瘟神,卻猛然想起一事,不禁脫口道:“殿下能見到王太後麽?”
暮霭·深藍微愣,“自然能,不過也不經常見……”孩子氣的左右看了看,小聲哼道:“太後不喜歡我,而我也不喜歡她。”老人都喜歡長子嫡孫,他是藍王從外面抱回來的私生子,沒有母親,血統不夠純正,不被待見也屬正常。
我皺眉,吶吶的道:“這樣哦,那……那您能不能去見一見王太後……”藍王雖說會重審,但結果還未知,多一層保險總是好的。
暮霭·深藍不解的道:“見太後做什麽?”
我忙把太後每年生辰都要穿七色繡衣的事告訴他,說要是把歸海·月明殺了,太後以後就再沒七色繡衣穿,請他在太後面前提個醒,也許能對歸海·月明有幫助。
“哦……”暮霭·深藍盯着我,慢吞吞的道:“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我大喜,道:“多謝殿下……”
他卻話鋒一轉,“可是我為什麽要幫你?我已經救過你一命,再不欠你什麽了。”高高昂起小頭顱,神氣活現的便要走。
我不管不顧的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低聲下氣的懇求道:“只要殿下肯傳話給太後,讓我做什麽都可以……”我雖然不明白他欠過我什麽,但此時管不得舊賬,火燒眉毛且顧眼下。
暮霭·深藍稍稍側頭,用眼尾瞟我,“真的讓你做什麽都可以?”
我用力點頭,堅定的道:“嗯嗯,上刀山下油鍋,萬死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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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死,你還會別的不?”暮霭·深藍翻白眼,卻完全無損美麗,即使輕紗遮面,仍然秀色無邊。
我順從的道:“不死不死,您說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一時半會想不到,先欠着吧。”暮霭·深藍微微皺眉,“等我有需求再說,到時你可不要反悔。”
我豎掌向天,發誓道:“殿下放心,我若反悔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果然除了死,再不會別的了……”暮霭·深藍啧啧搖頭,嗤之以鼻的道:“不過死法有千萬種,我覺得你最适合笨死,否則都侮辱了那個死法。”再不理我,轉身大步而去。
“先別走呀……”我顧不得生氣,急聲追問道:“您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啊?”
“果然笨死了!”暮霭·深藍卻只留下這一句話,便轉過大殿,走得蹤影皆無。
“……”我一邊往宮外走,一邊百思不得其解,回想他說什麽不欠我的了,可我想破頭也想不起來和他有過什麽交集。說他讨厭我吧,又曾甘冒暴露血統不純正的危險救過我,說他喜歡我吧,又句句帶刺,态度惡劣滿眼嫌棄。
小六和伶舟早已在宮門外等候多時,見我出來,一起歡喜迎前。我已是強弩之末,硬撐着時還好,看見他們,不覺松了口氣,立時便支持不住,軟到在小六懷裏。
“小姐,小姐您還好吧……”小六驚叫,急忙抱住我。
“哎呀,真可憐……”
“就是她麽?是個美人哪……”人類向來是非,我滾釘板告禦狀之事已經傳遍藍都,不少百姓自發的圍在宮門前,等着看我這個傳說。
“咦,是你?”人群中突然傳來把熟悉的聲音,磁性中透着莫名的誘惑,好似标志一般,除了風流鬼迦旃再無別人。
我循聲望去,一眼便看見了一身錦衣風流倜傥,如鶴立雞群般的站在人群中的迦旃。我不想惹麻煩,假作未見的收回眸光,低聲吩咐小六快走。為我準備的轎子就在幾步之外,我打算直接鑽進去閃人。
迦旃卻明顯不配合,衣袂飄飛行雲流水般走至我身前,上下打量我狼狽的樣子,啧啧稱奇道:“我原本還不太相信,竟然真的是你。”
我見躲不過,幹脆回嘴道:“你都能抛下美人來看熱鬧了,我為什麽就不能去滾釘板?”
“還好……”他擡手摸下巴,笑容可惡卻賞心悅目,“還是那麽牙尖齒利,看來沒什麽大礙。”
“大礙得很……”我已在伶舟小六的攙扶下走至轎前,一邊顫巍巍的努力往轎子裏面鑽,一邊哀哀叫道:“我全身沒有一處不痛,你行行好,從那裏來回那裏去,就放過我吧。”
“好吧,看你怪可憐見的,今天就暫且饒了你……”他倒潇灑,一笑作罷,才回身要走,又轉頭扔給我一個小瓷瓶,“療傷聖藥,續骨生肌,拿去用吧。”
“你有這麽好心?”我愕然接住,只見瓷瓶晶瑩剔透宛若美玉,氣味更是如蘭似麝直透心肺,不用打開來看,便知絕非凡品。雖然的确是好藥,可我卻不想欠迦旃人情,欲要還給他,他卻已經走得連影子都沒有了
一路再無事,回到通源恒,除了歸海夫人外,所有人都跑出來接我,把我當做英雄般的迎了進去,弄得我反而很不好意思。
我又痛又累,回房後便撲倒在床上,任憑小六和兩個小丫鬟幫我擦洗敷藥,自己卻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聽見房中有響動,茫然張開眼睛,卻見一片黑暗,原來已經夜幕降臨。
“誰?”我動物本能般的望向窗邊,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正逆光站在那裏,在黑暗中靜靜的看着我。
我嘆息,“歸海·雲開,是你麽?”
那人靜默片刻,慢慢走向我,“你什麽時候知道的?”聲音低沉,正是失蹤的歸海·雲開。
我已有心理準備,并不詫異,淡然道:“你逼歸海夫人簽合同那日已經有點懷疑,今天在王宮中突然頓悟。”
“頓悟?”歸海·雲開在我床前站定,濃眉緊皺的打量我,道:“什麽原因使你頓悟?”
“你的局設得天衣無縫,卻特意給小叔留了一線生機。”
“我沒有……”他反駁的聲音幹澀無力。
“哦,是麽?”我笑笑道:“那女屍手臂上的朱砂痣都和清韻郡主的一模一樣,我不信你會疏漏掉她生育過這麽大的破綻,除非……”
“別說了!”他低喝道:“我便是有意為之,也不是讓你去滾釘板,你強出什麽頭,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我馬上反應過來,“你是想要歸海夫人去滾釘板?”
歸海·雲開冷哼,“她既然不肯跟她兒子易命,那麽……”
“還不夠麽?收手吧。”我嘆息,道:“她已經自殺了一次,現在話都說不出來,驟然老了數十歲,也算沒了半條命。再說她最珍視的老宅和珍寶坊都已被你拿去,寶貝兒子亦被折磨得皮開肉綻不成人形,何必非得置她于死地呢?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得饒人處且饒人,難道你真要害死小叔不成?他是你的親弟弟呀,而且他那麽喜歡你,即使猜到了真相也不肯說出來,否則最起碼可以嘗試翻案……”
“有大王子坐鎮,那那麽容易翻案。”歸海·雲開冷哼,聲音卻有些顫抖,“月明……他,他知道是我了麽?”
“他說物歸原主,可以解脫了。”我點頭,“當時我還不明白什麽意思,現在回想應該就是已經猜到是你了。”
“嗯……”歸海·雲開點頭,語氣中隐隐透着一絲自豪,“他自小就聰明,三歲習文,五歲練武,那時我老覺得他不正常,叫他小怪物,可他卻總是喜歡粘着我……”
我搖頭,嘆道:“看來不僅是小叔喜歡你,原來你也是真心喜歡他,既然如此何不就此收手?留些情分,以後還可相見。”
歸海·雲開遲疑,“可是……我恨她……”
“我知道。”我點頭,“但你不能用犧牲掉小叔的方法來傷害她,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得不償失。”
歸海·雲開沉默半晌,終于颔首,“暫且作罷,慢慢折磨她也行……”話鋒一轉,卻吓得我幾乎沒跳起來,“你回來我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