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仳離
歸海·月明呼吸漸漸厚重綿長,表示他已經進入深度睡眠中。眉心輕皺,唇角卻微微挑起,表情似喜又悲,也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麽,還是在睡夢中還想着什麽。
我眼巴巴的看着他酣睡,自己卻因睡得太久,而一絲困意也沒有。初時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顏流流口水犯犯花癡還好,但時間一久便再躺不住了,試着想推開他壓在我腰間的手臂爬起來,他卻不滿的低吟一聲反而幹脆把我環到懷裏,溫潤朱唇恰好抵在我光潔的額頭上,好似一個泛着芝蘭香的輕吻。
我一愣,僵在他的懷中異常尴尬,這個姿勢若被別人看見,真是多長出兩張嘴都說不清了。
空氣中充滿歸海·月明芝蘭一般的體味,隐隐的又透着幾分老房子特有的潮濕陰腐,慢慢生出一股難言的暧昧來。我只覺得時間好似停止了一般,每一秒都過得漫長無比,不知不覺的出了一身薄汗,繃帶黏糊糊的緊貼在身上,難受得猶如上刑一般。
正當我再堅持不下去,不管不顧的想先推開他再說時,門上忽然傳來叩擊聲,随即響起伶舟壓得低低的聲音,“主子,夫人讓您過去吃晚飯。”
我長出一口氣,第一次這樣開心聽到有關于歸海夫人的話,忙用力推歸海·月明,順嘴道:“喂,快醒醒,你媽叫你回家吃飯了……”
“嗯……”歸海·月明迷迷糊糊的咕哝一聲,濃睫戰顫,卻沒有睜開眼睛,長臂一勾把我又勾回原位。
“主子,主子您在裏面麽?”叩門聲又響起。
“在在在,只是睡着了,你等一下,我叫醒他……”我怕伶舟進來,看見我們這幅樣子生出誤會,忙一邊揚聲回答,一邊更加用力的推開他。骨碌爬起,顧不得身上疼痛,急忙退到床裏面,遠遠的叫道:“小叔,小叔快起來,伶舟在外面等着你呢。”
“唔……”歸海·月明不滿的皺眉,卻還是不肯睜開眼。
“喂喂,快起來啦……”我怕伶舟闖進來,不禁急得用腳踹他,卻被他一把抓住纖細的腳踝。
那種地方無比私人,雖然纏着一層繃帶,但我還是立刻便感覺到了他手心的熱度,臉上亦跟着燒了起來。他卻在此時驟然睜開了眼睛,茫然一瞬,眸光慢慢清醒過來,看着我飛紅的臉頰,非但沒有松開手,掌心反而變得更加滾燙。
我迫不及防的和他四目相對,一愣之下不禁輕輕咬唇,低聲罵道:“作死了,還沒醒麽,快放開我……”
他俊面上亦泛起紅暈,湛藍眸底似有什麽在湧動,燙着手一般猛的放開了我,朱唇緊抿欲語還休,“對不起,我我……”
我飛快的打斷他,道:“沒關系,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只是睡迷糊了而已。”
他微微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
Advertisement
我伸長脖子向外看,擺手道:“什麽意思都沒關系,當務之急是你趕快起來,母親叫你去吃晚飯,伶舟在外面候着呢。別進來看見這個樣子,再生出什麽誤會,母親那個脾氣我可吃不消。”
歸海·月明眉頭皺得更緊,“這段時間你們患難與共,關系沒有好轉嗎?”
“沒有,這段時間我們根本就沒說過幾句話,母親對我是根深蒂固的厭惡,與我做了什麽無關。”我苦笑搖頭,“再說也沒有那個必要,反正我要離開。現在你已經回來,我等幾日傷好後就上路了。以後山高水遠,相見無期,母親怎麽讨厭我也沒有關系。”
歸海·月明陡然揚眉,脫口道:“你還要走?”
我奇怪的道:“當然了,若非家裏出事,我現在不知道已經走到那裏了。此間事了,我自然要按照原計劃離開。”
歸海·月明眸光怪異,聲音難以控制的輕顫,“你冒死救我,就是為了離開麽?”
“哦……”我一時被他繞住,想了想才道:“也可以這麽說了……”
歸海·月明忽然笑起來,笑容卻苦澀無比,低聲輕喃,“看來竟是我誤會了……”一頓眸光清透起來,目注我道:“你若無事,可否多留一段時間?”
“事倒的确沒有……”我疑惑的道:“可是為什麽要多留段時間?”
歸海·月明道:“我雖然被放了回來,但奉王太後懿旨要給她繡七十大壽穿的七色繡衣,且荒荻女族也傳來消息,要求把女王訂的七色繡衣提前送去。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本就很難繡完兩件繡衣,我又有傷在身,無法全力以赴,若是到時候交不出繡衣……”
我一急,脫口問道:“會怎樣?”心中暗想暮霭·深藍真的給王太後傳了話,以後不知道那個傲嬌的主要我做什麽回報他,十之**不會是什麽容易的事。
歸海·月明苦笑,“你即便再去滾釘板也救不了我,因為無冤可訴。”
我眉眼皺在一起,道:“那我留下就更沒用了,我又不會繡七色繡。”
歸海·月明柔聲道:“但是你可以幫我持家,讓我能心無旁骛的專心制繡衣。否則母親失聲卧床,曉曉表妹癡癡傻傻,長史姨母整日以淚洗面,我要再費心照料她們,這繡衣百分百是不能按時完成了。”
我微微遲疑,“可是……不是還有平彤表嫂和星河麽?”不知為何心中隐隐不安,本能的想早點離開。
“她們兩個那裏當過家,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景,勢必不敢做主,還得來問我,與其費二遍事,還不如我直接管了。”歸海·月明分析得入情入理,見我還是猶豫不決,有點孩子氣的撇嘴,道:“你若執意要走,我自然留不住,但別忘了回來給我收屍。”
“呸,胡說什麽?”我氣得啐道:“我滾了一身血洞才把你撈出來,怎能再輕言生死?”
他耍賴般的道:“不想我死,便留下來幫我。”
我輕輕磨牙,“你這是威脅我麽?”
他眼底閃現狡黠之光,表面上卻仍是一貫的溫文爾雅,“當然不是,我只是在說實話。”
我氣得瞪眼,卻終究心軟,嘆息道:“好吧,我留下就是,但說好只留到你繡完兩件繡衣為止。”
他颔首,笑顏美如璧月,觸目生輝,“一言為定!”伸手向我,道:“不許反悔,擊掌為誓。”
我好笑的伸出熊掌和他相擊,揶揄道:“你這次回來,怎麽好像逆生長了一般,都不太像我記憶中那個老成穩重的歸海家主了。”突然想起他家主之位已經被歸海·雲開取代,我豈不是無意中戳在了他的傷口上?
歸海·月明卻渾不在意的笑道:“因為我本來就不是家主了,一身輕松,所以回歸本性。”
我好奇的道:“哦?你本性是什麽樣子?”
他愣了愣,唇角勾起一絲苦澀笑意,“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自懂事起便被母親嚴格要求如何待人處事,慢慢的便淹沒了本性……”
我心生憐惜,用大熊掌輕輕拍拍他的手臂,用玩笑的語氣沖淡他的傷感,“可憐的娃兒,你以後自由了,我什麽都不會要求你。”
歸海·月明握住我的大熊掌,眸光溫柔如水,莞爾笑道:“又想占我便宜,小小年紀為何總喜歡充當長輩?當心真的變老了。”
我理直氣壯的揚頭,道:“我本來就已經很老了!”他才二十二歲,我穿來時候已經二十八歲了,自然比他大。(哦,不能按天數算。)
伶舟适時又敲門催,歸海·月明方一步一拖的告辭離去。
——————
時光易逝,轉眼便過去了三天。
我躺在屋中養傷,整日昏昏沉沉的吃了睡,睡了吃,難得的清閑。這期間歸海·月明去了趟水神廟看望出世長修的歸海老夫人,聽說也因為擔心歸海家的事情病了,看來果真是“世人都說神仙好,只有兒女忘不了。”無論身在何處,心還是一直牽挂着自己的子孫後代。
“小姐,小姐不好了……”我正躺得無聊,小六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我有些緊張的擡身坐起,我體質特殊,身上的釘孔已經全部結痂,除了創口較深的四肢外,其餘部位已經基本長好。“怎麽了?不是又那裏塌了吧?有沒有砸到人?”
昨夜雷雨,門面樓被霹塌了半邊,我正在捉摸等傷完全好了後,幹脆把門面樓都推倒重建。反正歸海·月明又交給我五千金幣,說是王太後付的七色繡衣定錢。一件七色繡衣就能賣萬枚金幣,而且這還是宮廷打折價,若在黑市幾乎能炒翻倍,看來我也不用再擔心他們坐吃山空了。用地球話來說,歸海·月明簡直就是個活印鈔機。
“不是那裏塌了。”小六猛搖頭,氣急敗壞的道:“是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說大将向官府遞了休書,且官府也已在休書上蓋了印,正式批準你們仳離。還說……還說大将一直都不喜歡小姐,從來就沒有和小姐圓過房,現在小姐已淪為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料,都說你醜如夜叉,無才無德,以至遭棄。”
“……”我一時措手不及,不知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