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為你而生(10)
游宣醒的時候,太陽還沒升起來。
他本就覺淺,昨天之所以會在沙發上睡着也是因為太累了,這也就導致他睜眼的時候茫然了片刻,看着陌生的臺燈,頓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到底是在哪個世界。
屋裏開着空調,溫度偏低,倒也不算冷,游宣起身的時候就感覺有個東西從身上滑下,他垂下眸子,看到了蓋在身上的那條薄毯子,以及蜷縮在身邊的岑子央。
岑子央還穿着那身松松垮垮的校服,顯得格外瘦弱,此時呼吸輕淺,似乎是睡的有些不太安穩,眉頭都是微皺的。
少年雖然常年營養不良,但那副漂亮的骨相在這段時間的滋養下已經完全顯露了出來,眉眼幹淨,帶着股驚豔的柔和,很難讓人移開目光。
平常清清冷冷的,一副難以接近的樣子,現在卻像是只受驚的小崽子一樣蜷縮在自己身邊,看起來十分可憐,卻又意外的惹人憐愛。
游宣的視線從他濕漉漉的發絲上劃過,頓了片刻。
随即擡手拿起遙控器,默不作聲的将空調溫度調高了些。
屋內的溫度升高,少年緊皺的眉頭也逐漸舒緩開,呼吸趨于平穩,似乎陷入了個不錯的夢境。
……
早上六點的客廳。岑子央身為學生的生物鐘準時将他從睡夢中喚醒。
他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天花板,片刻後,似乎回過神來般,直接坐起身,下意識的看向身邊。
客廳安安靜靜的,廚房倒是依稀有動靜傳來,能看到阿姨在裏面忙碌的身影,岑子央有些失落的收回了視線,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所在地有些不對勁。
他昨天難道不是在沙發旁邊睡着的嗎?
怎麽現在……
岑子央睫翼輕顫了下,指尖觸碰在游宣昨天躺過的位置上,似乎能感受到那裏曾經存在過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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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的躺下,用整張薄毯将自己包裹起來,蜷縮在沙發上,近乎貪婪的嗅着那股來自于游宣身上好聞的樹木香氣,顯得貪戀且珍惜。
——
游宣坐在勞斯萊斯後車座上,随意的撐着頭,看着手機上的早間新聞。
前面開車的宋年抿着下唇,時不時從後視鏡打量着游宣的臉色,在心底小心盤算着路線,顯得格外謹慎。
終于,在他第三次看向後視鏡時,對上了游宣那雙淺褐色的眸子。
“有事?”游宣問,聲音帶着些寒意。
宋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勉強咽了下唾沫:“沒……沒事,就是覺得您今天有點安靜,哈哈,要不要讓秘書給您準備點早餐吃?”
游宣看向窗外并不屬于公司門口的風景,很小幅度的挑了下眉。
“這是打算帶我去兜兜風?”游宣問。
宋年心虛到不行,眼眶通紅,在看見他的瞬間就認了錯:“老板!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夫人威脅我說要是我不把您帶來,她就要讓我媽失業,您也知道有您在他不敢動我,但我媽可好不容易才找到那麽個工作,要是她失業了可就連保險都交不起了……夫人聯系不上您,就只能讓我把您偷偷送過去,我也是逼不得已啊老板……”
游宣淡然的聽着他哭訴,早在宋年來接他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敢幹。
“開車吧。”游宣沖着車門揚了下下巴。
半個小時後,勞斯萊斯停在了游家大門口。
游宣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宋年,宋年欲哭無淚的不行,下意識的掃了眼站在門口的妝容精致的貴婦,還是不敢解釋,小心的拉開了車門。
“宣宣,下來吧。”姜依的聲音依舊溫柔,似乎他們母子二人并沒有發生過當時的那場争執。
游宣下車,整理了下西裝衣角的褶皺,看向姜依,開了口:“媽,找我過來也沒必要用這種方法吧。”
姜依輕笑了下:“誰讓咱們游總這麽難請,進去吧,你爸在書房等你。”
游家別墅很大,此時,二樓最盡頭的書房房門半掩着,似乎是是在等待着來者。
裏面站了道有些佝偻的身影,身為游氏集團的創始人,游父前半輩子都在為了事業操勞,中年喪妻喪子後則在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現在即使再怎麽挺直腰板,也回不去那意氣風發的時候了。
“爸。”游宣道。
游父回頭看向他,聲音渾厚有力,“你還好意思叫我爸?這段時間你幹了什麽自己不知道嗎?”
對于把臉面看的比性命還要重要的游父來說,把那個将他耍的團團轉的所謂真少爺岑子央帶回去,無疑是當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游宣沒說話,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裏。
他嫌少有這麽清冷的表情,在家裏基本都是帶着笑的,斯文到了極點,此時驟然冷下來,倒是帶着股難以接近的氣質。
“宣宣,你是我的兒子,應該知道什麽該做怎麽不該做。”游父擰眉,“你已經二十二歲了,我不想再插手那麽多,但你這次确實過火了。”
游宣看向他:“我有些事情需要弄清楚,需要一點時間。”
“需要時間?”
游父冷哼一聲,對于自己這個獨子,他一向是縱容大于管教,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壓根不會幹預,這次是太過火了,為了壓下集團內的輿論,他只能把人叫到面前。
游宣視線看向尚未關緊的書房門,一道淺粉色的衣角從門口一晃而過。
他很輕的皺了下眉。
門口偷聽的姜依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吓到了,趕緊伸手心虛的撩了下垂在額角的發絲,再擡頭時,卻發現眼前的書房門已經完全緊閉了。
她側身附在房門上,想聽到父子二人在說些什麽,卻只能聽到些依稀的動靜。
被關在門外的姜依心急如焚,攥緊了衣角。
游宣會不會說漏嘴?
他們母子二人會不會被發現?或者說,她還能不能繼續在這裏當個豪門闊太。
現在的游宣明顯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好掌控了,倒像個危險的定時炸/彈般,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引爆,将他們母子二人炸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姜依咬緊下唇,又想到了那張瘦弱卻漂亮的臉。
都是因為那個什麽岑子央……都是因為他,自己的寶貝兒子才會脫離掌控的……
姜依眼底劃過一絲陰狠,像是呼吸被人扼住一樣,喉嚨發緊,只能目光如炬的盯着那扇木門,等待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終于,房門被拉開。
游宣從中走出,依舊是那副長身玉立的模樣,完美的連表情都看不出來什麽端倪,姜依慌忙迎上去,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還沒開口,就聽到了屋內那中氣十足的一聲。
“游宣,你可要小心。”
游父道,“狼崽子可是早晚都會咬人的。”
姜依拉着游宣手腕的指尖猛地收緊了幾分,美甲狠狠刺入皮肉。
游宣像是沒感覺到一樣,看向游父,點了下頭,似乎是回應。
“宣宣,你們剛剛在聊什麽?”姜依近乎渴望的看向游宣,想從他嘴裏知道答案,“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麽是媽媽不能知道的嗎?”
游宣看向他,那雙淺褐色的眸底沒有任何情緒,只是視線朝下掃了下。
姜依怔愣,這才發現自己的美甲已經将游宣的皮膚刺穿,殷紅的血珠緩緩滲出,她亂了陣腳,趕緊道歉:“對不起……媽媽沒注意到,是媽媽不好……”
游宣任由滾燙的血液順着手背滑落,“我公司還有點事,先去忙了。”
随即,直接轉身離開。
姜依的手徒勞的在半空握了下,她看見了指尖兒子的血液,像是被燙傷般,瞬間收回了手。
怎麽辦……怎麽辦。
姜依看向那扇緊閉的書房門,呼吸緊張到都有些微顫。
天知道她有多想知道父子二人之間到底聊了什麽,但她卻又不能直接去問,身為一個知心的妻子,她不該幹預丈夫的任何秘密,這就是在游家生存的第一條準則。
但要是他們達成共識,讓那個岑子央回來了怎麽辦?
到頭來要是暴露了的話,她的地位豈不是就保不住了?
姜依眸子微顫,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眼底的陰狠濃郁到似乎要溢出來。
不管怎麽說,她都不能讓岑子央完好無損的出現在游家!
……
游宣出了門,一眼就看見了在車旁邊站着的宋年。
宋年生怕自己被辭退,小心的拉開車門,害怕他磕到,還拿胳膊墊在車頂。
車內早就調到了适宜的溫度,暖風襲來,逐漸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游宣靠在椅背上,看向外面那棟西式別墅,很輕的眯了下眸子。
小心被狼崽子反咬一口……嗎。
他倒要看看,自己養的崽子有沒有那個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