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囚籠裏的omega(19) (1)
深藏在地下的實驗室亮如白晝,在這亮光中卻夾雜了絲詭異的螢綠色,在寂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滲人。
等到了
碩大的地下實驗室被劃分成好幾個區域,一眼望去看不到頭,目之所及皆是兩人高的培養皿,纖長的管道中斥滿了綠色的液體,形态各異的生物被安置在其中,甚至有的已經成了人形,身上卻還是插着透明管,毫無聲息的懸浮在綠色的液體中,安靜到讓人感受不到任何的生命跡象。
驟然從那片黑霧中來到這種地方,不免讓人有些恍惚。
恍惚到開始懷疑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游宣站在原地,看着身邊消瘦的銀發少年從身邊走過,來到最近的培養皿前,指尖很輕的觸在了外壁,漆黑的眸子被映成了翠綠的顏色。
江瀾感受着那指尖傳來的溫度,睫翼很輕的顫了兩下。
随即回頭看向游宣,扯出抹笑:“我以前也在裏面呆過。”
培養皿中的液體溫度适宜,含有充足的氧氣,讓他們就算是不呼吸也可以很好的活着,身上所鏈接的那些管子則保證了日常進食和排洩的需要。
實驗體們全身□□着蜷縮在液體中,只有微弱起伏的胸口證明他們現在确實是活着的。
江瀾看着眼前的狼崽子,怔愣了許久。
他還在幼體期的時候,也是和這只有翅膀的小狼一樣,被關在裏面。
明明有意識,卻不能說話不能呼吸不能進食,五感盡數被剝奪,像是将人整個丢進深不見底的海洋,被窒息裹挾。
那樣的感覺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仍然讓人胸口發悶。
游宣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他的身邊,一言不發,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裏。
實驗室內寂靜到了極點,江瀾能聽到耳畔傳來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沉穩且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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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的心跳聲,讓他的意識突然清明了許多。
他看見游宣擡起手,很輕的碰了一下他放在培養皿上的那只手,雪山玫瑰的安撫信息素傳入腺體,帶着讓人舒适的心安。
江瀾頓了很久。
他這才意識到,剛剛的自己陷入了那段極其痛苦的回憶,垂在身側的那只手掌心已被刺破,絲絲血跡順着指節滑落。
他吸了口氣,掌心的傷口緩緩愈合。
“他們還能活嗎。”游宣的聲音從耳畔響起。
江瀾搖了搖頭:“不清楚,一般被放在培養皿裏的都是生理機能還不夠完善,需要一段時間的培育才能達到合格的标準……但目前看來,這些都還在培育期,起碼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游宣看向身邊的環境,淺褐色的眼底閃過絲微不可查的疑惑。
從踏入這個島上開始,他就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按照他所得到的信息來看,這裏已經許久沒有人煙了,每個被派來執行任務的都會因為被那些失去意識的實驗體襲擊導致長眠在這個島嶼,落得個死亡的下場,按理來說,這裏本不該擁有這樣精密的儀器才對。
游宣指尖輕輕觸碰到培養皿下方的按鍵上,眉眼藏着些深思。
他好像從很早之前就落入了張巨大的網。
而此時,那張無形的網正在慢慢收攏,他所掌握的所有線索,所看見的所有事似乎都在指向同一條道路,那裏被濃重的黑霧籠罩,讓人看不清最後的結局。
“這裏不需要人管理嗎?”
游宣看向不遠處,一望無際的房間中空空蕩蕩,聽不到任何人類活動的蹤跡。
江瀾點了點頭。
這裏所有的機械都是自動化,簡單來說,就是完全不需要人類,只需要有一個控制終端操控就可以操控所有實驗體,這也就是為什麽他們會直接從上面闖入,還沒有觸發警報的原因。
江瀾捏了下游宣的羽尖,指着不遠處那扇并不明顯的房門:“那裏就是出口,我曾經從培養皿走出去的時候就是從那裏出去的,不知道為什麽,這裏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我來過這裏。”
最後那句話是極其肯定的語氣。
江瀾敢确信,自己一定來過這裏。
他對以前所發生的一切記得并不是太清楚,只是在被更換腺體之後,他就和這群幼體期實驗體一樣被塞進了培養皿中,不知道在那裏待了多久,直到自己蘇醒,才打破器皿走了出來。
江瀾記得很清楚,印象裏就是這扇門,就連門上的紋路都和記憶裏別無二致。
游宣卻沒有動。
他抿了下有些幹澀的下唇,視線落在培養皿旁邊的銅片上。
上面寫着一行小字。
【實驗體—901x,原本為蝴蝶Oga,腺體更換為A級灰狼alpha,出現強烈排斥反應,退化成幼體期,經檢測無法和人類進行正常溝通,正在嘗試繼續培育,培育代碼為029301】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許久。
狼崽的腺體有處十分明顯的紅腫,和江瀾一樣,能看到十分劣質的縫合線,藍色的蝶翼随着培養皿中産生的氣泡緩緩顫動着,仔細看甚至還能看到頭頂那隐約的蝴蝶觸須。
所有跡象都證明了,他是個失敗品。
游宣的眉頭小幅度的皺了下。
“江瀾。”他叫了聲,“你知道這個實驗體嗎。”
原本打算強勢破門的江瀾聽到他的聲音,馬上掉頭回來了,看着那串代碼,眨了下眼。
“……”江瀾思索了很久,“有點印象,但我記得901x是個小孩子來着,不長這樣。”
游宣緩聲道:“那你從培養皿出去後還記得自己發生過什麽事嗎,比如長時間的睡眠,昏迷,或者是感覺自己正在被運輸。”
江瀾漆黑的眸子很輕的顫了兩下。
“有過。”
他說:“有一次我被他們放在觀察倉裏和一個半獸化alpha打架,那個alpha差點咬斷了我的脖子,我很生氣,但我失去意識了,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麽,等我醒的時候才發現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游宣沉默了很久。
“那就沒錯了。”
江瀾看向他:“沒錯什麽?”
游宣指尖輕點了下那個銅片,那東西角落裏印着看起來有些詭異的标志,從反分化那裏将江瀾帶出來的時候,他解決掉的那個研究員身上就掉下了這種東西,他當時并沒有太在意,只是撿起來放在了兜裏,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派上了用場。
江瀾看着他的掌心,那裏躺着個和眼前實驗體一模一樣的銅片。
【實驗體—α,原本為布偶貓Oga,腺體更換為A級黑曼巴蛇alpha,出現強烈排斥反應,退化成幼體期,經過培育可以順利通過藥物促進生長,實驗代碼:0001】
江瀾沒看清,只看到了前面的幾個字,掌心就合上了。
“沒猜錯的話……這裏就是你所在的那個研究所。”
江瀾愣了片刻。
居然就是這裏嗎。
游宣收了牌子,心底隐約帶了股不滿。
從當時看見他們通過電擊強勢喚醒江瀾開始,游宣就對
這所謂的反分化勢力沒什麽好感。
只是他一直按捺着怒氣,當時并沒有找他們算賬,簡簡單單将那處地下室毀了個徹底就算完了,甚至就連那三個研究員他都沒有出手,只是對方太不經用,被信息素壓迫吓得屎尿橫流,神經系統出現問題,好歹留了他們一條命。
但現在,這麽直觀的看到那些人的所做作為時,游宣還是有些厭惡。
是打心底的反感。
他自诩自己是個比較冷靜的人,但在這種情況下,冷靜似乎并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江瀾眨了下眼,察覺到了空氣中那股雪山玫瑰的信息素濃度驟然增加了好幾分,他看着身邊的游宣擡手,很輕的活動了下手腕。
“這些實驗體都有什麽用?”游宣問。
江瀾搖了下頭:“我也不知道,但據說十分珍貴,每一個他們都投入了大量的財力,我是他們最成功的的一個,他們說我價值連城,但我不覺得。”
游宣擡手揉了下他的頭,眼底隐約帶了幾分狠厲。
“你往後退一點,閉上眼。”
江瀾乖乖聽話,來到出口前,閉上了眼睛。
實驗室內頓時升騰起陣濃霧,雪山玫瑰的信息素充斥了整個空間,在霧氣的所到之處,脆弱的培養皿頓時開裂,螢綠色的液體順着縫隙湧出,沾染了整個地面。
游宣站在最中心的位置,緩緩阖了下眼。
“一路走好。”
男人的聲音在霧氣中心響起。
片刻後,所有培養皿驟然炸裂開來,怪異的味道湧入鼻腔,江瀾緊緊閉着眼,放在身側的手有些緊張的攥成拳。
玻璃的碎裂聲響徹整個實驗室,空氣中逐漸摻雜了些血腥氣,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江瀾睫翼很輕的顫了兩下,幾乎要控制不住睜眼看去,
就在他即将睜開的時候,眼前猛地落下陣溫熱。
幹燥的掌心很輕的蓋在他眼前,游宣的聲音随之而來:“別看,該走了。”
江瀾下意識的擡手想要拉住他的羽尖,可惜拽了個空,摸索了半天,還是拉住了衣角。
“你受傷了嗎?”江瀾抽了抽鼻子,“有股奇怪的味道。”
游宣似乎是笑了下:“這裏還沒有東西能傷到我。”
門口的警戒裝置被激活,牆面伸出無數黑漆漆的槍口沖着二人,只是還沒來得及開火,槍管就詭異的産生了彎曲,徹底報廢成一團廢鐵。
機械門在眼前緩緩打開,露出狹長的通道。
游宣稍稍吸了口氣。
腺體能量使用過多,導致現在的後頸都是滾燙的,泛着股細密的刺痛,讓他已經無法再維持半獸化了。
“你不要這樣強撐。”江瀾拉了下他的衣袖,“明明說了會依賴我的。”
游宣從那群廢鐵中經過,“嗯,下次靠你,這次我先解決。”
他的語氣輕松,倒是讓江瀾聽出了些哄小孩的意思。
金屬門在眼前緩緩合上,隐藏住了門後的一片血海。
久違的光明出現在眼前,江瀾眨了下眼,适應眼前的燈光後,看向身邊的游宣。
“你翅膀呢?”他問。
游宣語氣淡然:“太礙事,收起來了。”
江瀾哦了聲,心想,怪不得他剛剛去拽羽毛的時候沒拽到。
……
走廊狹長且空曠,盡頭沒有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黑暗,游宣看向旁邊的牆面,上面有無數道門,門沒有标志,長得極其相似,只有個小小的栅欄可以供人看到裏
面的一切。
門內是個極其狹小的房間,只有一張床和一個馬桶,顯得很幹淨,完全沒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他從門前走過,無一例外,全是相同的房間,如同複制粘貼般規整,透着股難以言喻的詭異。
江瀾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側眸看去。
“這裏是我們平常住的地方。”
他扒着鐵栅欄往裏面看了看,莫名有些懷念,拉着門上的小窗口給游宣展示:“你看,我們平常就是通過這裏吃飯的,他們要是不開心了,也會從這裏伸出棍子電我們。”
游宣小幅度的皺了下眉。
他伸手觸碰到那扇房門,手背青筋凸起。
下一秒,門像是被某種外力扭曲般,硬生生被擰到了一起,成了塊廢銅爛鐵。
江瀾驚奇的睜大了眼。
“沒了。”游宣放下手,“你還記得那群人在哪工作嗎。”
江瀾思索了很久:“好像是在更深的位置。”
“帶我過去。”
江瀾應了,往前走了幾步,這才後知後覺的停下腳步,回眸看向游宣。
“你這是在為我出氣嗎。”他問。
游宣的動作小幅度的頓了下,移開了視線,并沒有回答。
江瀾笑了下,沒有追問,而是轉身,逐漸消失在了那抹黑暗中。
他對這裏很熟悉,從記憶最開始便是這個研究所,雖然每次轉移都是被控制着,但江瀾的記憶力很好,他會将自己每次經過的地方記住,在腦海中逐漸形成一份十分詳細的地圖。
這裏确實是有人的,只不過人很少,基本都穿着白大褂忙碌的走着,江瀾對他們并沒有任何好感,每次實驗途中,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總會圍在屏幕前,觀看着實驗現場,面無表情的看着那滿是血腥的實驗,或低頭或擡頭的記錄着什麽,好像他某種沒有生命的貨物般,只能承受着痛苦。
江瀾輕咬了下舌尖,邁入黑暗的瞬間,身邊驟然閃過道身影。
游宣看見了眼前一閃而過的寒光,他下意識的出手,後頸的腺體卻在此時刺痛難耐,只能勉強擠出一絲壓迫信息素,充滿警告的味道。
寒光朝着江瀾逼近,江瀾稍稍側身,往旁邊躲閃,看着那刀刃在堅硬的牆壁上劃出道道火花,隐約照亮了附近的範圍。
刀刃速度過快,不可避免的從頸側擦過,留下一道血痕,江瀾皺眉,順勢掏出腰間的武器,在黑暗中找到那人的所在地,狠狠的一槍托砸中後頸,那人悶哼一聲,無力的跪倒在地。
游宣的武器抵住他的太陽穴,聲音都是冷的:“玩偷襲?”
那人的動作頓了下。
片刻後,他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宣、宣哥?”
游宣皺眉,總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
……
“你早說是你倆啊,我真的……差點就要自相殘殺了。”
剛剛被游宣卸掉房門的屋子中,許久未見的葉楠航正盤腿坐在床上,拿着床單擦拭着自己沾滿血跡的刀刃,頭頂和尾椎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了耳朵和尾巴,耳朵正有氣無力的耷拉着,那尾巴卻搖的歡實,十分明顯且直接的展現了他現在的狀态。
疲憊但是很開心。
游宣抱着胳膊站在旁邊,斜了眼右上角角落裏那閃着紅光的東西,指尖微動,一枚小小的鐵片直直的朝着那裏飛去,在頃刻間擊穿了監控攝像頭。
葉楠航被吓了一跳,褐色的耳朵立了起來,在觀察到是監控被毀了後,這才松了口氣。
“你是什麽時候來的?”
游宣問。
葉楠航擡手摸了下自己的耳朵,想要将它壓下去但卻沒有成功:“不知道,我運氣不錯,被風吹到這邊了,剛落地不久就找到了這裏,但這裏除了我之外就沒有別人了,還是挺吓人的。”
游宣小幅度的挑了下眉:“吓人?”
葉楠航張了張口,有些幹澀開裂的唇瓣溢出些血珠,他将唇上的血珠舔去,聲音都是發啞的。
“我看見了很多東西。”他垂眸,“很多。”
游宣沒有接話,只是安靜的等待着他的講述。
葉楠航明顯比前段時間要穩重許多,似乎是在實驗室所經歷的一切已經讓他筋疲力盡了,就連擡手都很勉強。
“我大概是運氣不錯,成功摸了進來,在進來後不久我聽到地面上有動靜,就去找了下,看了看樓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就看到有很多穿着白衣服的人把那只獅子……是叫雲從對吧?他被人迷暈了,脖子上還帶着抑制劑,我就很好奇,順着通風管摸到了他們所到的位置,就看到……”
葉楠航有些費力的咽了下唾沫,“雲從全獸化了,他們給雲從注射了什麽東西,雲從對那種東西很抗拒,一直在掙紮,逐漸從人形态變成了只獅子,叫聲很慘烈,我一直覺得他是個很堅強的人,但我沒想到他居然會發出那種慘叫聲。”
那種仿佛全身的骨頭被碾碎重組般,尖銳且刺耳的慘叫。
“全獸化後,雲從再也不像個人了,無差別的攻擊身邊的所有物體,我親眼看着他殺了兩個研究員,當着所有人的面把他們吃了一半,他好像發現了我,拼命往通風管爬,我害怕被他們看見,就躲了起來,等到再次看見雲從的時候,他被關在一個很大的場地,四周全是玻璃,他對面是兩只兔子,我認出來了,是咱們當時的隊友。”
葉楠航苦笑了下,眼白處逐漸爬上了血絲。
他有些痛苦的伸手捂住頭,指尖都是輕顫的。
“兔子Oga覺醒了新能力……速度很快,能瞬間出現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雲從的體型變成了之前的三倍大,卻還是落入下風,他們打了很長時間,有跟針管好像趁着他們戰鬥的時候刺了進去,紮在雲從身上……到最後,雲從咬住了兔子,把他咬成了兩半。”
“當時另一只兔子還在半空中,我沒有意識到他們是雙子腺體,就看見兩只兔子同時被腰斬,血濺到了通風管道上,就在我面前。”
葉楠航擡手擦了下眼角,“兔子死了,雲從也死了,在地上口吐白沫掙紮了一會兒就斷了氣,被人擡出去,不知道丢在哪裏了,我在那裏躲了很久,每天都能看到那種血戰,是真的,觸目驚心。”
他的聲音帶着肉眼可見的疲憊。
游宣從始至終都安靜的靠在牆邊,聽着他的講述。
“你在這裏躲了很長時間,是嗎。”游宣問。
葉楠航啊了聲:“是吧……忘了多久了,反正自從看見那件事之後我就開始躲了,我本來還以為那群人是提前趕到的特工局的人,沒想到是我失算了,根本分不清那群人是敵是友……”
他擡手,抓了下自己淩亂的頭發。
“真他媽丢人啊,被吓得東躲西藏還差點傷了你們。”
游宣挑了下眉梢。
既然雲從和那兩只兔子都出了事,那就意味着那只巨蜥要麽是沒趕到,要麽就也和他們一樣毫無防備的被帶走注射了催化劑,按照葉楠航的話可以很輕易的判斷出來,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不止發生過這一場對決,而是很多次。
江瀾眨了下眼,潔白的瞬膜驟然展開,倒是把葉楠航給吓了一跳。
“不是,哥。”葉楠航耳朵耷拉下來,“你什麽時候有瞬膜了……獸化程度加深了?”
游宣垂眸看向江瀾。
江瀾比他還懵,有些遲疑的眨了下眼,能明顯看到有道白影橫着從眼前劃過,燦金色的豎眸輕輕收緊,倒平白多了幾分危險感。
“我不知道。”江瀾道。
游宣啧了聲:“剛剛那個屋子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你被影響到了。”
江瀾後知後覺,想起了那詭異的螢綠色液體。
“培養液的氣味也能促進生長。”江瀾小聲道,“我忘了屏住呼吸了,對不起。”
培養液?
葉楠航滿臉懵,就看見眼前的游宣擡手,習慣性的在他頭上揉了下,聲音溫柔:“沒事,有別的地方不舒服嗎?”
江瀾搖了搖頭。
葉楠航則直接坐直了腰,看向二人:“你們說什麽營養液,是不是那種綠色的,在一個大管子裏,黏黏糊糊的看起來有點惡心?而且裏面有好多奇奇怪怪的生物,長得跟普通動物不一樣。”
游宣嗯了聲:“怎麽?”
葉楠航尾巴也不搖了,眉關緊皺,看向他們來時的方向,目光落在那個門上時,止不住的膽戰心驚。
“我剛剛就是從那種地方過來的,差點死在那。”
他直接掀開自己的衣擺,一道碩大的抓痕順着胸口直達小腹,傷口不深,似乎已經愈合了,能在傷口處看到些才生長出來的嫩肉,讓人奇怪的是,嫩肉正逐漸恢複成正常的膚色,愈合的速度肉眼可見的迅速。
游宣看着那逐漸恢複的傷口,很輕的眯了下眸子。
葉楠航察覺到了他眼底的危險,有些着急的拉下衣擺:“我路上也發生了點事,等下再跟你們解釋,咱們現在得趕緊走,那東西好像打破門朝着我追過來了,咱們先出去,出去之後再想辦法。”
游宣問:“你說的那個實驗室在哪?”
“大概就在另一個拐角。”葉楠航指向不遠處,“咱們剛剛遇見的那個地方,順着右邊的通道一直走就能到了,那有個特別吓人的玩意兒……我不小心進去了,那東西見了我就打,我打不過,被他一巴掌差點拍死,就趕緊往這邊跑了。”
游宣看向外面。
那裏沒有燈,依然被黑暗所籠罩,安靜到讓人心悸。
江瀾擡頭看去,眨了下眼,白色瞬膜從眼睑一掃而過,讓他看到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有東西過來了。”江瀾冷聲道。
話音落下後不久,陰暗的走廊內便傳來聲沉重的腳步。
似乎是鱗片踩在金屬上的聲音,發出沉悶的轟鳴,在整個安靜的空間內回蕩着,一下又一下,如同重錘般落在心尖。
游宣皺眉,将手裏的槍上了膛,讓葉楠航先行去打開那扇緊閉的房門,自己則站在走廊前,靜靜的等待腳步聲的接近。
葉楠航慌亂的跑去想辦法開門,嘴裏還沒閑着:“你們別硬來,這東西我都打不過,咱們先想辦法跑……”
江瀾打斷了他:“別把我們和你混為一談。”
葉楠航閉上了嘴。
腳步聲逐漸接近,最先出現的不是身軀,而是兩個隐約閃爍着的燈光,游宣很輕的眯了下眸子,打量着來着,下一瞬,那燈光似乎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如同離弦之箭般朝這裏飛速襲來。
游宣這才看清楚。
這壓根不是燈,而是顆已經接近腐爛的人類頭顱,死不瞑目的看着他們。
他一陣惡寒,還沒開/槍,身邊的江瀾便一腳飛踢,直接将那顆頭踢到旁邊的房間內,脆弱
的骨骼和牆面發生碰撞,血肉模糊的炸裂開來。
葉楠航正好在那顆頭飛來的時候回了頭,把他吓得尾巴上的毛都炸了,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草。”葉楠航瞬間轉回去,“阿彌陀佛……哥們,你們撐住,我馬上開門。”
兩人壓根沒理他。
頭顱被擊飛的瞬間,一道碩大的身影出現在了走廊的盡頭。
那東西個子極高,甚至連腿都站不直,只能岣嵝着身子朝他們靠近,身上滿是淺灰色的鱗片,頭顱卻形似山羊,額頭上有雙巨大的角,堅硬無比,順着它的動作劃在頂層的天花板上,激起陣陣火花。
幾乎是它走來的瞬間,毫無味道的信息素便撲面而來,帶着難以言說的壓迫感,讓人幾乎窒息。
游宣伸手捂住後頸,卻還是阻擋不住那深入腺體的刺痛。
江瀾不動聲色的擋在他面前,金色的豎眸很輕的眯了下。
“實驗體7902A。”江瀾小聲道,“我認識它,它是第二個腺體移植成功的實驗體,我們當時還見過面,只不過它沒有意識,只會無差別攻擊,當時跟我對打的時候它還是個小羊崽子……現在居然變得這麽大了。”
游宣看向不遠處的那腐爛的差不多的人頭。
拿這種東西當武器,可想而知那個實驗室到底成了怎樣的人間煉獄。
實驗體爆發出陣嘶啞的怒吼。
游宣擡手,毫不猶豫的開槍,子彈裹挾着風飛出,卻在接觸到皮膚的瞬間彈飛出去,落入牆面。
“物理攻擊沒用。”游宣果斷收了槍,節省子彈。
江瀾眯着眸子看着對方,喉間滾出陣陣威脅的嘶吼,警惕着它的靠近。
實驗體似乎是對這樣的聲音有所反應,碩大的山羊頭頓了下,但停頓轉瞬即逝,在看見江瀾的瞬間,腳下的步伐加快了許多,龐大的身軀卻意外的靈活,直接擡手,狠狠地一拳朝着二人砸了下來。
游宣拉住江瀾的手腕,朝着旁邊的房間閃躲。
“砰!”
二人所在的地方瞬間出現了個深坑,金屬牆面被重重砸進地面,而實驗體像是沒有反應一樣,動作極其遲緩的轉頭,盯上了房間內的二人。
“地方太小了。”江瀾掏出匕首,“我想辦法搞瞎它的眼睛。”
游宣颔首:“小心一點。”
江瀾身材瘦小,如同蛇般靈動,從實驗體舉起的手臂下飛速閃過,鋒利的刀刃落在實驗體腰腹,劃出道道火花。
實驗體被他的速度刺激到,爆發出聲怒吼,腥臭的氣息從口腔中噴出,難聞到讓人作嘔,嘴還沒來得及閉上,又是一發子彈襲來,精準擊中那半開半合的脆弱口腔。
游宣眯着眸子瞄準對方,眼底帶了些漫不經心。
“嘴裏可沒那鱗片保護你。”游宣輕吹了下發燙的槍口,“小心點,別死在這。”
實驗體發出陣陣痛苦的嘶吼,在這狹小的空間內費力的伸手去掏嘴裏那枚滾燙的子彈,在這樣狹小的環境中,雖然不利于戰鬥,卻更大程度的限制了它那碩大的身軀,讓它就連轉身都十分困難。
江瀾趁機躍到肩上,手中的匕首狠狠朝下刺去。
狹小的空間充滿了痛呼聲。
失去眼睛的疼痛讓實驗體越發急躁,近乎無意識的攻擊身邊的所有物體,堅硬的鋼板再它手中瞬間被擊穿,短短幾秒鐘內,它就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活動區域擴大好幾分,金屬和金屬相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江瀾險些被利爪擊中,他下意識的往後閃躲,卻沒料到後面的鋼板在頃刻間翹
起一角,他的後背直直的撞在尖利的鋼板上,瞬間刺破皮肉。
“……”江瀾咬緊牙關,痛呼聲卻還是有一絲溢出。
游宣看向他:“怎麽了?”
江瀾搖頭:“沒事,先解決掉它再說。”
忙着開門的葉楠航聽到了動靜,手上的動作更快了幾分,直到儀器發出聲輕響,厚重的大門在眼前打開,葉楠航來不及看裏面的情景,直接朝着他們招呼。
“快來!這裏地方大,喂,那個羊頭,你有本事過來啊!”
葉楠航直接掏出槍,給實驗體頭頂來了一槍,成功将暴怒的實驗體注意力吸引走,它直立起身子朝着葉楠航走去,所到之處金屬盡數扭曲變形,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葉楠航轉身就想往裏進,但剛一轉身,動作就頓在了原地。
實驗室內滿地的螢綠色液體和各種各樣的實驗體屍體夾雜在一起,如同人間煉獄般的場景讓葉楠航無論如何也邁不出步子了,他慌張的回頭看去,那實驗體俨然已經追到他幾步遠的位置上,插着匕首的眼睛汩汩湧出黃色液體,惡心到讓人反胃。
“這裏怎麽他媽的也是這樣啊。”
葉楠航夾緊尾巴,布滿鱗片的利爪裹挾着風襲來,他勉強躲開一擊,看着眼前的地面在頃刻間消失,化作一個半米深的大坑。
“草,這誰搞得,好惡心,我不想進去了。”
話音未落,旁邊就雲淡風輕的傳來了句。
“我。”
葉楠航:“啊?”
游宣面不改色的給實驗體背後來了一發霰彈,細密的子彈就算是對那堅固的鱗片造不成任何傷害,也足以激怒對方,趁着那已經殺紅了眼的羊頭回頭的瞬間,他背後展開雙翼,帶着江瀾直接從頭頂的縫隙傳過,穩穩的落在實驗室內。
“你進不進來?不進來我關門了。”游宣收了翅膀,後頸的腺體隐隐作痛,讓他幾乎維持不住半獸化。
剛剛毀掉實驗室所消耗的能量太多,起碼需要半個小時才能恢複成平時狀态。
葉楠航聽了這話瞬間慌了,夾着尾巴從門口的縫隙擠了進去。
金屬門在眼前緩緩合上。
在門即将合攏的瞬間,巨響傳來,布滿鱗片的利爪插入尚未合攏的縫隙,就那樣硬生生的将整個門撕裂開來。
葉楠航屏住了呼吸。
巨大的羊頭探了進來,鼻腔內噴出的腥臭液體幾乎令人作嘔,葉楠航下意識的開/槍,誰知剛剛擡手,實驗體就爆發出聲怒吼,強大的氣壓直接将他手中的槍擊飛,在空中旋轉幾周後,落入了那螢綠色的培養液中。
游宣擡手,雪山玫瑰的信息素頃刻間溢出,面前的那扇金屬門緩緩扭曲,實驗體被夾在其中,爆發出陣陣痛苦的嘶吼,又在轉瞬間直起身子,靠着自己龐大的身軀硬生生撞了進來。
飛濺起的鐵門碎片朝着三人砸來,游宣手臂不慎被擊中,劃出道血口,血腥味逐漸在空氣中蔓延。
“宣哥!”葉楠航一驚,下意識的想過來幫忙,但卻忽略了那實驗體背後的尾巴。
布滿倒刺的尾巴在頃刻間朝他狠狠掃去,葉楠航耳朵抖動一下,聽到了空氣中的風聲,下意識的閃躲,卻還是被掃到了大腿。
他痛呼一聲,整個人直接被掀飛,狠狠落在已經被擊碎的培養皿中,五髒六腑撕裂般的疼。
游宣握住不斷湧出鮮血的小臂,信息素被強制壓迫回來的感覺并不好受,他悶聲咳了下,感受到了喉間那明顯的血腥氣。
“先走。”游宣冷聲道,下意識的看向身邊的江瀾。
江
瀾的視線始終放在他被傷到的手臂上,燦金色的豎眸崩成一條縫,白椿花的信息素幾乎緩緩溢出,帶了極其強烈的殺意,讓人幾乎不敢呼吸。
“它傷了你。”
江瀾擡手,指尖輕輕點在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上,聲音放的很輕,“它居然敢傷你……”
游宣瞬間意識到,空氣中培養液的濃度過高,導致江瀾離成熟期越來越近,在這樣極端的環境下,無法控制的江瀾甚至比眼前的實驗體還要可怕。
他下意識将江瀾攬在懷裏,安慰道:“我沒事,我帶你走,咱們不跟它打。”
江瀾卻沒有說話。
他右眼纏着的繃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解開,那藍色的瞳孔已經逐漸被黑色彌漫,唇間尖細的獠牙生長出,淬了劇毒的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