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吸引（一更）

姜晝今天是下午來咖啡館的。

這條街上大大小小的咖啡店共有七家，因為就在商業區裏，來買咖啡提神的上班族格外多。

姜晝從前并沒有什麽偏好，但是自從郁洺來了這兒打工，他就再沒有踏入過其他店內。

他走到“昭霧”咖啡館的時候，郁洺正在給外面的花澆水。

他們老板在店門外種了一栅欄的花，底下還有小盆栽，員工們輪流照看。

郁洺之前不小心養死了一盆彗星月季，現在對待剩下的幾盆格外當心。

他今天穿的還是黑色的圍裙，頭發長了一點，被同事分了一個彩色的夾子，歪歪扭扭地別在發尾。

那月季是純白的，在一片綠影裏，格外清涼，郁洺侍弄的時候，手上沾了點泥巴，甚至臉上也蹭到了點灰，但他自己卻沒有在意。

姜晝安靜地看了幾秒，拿了張濕巾，遞到了郁洺旁邊。

微冰的觸感碰到了郁洺的臉。

他一愣，随後擡起了頭。

只見姜晝就站在他旁邊，玻璃窗裏的倒影修長挺拔，正低頭望着他。

他剛才擺弄着月季的時候，還在想姜晝今天會不會來，來了他又應該怎麽面對。

如今真的見到人了，倒是不會說話了。

見郁洺一副懵懵的樣子，姜晝幹脆微彎下腰，幫郁洺擦掉了臉上那塊灰。

“你臉上髒了，蹭了花泥，”他低聲道，“手上也有。”

郁洺這才反應過來。

他趕忙把濕巾從姜晝手裏接過來，“我自己來。”

姜晝也不堅持，松了手。

郁洺仔仔細細把自己胳膊上的灰點擦了一下，才窘迫地站了起來。

因為昨天那場告白，他很難若無其事地面對姜晝，沒話找話，“你來喝咖啡啊？”

話一出口，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不然呢，來這兒不喝咖啡，喝酒嗎？

姜晝悶笑了一聲。

“對，”他一只手搭上咖啡館的門把手，“但我今天想喝你做的，可以嗎？”

郁洺愣了愣，對上姜晝含笑的眼，又把頭低下去了，“可，可以。”

但他只會做拿鐵和摩卡。

姜晝要了拿鐵，就在前臺旁邊等着他做。

郁洺被盯得手都有點發顫。

他本來就不太會拉花，小天鵝能畫成胖湯圓，姜晝卻偏偏還在旁邊說，“拉花我想要愛心的。”

郁洺：“……”

他一言難盡地轉頭看了姜晝一眼。

怎麽說呢？

他一直覺得，姜晝就像萬琳描述的那樣，是個性冷淡，悶得很，能一句話解決的事情都不會浪費第二句。

也就在家對貓貓形态的他親近點。

但是自從昨天告白後。

他卻覺得姜晝像打開了什麽禁忌的開關，突然露出了他從未見過的一面。

帶着侵略性的，甚至是有些暧昧的。

卻又恪守在恰好的底線上。

有君子之态，卻無君子之意。

郁洺撇撇嘴，給姜晝拉了一個醜醜的愛心。

沒辦法，他就這技術。

愛要不要。

他把咖啡遞給了姜晝，“好了。”

姜晝接了過來，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他馬上還是要回公司。

“你今晚有空嗎？”他問郁洺。

郁洺擦着玻璃杯，謹慎地擡起頭，“你要幹嘛？”

他眼睛烏溜溜地看着姜晝，說是警惕，又滿懷好奇。

就看着很好騙。

姜晝微笑着看他，“想請你看電影。”

郁洺一時沒說話，心裏有點糾結。

看個電影倒是沒什麽，但這真的就是約會了吧。

可他還沒答應姜晝。

名不正言不順的。

他不禁有點舉棋不定，有點茫然，歪着頭看姜晝。

他弱弱地說，“可我還沒想好怎麽回複你。”

他說得沒頭沒尾，姜晝卻聽懂了。

他笑了笑，“你不用回複我，現在是我在追你，所以我想邀請你出去。你可以把我當個普通朋友，願意來就來，不願意……就算了。”

他最後三個字說得很輕，神色也微微黯然。

郁洺心裏的天平一秒倒戈。

“那，那我去吧。”他小聲地說。

想想覺得自己太不堅定了，又語氣認真地補充了一句，“只看電影。”

姜晝本來就沒想做別的。

可是看見郁洺一臉認真，反而控制不住思緒，視線看向郁洺柔軟的唇，又落在他漂亮的鎖骨上。

“好。”他低聲應了，“你幾點下班，我來接你，看完電影就送你回家。”

“六點，”郁洺看了一眼正在窗邊曬太陽的老板，“但是今天我請你。”

他很豪氣地對姜晝說，“我今天發工資。”

他這副驕傲的小表情實在太乖了，姜晝克制不住地要笑起來。

要不是大庭廣衆，他也真想把郁洺抱進懷裏親一下。

他也沒去和郁洺争，少年人總是自尊心強烈，他非常理解。

他年少的時候可比郁洺犟得多。

“好，謝謝你請客。”他拿咖啡紙杯輕撞了下郁洺手裏的玻璃杯。

十分鐘後，姜晝就拿着咖啡離開了店內。

但他又點了一個燕麥蛋糕，卻不是自己吃，而是給郁洺點的。

趁着店裏不忙，郁洺三兩口把那蛋糕吃了。

旁邊的幾個店員卻沉默地看看他，又用眼神互相交流。

他們都聽見了剛才姜晝和郁洺的對話，內心十分複雜。

是誰今天還在糾結，他對姜晝到底是什麽感情，結果晚上就屁颠屁颠要跟人去看電影。

呵。

萬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無聲表達：看，這被賣了還幫人數錢的傻子。

小楊跟另一位服務生丁伍，一起沉痛地點了點頭。

确實，太傻了。

丁伍甚至若有所思，問小楊，“你說，郁洺有沒有什麽堂姐表妹的，跟他一樣漂亮，也一樣好騙的。”

小楊冷笑一聲，殘酷道，“你拿個鏡子照照，你有剛才那個姜先生帥嗎，有他高嗎，有他富嗎？”

丁伍被一槍正中紅心，憤怒地拍了小楊一巴掌，跑去洗杯子了。

郁洺聽見了這幾個人的對話，臉上有點臊，想反駁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眨巴眨巴眼睛，吞掉了最後一口蛋糕，也立刻跑去幹活了。

看在今天的工資面上，他也要好好表現。

晚上六點，姜晝也下班了，準時出現在咖啡店門外。

他們去看的是最近剛上映的《醉春》，講的是一段橫跨了三十年，涉及兩代人的糾葛。

發生在煙雨蒙蒙的江南，高門大戶的小姐與水粉鋪子裏的小學徒，分別二十年後再重聚，大小姐滿天青絲裏已經有了白發，小學徒已經出人頭地，卻瞎了一只眼睛。

本身是個愛情片的底色，但是因為發生在那個戰亂飄搖的年代，更顯出時代的悲涼與人世無常。

姜晝本來沒想選這個片子，是郁洺要看。

郁洺拿着奶茶，眼睛亮亮地看着海報，對男女主滿是贊嘆，“他們好漂亮。”

他本來就是個小顏控。

女主柳琅跟男主趙鶴山都是娛樂圈裏著名的顏霸，一個溫柔婉約裏又帶了點冷，一個則清俊多情帶着點憂郁。

兩人背着身站在海報上，實在是相配。

郁洺左看看，右看看，真是十分為難，不知道要更喜歡哪一個才好。

姜晝看得好笑。

他倒也不會去跟兩個明星吃味，卻也淡淡笑話郁洺，“小色鬼。”

郁洺撅了下嘴，心想好色怎麽了，最好色就是你們人類。

但是他眼睛又烏溜溜看着姜晝，突然問，“你有喜歡的明星嗎？”

姜晝想了想，還真沒有。

他跟郁洺往電影院的零食店走，買了一桶爆米花，回憶了下，“我對娛樂圈不怎麽感興趣，非要說的時候，上學喜歡過穆今的歌。”

郁洺費了點時間才從腦子裏挖出穆今是誰。

一個三十六歲，長相普通的搖滾歌手，已婚，育有一女。

噗。

他沒忍住笑了下，并不是嘲笑，反而有點說不清的喜滋滋。

一直到抱着爆米花坐到電影院裏，他也嘴唇微翹。

這場電影是否好看，郁洺其實也說不太清。

因為他難得很不專心。

在銀幕朦朦胧胧的光影裏，他總是不由自主轉頭望着旁邊的姜晝。

他剛才沒說，其實比起海報上的明星，比起銀幕裏蒼白清隽的男主。

他其實更喜歡姜晝的長相。

喜歡到不由自主去盯着姜晝看。

只要姜晝在他身邊，他就會心神不定，想碰碰姜晝，想要姜晝摸摸他。

就仿佛他還是小乖，要蜷縮在姜晝懷裏才覺得安全。

他抱緊了懷裏的爆米花，拿手背貼了貼發熱的臉頰。

不知羞。

他在心裏輕輕地訓斥自己，可是心尖又像是被一條毛絨絨的尾巴搔刮着，蠢蠢欲動。

大概是他的視線實在太黏人，姜晝也無法裝作不知道。

他在一片昏暗裏轉頭望着郁洺，輪廓比平時更為分明，高鼻深目，英挺又冷俊。

“怎麽了？”他低聲問，低下頭往郁洺那裏傾過去一點。

他今天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冷杉味道，是一種溫和的進攻性，分明是柔和的，體貼的，卻又不知不覺入侵到周圍。

郁洺莫名有點頭腦發脹。

黑暗放大了人內心裏的渴望，一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從心底慢慢冒頭。

他的手搭在了姜晝手臂上，看着姜晝的眼睛，簡直頭暈眼花，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沒，沒什麽。”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地靠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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