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0

040

期間旁邊屋裏出來一個人, 正是之前被寧國公抓住又放走的南護法七星,此人臉色陰沉,那些大漢對他點頭哈腰甚是恭敬。

“南護法。”

七星掃了眼屋裏瑟瑟發抖的幼童, 冷嗤一聲:“沒用的東西。”

“那是,他們都是賤命,沒用——啊——”話還沒說完,便被七星一腳踹了出去。

“護法饒命, 護法饒命,小的賤命, 小的賤命!”

大漢忙趴在地上磕頭求饒:“饒命,小的多嘴!小的該死!”

七星目光陰翳, 手掌舉起,剛要拍下去,破軍冷喝:“七星, 不要意氣用事!”

七星冷冷看了地上大漢一眼, 将手收了回去, 甩袖離開。

大漢臉色發白, 一下子癱軟在地。

阮寧面無表情看着這一幕,寧景淡淡的聲音傳來:“七星下了毒, 此人活不過三日。”

他用了傳音入密, 別人聽不到他的聲音。

阮寧:“他們不是一夥的?”

寧景似乎是笑了一聲,充滿不屑與厭惡,笑得令人發寒。

他渾身籠罩在黑暗中,阮寧只覺此人危險。

“你看。”他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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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寧順着視線看下去。

七星只差沒将厭煩擺在臉上, 冷笑一聲,推開院門出去了。

破軍掃了眼屋中瑟瑟發抖的孩童,陰柔的臉上一片冷漠:“在七星面前少說話。子時将這些送走,安全抵達後你們自然可以拿到想要的東西。”

衆人恭恭敬敬點頭哈腰。

破軍也出去了,找到了渾身戾氣的七星。

阮寧所在的這棵樹很高,可以将周圍一覽無餘。

破軍語氣淡漠:“殺一個普通人,你長本事了。”

七星冷笑:“我想殺誰就殺誰。”

“刺殺阮寧之事你本就有錯。魯莽沖動,偷雞不成蝕把米,讓謝九玄連根拔起,害得我們損失了那麽多人,如今才不得不兵行險着,冒着風險行事。上面只是叫你來管幼童采辦之事,你還有何不服?”破軍皺眉。

七星冷嗤:“我說了,刺殺阮寧,是我接到命令,絕非私自行事!”

“誰的命令?”

七星抿唇:“不記得了,只有令牌,傳令之人沒有露臉。”

破軍:“誰會沒事幹陷害你?你有什麽值得人算計的?還有,那些幼童關系重大,此事若是辦砸,我也救不了你。”

七星面色陰翳:“不必你假好心。”

阮寧若有所思。

七星那次刺殺,竟然還有內幕?

這兩人離開,院子裏那些大漢一個個臉色難看,尤其方才被七星踹得吐血的那個,一臉陰郁,憤懑不已,唾了一口血水,低聲謾罵:“呸,他娘的。”

“不就是個狗雜種,跟那些沒用的東西還不是一樣,得意什麽!”

“噓,你想死啊。”

大漢咕咕哝哝地罵着。

阮寧聽了聽,大漢的意思是,七星當初也跟這些孩童一樣,是被他們擄來送給叛黨去培養的。

“當初要不是老子,他算什麽東西!能這麽風光?竟然還成了護法,真是走了狗屎運!”

阮寧擰眉,目光詢問地看向寧景。

寧景的臉一半擋在黑暗中,眸子裏浸了月色,涼涼的,他淡淡開口:“七星是活下來的。”

言外之意,自然還有沒活下來的。

阮寧沉思。

關于叛黨,她記得上一世小皇帝死後,司馬劍勾結叛黨謀逆,沒過多久便被謝九玄鎮壓。那些時日她被困于寧國公府,謝九玄嚴令進出。

聽說過程很慘烈,叛黨個個武功高強,以死相拼,謝九玄剛經歷小皇帝之死,旋即出手對付叛黨,幾日幾夜不眠不休,後來叛黨首領突然死了,事情才有了轉機。

她有一點想不通,他們若要壯大,為何非要這麽小的小孩?

七星年紀不大,小小年紀能有這種身手,功法必定很強。

還是,叛黨有其他手段讓他們快速變強?

“準備,他們要走了。”寧景道。

果然,子時一到,門外來了幾輛馬車,壯漢将小孩嘴巴塞緊了綁好裝進麻袋裏,一個一個提着放入馬車。

車行駛起來,破軍和七星在前面騎馬而行。

寧景:“走。”

阮寧跟上。

二人遠遠綴在後面,看着馬車行駛的方向,阮寧腦海裏一個念頭閃過:“他們要坐船。”

寧景好像早就知道似的,目光注視着前方,下颌繃緊,渾身籠着一層黑暗。

此時的渡口安安靜靜,他們一到,水邊一艘貨船上有人認出破軍和七星。

壯漢們手腳麻利将麻袋送進貨倉,水手将纜繩解下,大帆張開,他們要開船了。

阮寧在想要不要此時動手,寧景搖了搖頭。

“這只是其中一批,他們抓的孩童遠不止這些。”他開口。

“走吧,跟上去看看。”船開出一段距離後,寧景身形缥缈,腳下踏空,飛身而上。

阮寧注意着船上巡邏的視線,躍到船帆底下。

跟在寧景後面,她總有種感覺——寧景對這條船太熟悉了。

這是條貨船,最上層有一排房間,寧景将她帶到一間堆滿雜物的艙房,拿出一張薄如蟬翼的□□。

阮寧:“你對這條船很熟?”一路來,寧景不止對船,甚至是對那些人,他好像都很熟悉。她懷疑這些人要去什麽地方,寧景都知道。

“你的臉太惹眼了,需要遮一下。”寧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伸手将那張面具貼在她臉上,冰冷的手指在她臉上動作着,阮寧只得将心底疑問暫且按下。

她目光直視,正對着寧景一截幹淨利落的下巴。

寧景垂眸,普普通通的面具将阮寧那張臉遮了起來,變成一個五官平凡的小夥,露出一雙極有靈氣的眼睛,泛着冰霜,沒有任何情緒。

他嘆了口氣,伸手在她眼睛上擋了擋:“這雙眼睛……”

阮寧眸光一擡,跟他的眼睛對上。

寧景:“罷了,總不能讓你當瞎子。你不要擡頭看人,低着眼睛。”

他從旁邊衣櫃裏拿出兩套黑衣,跟船上壯漢一般無二。

“穿在外面。”

阮寧疑問太多,一時不知從何問起。

兩人穿上衣服後,從房間出來,一路往下層去。

“破軍和七星在三層,二層是那些大漢和水手活動的地方,人多雜亂,不容易起疑。”

看見阮寧探究的目光,寧景嘆了口氣:“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他們要去哪裏,我也不知。不然也不用跟着上船。”

阮寧點了下頭,跟在他身後下去。

果然,這裏聚集了很多送小孩的大漢,二人很自然地融入進去,沒有引起懷疑。

阮寧垂着眼睛,不跟人對視。

船艙狹窄,人來人往,難免磕碰,一個壯漢過來,橫沖直撞,絲毫不避讓。

通道只容一人通過,阮寧眸光一閃,手掌輕輕一轉,準備出手時,旁邊一只手将她拉了進去。

寧景:“不要打草驚蛇。”

阮寧抿唇,将手腕抽出,目光打量了下,這是個類似于包間的小房間。

旁邊幾人在賭錢,對進來的二人只是掃了一眼,見普普通通,随即當沒看見。

這幾人,有幾個是他們在院子裏看見的壯漢,另外幾人是生面孔。

看來,這些小房間是供他們休息的地方,沒有固定,所以互相不認識很正常。

如此卻是避免了不少麻煩。

沒過一會兒,每個房間有人來送飯。

那人數了數人頭,每人一碗。

将飯分發後,送飯之人并不走,就站在門口。

阮寧看着飯菜,一大碗白米,有肉有菜,夥食很好。

她晚膳沒有吃,正有些餓,寧景卻按住了她拿筷子的手。

阮寧避開衆人視線,張了張口:“有毒?”

寧景眸子裏一片靜默。

旁邊幾人狼吞虎咽,見他們不吃,探究地看向阮寧:“你們是哪個幫的?這個小兄弟怎麽一直低着頭?”

送飯之人站在門口,聞言目光直勾勾盯着他們。

寧景拿起筷子,一口一口慢慢吃着:“我們沒有幫,我弟第一次幹,害怕,他胃口小,身體不好,吃了幹糧,這碗給你們。”

他給阮寧傳話:“這毒我有辦法。”

那幾人聽聞此言,哈哈大笑:“這有什麽好害怕的,我們都幹了好幾年了,只是前些年條件嚴苛,要的人少,哪像現在,根骨稍好一些都行,這次我們要賺大發了!”

他們将阮寧那碗飯拿去分了。

門口之人探究的目光一直停在他們身上,直到寧景吃得差不多方才收回。

寧景黑着臉,越吃眸子越陰沉。

吃了一半後,他将碗推到一邊,拍着桌子罵阮寧:“我怎麽攤上你這麽個弟弟,半路叫餓,餓死鬼投生啊,害得我也吃飽了,這麽好的飯吃不下去,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阮寧冷冷地看着他撒潑,能讓寧景臉色難看成這樣,飯對他來說必定極難吃。

吃完後,門口之人将碗筷收走,房內那幾人又開始賭錢。

阮寧找機會抓着寧景的胳膊出去,找了個沒人的地方。

“什麽毒?”她問。

寧景眉頭跳動:“普通毒藥,我服過一粒解毒丹,這種毒對我無用。”

阮寧趁他不備,将拇食二指搭到脈象上。

只是還不等她仔細診個清楚,寧景已将手抽出,臉色不渝:“阮姑娘,我說了,不要突然碰我,若是被傷到,怪不得我。”

阮寧對方才那一團亂的脈象有些想不通,聽聞此言,面無表情:“死不了就行,命是你自己的。”

每個人都有秘密,寧景既然無意讓她知道,她也不必多思。

她看了眼水面:“他們往北邊走,一直走河道,下一個渡口應該是通州。”

寧景負手而立,自從遇見這些人,他身上便籠着一層陰郁氣息,若不是他刻意收斂,旁人看見他就得退避三尺。

“通州。”他淡淡道,“看來我猜得沒錯。”

汴梁到通州,水路得走一晚上。

水面上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涼風透過頂層風窗吹進來,驅散了悶熱。

大漢們賭錢賭了一個時辰以後打着哈欠熬不住,紛紛倒下,雜七雜八,鼾聲震天。

整條船安安靜靜,只剩下水浪擊打船舷的聲音。

房間是通鋪,以寧景的挑剔,阮寧以為他不肯睡,沒想到此人将自己一包,倒頭就睡。

她睡在外面,将寧景與他人隔開,以免有人無意碰到他,被他打傷,惹出亂子。

床鋪上混雜着黴味汗味,她修行時什麽環境都遇到過,對此可以忍受。

寧景竟然可以這麽快接受,這令她有些詫異。她又一次懷疑此人身份。

畢竟身處險境,她随時保持警惕,并沒有完全睡着,迷迷糊糊間,她發覺不對,猛地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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