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舊事

馮隼見到洛初也是一臉驚訝:“洛初?”

洛初對警察解釋道:“他是我高中同學。”

警察點頭, 但還是謹慎道:“我們見他符合你說的身形特征,就想着帶來讓你認一認。”

警察辦案的時間長了,見過不少尾随跟蹤的人都是受害者的熟人, 所以他便隐晦地提了一句。

洛初聽明白警察的意思了, 他搖搖頭:“不是他,跟蹤我的那個人穿了一身灰色的長衣長褲。”

天已經黑了,警察簡單詢問了一下洛初, 又留下洛初的聯系方式後就讓洛初走了, 說如果有發現的話會再聯系他。

“好久不見。”并不熱鬧的街邊,洛初輕輕攥了下衣角, 擡頭看着馮隼。

幾個月不見, 兩人連對視一眼都隐約覺得有些尴尬。

馮隼依舊是那副文绉绉的寡言模樣。

只是他眉眼間似乎比從前多了絲憂郁黯然, 讓人很擔心他最近過得好不好。

“我們……要不找個地方坐下聊聊?”洛初看着馮隼的眼睛, 小心詢問道。

馮隼擡頭看了洛初一眼,洛初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他是想答應自己的,但馮隼像是想起什麽不太好的回憶一樣, 還是猶豫了一下。

他這個反應看得洛初難受。

洛初直接拉了下他的胳膊,指着旁邊街上的一家奶茶店說:“我們去喝點什麽吧。”

“我從別人那聽說你也考來了這個城市, 我聯系過你,但沒有聯系上。”洛初單手攥着杯子, 看着馮隼道, 他已經盡量讓自己笑得和平時一樣了。

馮隼一直低着頭看面前的飲品, 洛初這樣說, 他才稍微擡眼看了看洛初, 随後又神色郁結地看向窗外:“你沒必要聯系我的, 他很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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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初臉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馮隼口中的“他”, 指的是左溯辭。

高考前夕, 他和左溯辭因為一件事鬧翻過,還冷戰了幾個月,那件事的主人公之一就是馮隼。

洛初不是個有很多朋友的人,他高中三年總共只交了兩個朋友,一個是前階段來找他的同桌張維同,另一個就是馮隼。

馮隼學習好,不善交際,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不過因為他過于沉默寡言,所以有些同學背後會說他陰郁不合群。

但在面對洛初時,馮隼盡管仍舊寡言,但對比于其他人來說,他對洛初說的話算多的。

而且他對洛初很好,洛初偶爾生病請假的時候,他會幫洛初抄一份課堂筆記,還會每天給洛初帶一瓶果汁,下雨陰天的時候,他都是先确定洛初有沒有雨傘才走。

洛初知道,像馮隼這樣內向不善于表達心意的人能做到這樣很不容易,所以他很早便把馮隼看做自己的朋友了。

論時間的話,甚至要早于同桌張維同。

但不知道為什麽,從高一的時候洛初就覺得左溯辭對馮隼有淡淡的敵意。

洛初記得高考前夕那會兒,教室裏即便有空調也很悶,中午的時候他熱得睡不着,下午上課也沒精神,馮隼便帶他去了體育器材室。

器材室很涼快,他趴在桌子上很快就睡着了。

誰知他剛睡着就被劇烈的打鬥聲吵醒了。

他一睜眼,正好看見左溯辭一腳狠狠踢在馮隼肚子上,馮隼文質彬彬的,鮮少鍛煉,一腳便被踹倒在地。

倒地時馮隼的腦袋不小心磕在器材室裏堆放的鐵器材上,眨眼間血就流了下來,沿着後脖頸染紅了一片領口。

現在回想起那一幕,洛初仍舊手腳冰涼。

他當時吓得愣住,馮隼都流血了,左溯辭居然還不停,他從來沒見過左溯辭那麽可怕的眼神。

那天如果不是他攔着的話,馮隼可能真的會出事。

馮隼去醫院縫了針,臨近高考這個關鍵時刻,馮隼的家長憤怒不已,他們找了左溯辭的家長。

談的時候不止左溯辭和馮隼的父母在,因為馮隼和左溯辭都和洛初關系不一般,所以洛初的父母也一同去了。

但爸媽回來後并沒有告訴他事情的具體細節和解決辦法,只說事情暫時解決了,叫他不要管這件事,把注意力放到高考上才是正事。

可洛初卻覺得事情有點奇怪,因為馮隼的父母離開時表情特別難看。

其實事情發生後,洛初并沒有立刻和左溯辭吵架,他有問過左溯辭和馮隼打架的原因。

當時是這樣的……

“左溯辭,你給我一個理由,我就想知道為什麽?”洛初平時總是輕言慢語的,但那天他的語氣異常正式。

左溯辭垂眼看着地面,下颌線繃得緊緊的,情緒顯然還沒平複,他沉默了半天才低聲說:“沒什麽,就是……”

“我要聽真話。”洛初直接打斷左溯辭,他微微仰起頭看着左溯辭的眼睛,“馮隼還在醫院,我不去醫院看他而是在這裏問你不是為了聽假話的。”

洛初一句話把左溯辭說到一半的話堵了回去。

又是一陣沉默,左溯辭沉聲道:“他這個人人品有問題。”

接下來不管洛初怎麽追問,左溯辭都不肯具體說說發生了什麽事。

耐心耗盡,洛初冷冷看着左溯辭:“我認識他三年了,和他做了三年朋友,他人品如果有問題的話,我為什麽不知道?”

左溯辭皺眉,聲音又急又冷:“那是他僞裝得好,洛初,你離他遠一點,他不是一個人品過關的朋友,和他做朋友對你不是好事。”

“呵。”一聲輕笑從洛初口中飄出。

“你連和我講述事情的過程都不願意,憑什麽讓我聽你的話遠離我的朋友?”洛初覺得好笑極了,發生了這種事,他不是只在擔心馮隼的傷勢,他也在擔心左溯辭,他怕左溯辭因此記過,也怕馮隼的家長鬧起來會在左溯辭的檔案裏留下什麽不光彩的地方。

畢竟他見過馮隼的父母,馮隼雖然老實,但他的父母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洛初是想問清事情經過,好從中調和,可左溯辭不僅不配合,還反過來告誡起他來。

洛初是真的被左溯辭氣得不輕。

所以那天,他一氣之下說了很多他平時絕對說不出來的狠話。

氣到極致的時候,有些明知道說出來會刺傷對方的話仍舊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洛初後來回想,他從出生後從來沒對誰說過那麽過分的話。

可他偏偏全都說給左溯辭聽了。

左溯辭全程一言不發,無論他再怎麽故作堅硬,洛初還是在他眼底看見了受傷的神色。

争吵之後,便是冷戰——

長達幾個月的冷戰。

那是洛初最難過痛苦的一段時間。

因為這件事讓他同時失去了左溯辭和馮隼兩個人。

馮隼從醫院回來後便向學校申請了在家複習,他微信聯系過馮隼,但馮隼壓根不回他。

他還去馮隼家找過馮隼一次,馮隼仍舊是避而不見。

至于左溯辭……

左溯辭和他雖然不在一個班,但平時幾乎每天都要來找他一兩趟。

左溯辭要麽是替媽媽給他帶點什麽東西,要麽是下課時走到他們班門口,肩寬腿長的一個大帥哥往門框上斜斜一靠,又酷又散漫地敲兩下門板,在大家的視線中提醒他別忘了吃藥。

可事情發生後,左溯辭再也沒有來找過他。

洛初那時候上着上着課就會看着門板出神,下課後,有外班的人站在他們班門口找人時,洛初還會下意識把手伸進書包去拿藥。

可等他擡頭時,他又發現門邊站着的人不是左溯辭。

沒人看見他已經摸到藥盒的手指在書包裏突然頓了下,藥盒又從他手中滑了下去。

張維同離洛初最近,他偶爾能感覺到洛初動作的停頓:“怎麽了?”

被問了,洛初就會垂下眼,掩蓋住那一瞬間的小失落,嘴裏說着“沒事”,再若無其事仰起頭,把味道苦澀的藥艱難吞咽下去。

那階段洛初心情不好,身體也比往常弱,吃的藥自然也就多了點。

有一次,他吞的藥太多,卡在喉嚨,他咳了好久,後來停下時眼裏泛起了生理性淚水。

透着那層淚水,幾米外的門板在洛初眼中折了又折。

那一刻,洛初忽然意識到習慣的可怕。

他高中三年從沒和左溯辭像好朋友一樣認真談過心,也沒和左溯辭一起出去玩過。

他們說話最多的時候還是兩家人聚餐時。

在洛初心裏,他一直沒怎麽把左溯辭每天出現在他們班班級門口放在心裏。

因為這件事太小了。

只是幾秒鐘的事。

可他沒想到,就是這每日重複的小事入了他的心。

從小到大,那是左溯辭第一次真正和他生氣。

左溯辭像是突然從他的世界裏消失了一樣。

平時他去十次廁所能在路上偶遇左溯辭八次,其餘兩次是左溯辭正在廁所等他。

可那事之後,他一次都沒碰到過左溯辭。

就連兩家聚會時左溯辭也會借口有事不出現,只留洛初一個人和四個大人吃飯。

洛初面上沒有露出絲毫異樣,但心裏的滋味不言而喻。

他們一直這樣到了高考,高考結束,左溯辭就說要自己賺生活費,立刻離開了家,來了濟城,還在濟城租了房子。

什麽要賺生活費的話,洛初一個字都不信。

都是借口,左溯辭就是不想見他。

只那一次,他徹底見識了左溯辭生氣後有多冷漠。

他以為左溯辭再也不會理自己了。

不過還好。

還好他故意和爸媽說他也想要自己出來租公寓後,左叔叔出面找左溯辭談了合住的事。

多虧了他的故意,

他們這才有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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