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先死,你先請
胡侃侃是被一陣震天動地的喊殺聲給驚醒的,她縮身抱頭戰戰兢兢地蜷在角落裏畫圈圈,她将事情的前因後果一想便明白了:她方才要猥亵的那個男子是打入敵人內部的卧底,此時正跟女魔頭酣戰呢。胡侃侃看着夜空中飛來閃去的黑影,心裏一陣懊惱。早知道……早知道她就換個人了,說不定這個卧底還會搭救她呢,現在……唉……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當兒,前方有人舉着火把步履匆匆地走了過來,胡侃侃分不清是敵不友,屏息靜氣不敢出聲。待對方走近了,她借着火光粗粗一打量,來者是兩個年輕男子,大約二十來歲,一人手握長劍,身穿夜行衣,一看就是行武之人。另一個長身玉立,面容俊秀,他身着大紅喜服,發絲淩亂,走起路來,腳步虛浮、搖搖晃晃,看樣子像是剛從地宮裏被拯救出來。
那個夜行俠沉聲阻止喜服公子:“張公子,趁着卓大俠在前面擋着,咱們速速離開這裏吧。”
那個被叫做張公子的人眉頭緊蹙,沉痛地嘆息一聲,聲音沙啞疲憊:“這個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呆,可我的未婚妻子還在這裏,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胡侃侃聽到這話既驚又喜,她隐約記得這個前身是在成親前被擄到這裏來的,她的未婚夫叫張景修,這人在找未婚妻又姓張,條件符合,應該就是他。自己手無殺雞之力,又是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還是先跟着這個未婚夫吧,以後再做打算。
胡侃侃打定主意,接着便出聲喚道:“張公子,我在這兒。”
張景修聞聲一愣,他舉着火把,三步并作兩步跨了過來,他身後的夜行俠也高興地說道:“太巧了,恭喜張公子夫妻團聚,咱們快走吧。”
張景修臉上的神色極為複雜,并不像他的夥伴那樣單純的高興,他幽幽地看着面前一臉喜悅的胡侃侃,目光閃爍不定,胡侃侃怔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人極有可能是嫌自己名聲被污。白如玉的惡名在外,單是被擄一項,已是她的污點,更何況她還受不住壓力,那啥別的男人。胡侃侃一想清楚後,心中冷笑連連。不過,她此時也沒好的出路,希望這個男人能懷着一點憐憫之心将她帶出去,至于以後,她和他根本沒有以後,她找個時機獨自離開便可。
胡侃侃極快地調動了臉上的表情,盡力做出一副被侮辱被損害者的悲憤和不得己,率先發制人道:“未來相公,你嫌我丢你的臉了是不是?你怎麽不想想我的處境?難道我自己願意這樣嗎要不是你無力保護我,要不是我們咱們兩家跟女魔頭有宿仇,我何至于落到這個地步?要怪也得怪該挨千刀的魔頭……”
張景修本以為她會哭哭啼啼的向自己忏悔,然後自我了斷。根本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咄咄逼人反過來責備自己的不是。不得不說,在這一點,兩人的認識有偏差,胡侃侃以為自己已經夠伏低作小了,但在張景修看來卻不是這樣,胡侃侃是以之前的自己為參照物,張景修則是以這個時代的廣大女人為參照物。
這個女人做了這樣讓人難以啓齒的醜事,竟不知悔悟不以為恥,反而振振有詞地為自己辯解。這是婦德有失的女子如何做他們張家的媳婦?果然,傳言一點也不可信,胡家欺騙了他!張景修心中殘存的一點愧疚和猶疑蕩然無存,他思量片刻,再擡起頭時,眸中已無一絲熱度。他轉身對夜行俠說道:“何大俠,請你出去稍等片刻,我與她有幾句話要說。”對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不過,最終還是擡步離開了。
整座地宮中只剩下了兩人,陰寒的風絲絲縷縷的滲了進來,胡侃侃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弱,看樣子戰鬥已接近尾聲。但胡侃侃和張景修的戰鬥卻剛剛開始。
張景修定定地看着胡侃侃,全身上下散發出浩然正氣,臉上的神情更是凜然不可侵犯。他的胸脯微微起伏,看樣子情緒很激動,他數次欲言又止。
胡侃侃斜睨了他一眼,催促道:“有話快說,這可不是談心的地方。”
張景修沉默稍頃,終于做出了決定,他略一斟酌便用循循善誘的口吻說道:“蘭柯,張胡兩家是書香門第,一向注重清名,你的祖父是一代名儒,被士林和百姓推崇敬重。胡家從來不曾有不肖子孫,家中無再嫁之女,更何況是……想當年,你的姑姑因為被匪人碰了胳膊便自斷手臂,堪為世間貞婦烈女之楷模,你一向最是賢惠懂事……”
胡侃侃冷聲打斷他的話:“好,鋪墊完畢,請說關鍵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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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景修被她驟然打斷,不禁有些惱怒,但想到即将到來的結果,他的怒氣又漸漸消散了,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我也不舍得你,奈何造化弄人。與其讓你帶着污名茍活與世,不如你……岳父大人一生最重家族名譽,想必也贊同你的做法。你且放心,我不但會替你報仇,還會說服岳父将你母親的墳墓遷入胡家祖墳,你若有未盡的心願,也可告訴我,我一定盡力而為。”
胡侃侃看着這個儀表非凡、心如蛇蠍的未婚夫,在鄙夷之餘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确認了一遍:“你說你會達成我的心願?”
張景修信誓旦旦:“我定會盡力而為。”
胡侃侃拍拍手,狡黠地笑笑:“好,我的心願就是,和你一起共赴黃泉!”
張景修愣了一會兒,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胡侃侃,他怎麽也沒料到對方會提出這個要求。
胡侃侃收斂笑容,十分嚴肅地重複了一遍,大方的邀請他共見閻王:“你說過,張家是書香世家,最重清名,你我可是一起被擄,誰知道那女魔頭對你做什麽了,她即便沒做,你也是黃泥掉進糞缸,說不清,洗不淨了。女人要視貞操如命,男人更應該如此。你與其茍活與世,不如與我共赴黃泉,我們生不能相守,死也要相依。別猶豫了,快來吧,你先死,我很快就來。”她會在六十年後去地府看他。
張景修像看着一個瘋子似的,既惱羞成怒又有些手足無措,胡侃侃步步緊逼,對他冷嘲熱諷:“怎麽?張公子,你就這樣貪生怕死嗎?你真的願意被天下人笑話嗎?我想公婆大人一定會贊同你的,你死得其所,死得值得。你不死就不是男人!”
張景修惱怒莫名,他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還好,他很快便鎮靜下來,然後耐着性子言簡意赅地說明了自己不能死的原因和理由,那潛在的意思是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活,這世上不能沒有他,說得好像地球離了他就不會轉、武林離了他就不會打架似的。貪生怕死不是罪,至于給自己找這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