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陸莊然就跑回A城了,回到了外公家裏,整個寒假,他都蔫蔫的,沒什麽精神,外公見他實在無聊,給他報了一個班,直到除夕這天,才結束了課程,手機才歸還給他。
只是手機之前也沒什麽兩樣,依舊是沒什麽消息。
除夕夜,陸莊然收回了心裏莫名其妙的心情,跟外公聊天。
外婆早逝,怕外公孤單,每逢節假日,陸莊然都會回A城陪外公。
每年的除夕,盡管不願意,陸莊然都得跟那個女人吃年夜飯。
今年也不例外。
碩大的餐桌上,往常只有三人。
自己,外公,還有那個生他而不養的女人鐘卉。
而今年的餐桌,意外地多了一個人。
“爸爸,我敬你一杯,”不知道是鐘卉的第四,還是第五任丈夫的男人,舉起手中的紅酒,朝着主桌上的外公敬酒。
陸莊然擡眼望去,見眼前這個十分白淨斯文的年輕男人,脖子臉蛋紅紅的,像個剛出職場小年輕般向上司敬酒。
這個應該是不超過三十歲。
陸莊然暗暗想到。
鐘女士的口味還是一如既往。
“莊然是吧。”年輕男人舉起手裏的茶水,笑道:“叔叔也跟你喝一杯,以茶代酒。”
陸莊然斜眼看他旁邊的鐘女士,她雙眼只盯着旁邊的丈夫,仿佛整個世界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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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莊然真的是很厭煩她一副有情飲水飽的模樣。
厭煩歸厭煩,表面功夫還得做足,他禮貌地微笑,沒有換上茶水,跟眼前這位繼父碰了杯,喝完杯中的紅酒。
年夜飯後,外公身體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陸莊然在自己房間的陽臺上散着酒氣,年夜飯的時候,不經意地喝多了幾杯。
他待在陽臺,沒有開燈,而旁邊一牆之隔的那兩人,因着四周沉靜漆黑,居然肆無忌憚地在陽臺上弄出了聲響,動靜鬧得十分大。
陸莊然愣了半會兒,等反應回來時,胸腔火氣一湧,拿着車鑰匙,随意開了輛車跑出去了。
陸莊然剛滿十八歲,駕照還沒來及考,他不敢往高速上開。只好沿着國道,一路又開回了荔城。
除了荔城他不知道要去哪裏。
沿途開着窗,寒冽的風夾帶了小雪不時撲向他,本來帶了微醺的他,此時清醒過來。
出來的匆忙,沒有帶鑰匙,身上只有幾十塊錢,陸莊然在街上轉了幾圈,在看到前方交警臨檢時,匆匆忙忙地抛下車,跑了。
他出來的着急,穿了件羊絨毛衣就出來了,在下着小雪的荔城,凍紅了鼻子。
“笨蛋,趕緊穿衣服啦”
“不要,抱着你,就會暖了”
陸莊然站在路燈下,橘黃的燈光照着他,眼前走過一對親熱的情侶,他們捧着一碗熱熱的串串香,話音在耳,香味萦繞鼻尖。
沒有鑰匙,無家可歸,冰天雪地,沒有暖衾,陸莊然此時心中莫名地生出種悲怆感。
肚腸饑餓,聞着香味,他走進了荔城夜市。
這也是他第一次來夜市。
接近午夜時分,人流已經非常少了,很多攤主紛紛收拾着東西,趕着時間回去守歲。
夜市瞬間空出了一大片地方,他一眼就看到了錢甄甄。
一只毛茸茸,坐在椅子上,抱着一個手袋取暖的錢甄甄。
錢甄甄本來也打算收拾東西,可是死活還有一束花沒賣完,她忽然間跟自己較上了勁,不賣完不走了。
錢甄甄發現陸莊然的時候,他的肩上都有薄薄的一層小雪,直直地在前面盯着自己。
錢甄甄大驚,随後把他拉進了她的小攤位裏,躲避了風雪。她将懷裏的暖手寶塞在他手裏,把他摁在她的小凳子裏,動作利索開着玩笑道:“大半夜的,你演午夜兇鈴呢。”
說完,将脖間的圍巾摘下來,披在他的肩上。
帶着淡淡香味的,溫暖一下子向他襲來,冷寂的心顫了顫。
“幹嘛呢你,跑這來。”等他眉眼終于緩了下來,沒這麽冷了,她正經地問道。
“吃飯”
“胡說,”她嗤笑一聲,也沒繼續問,只往旁邊也搬了一個凳子,兩人并排着,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飛雪。
過了好一會兒,她也有點累了,看着眼前剩下的花,心思微動,三兩下地包裝好,送給了他。
陸莊然看着零零落落的幾只康乃馨,心中感受難以言喻。
這是他第一次收花,雖然不是那麽的襯他...
送完了花,錢甄甄終于“賣”完今天份額的花了,心情大好,收拾着就要回家。
夜市裏有些是官方搭好的小棚,也有臨時推車過去的商販,因着租金不是很貴,也方便她銷售,錢甄甄選擇了租借小棚。
要進貨的早晨,她都得跑一趟郊區,買好後,将其收拾好,放在小棚裏,晚上過來直接賣,收攤時就省事多了。
賣完花,錢甄甄三兩下就收拾好場地,見陸大爺還坐在那,像尊大佛。
“老板,小店打烊了,您明日早些過來。”錢甄甄調侃。
陸莊然手裏捧着一束花,花映人紅,讪讪然:“我真的是過來吃飯的。”
“......”
還真是過來吃飯的,錢甄甄瞥了四周,早已沒有炊煙,思忖片刻,領了陸莊然回家。
她早上正巧買了一包速凍餃子,兩個人應該夠吃。
回到十平方的小房間,早已過了12點,已經是大年初一了。
荔城前些年禁煙火禁得厲害,去年才開始松動了些,今年開始,煙火又像之前一般燦爛。
陸莊然小時候也是非常喜歡放煙花的,小時候父母還沒分開,每到除夕夜這天,工作繁忙平日總見不到人的爸爸,總是會準時出現在年夜飯上,吃完飯還會跟他去買煙花,一直放一直放。
再到後來,爸爸所裏的事情越來越多,他回家就越來越晚,有一年的中秋節他等不到爸爸,再後來,他就再也沒有關于爸爸的回憶了。
陸莊然趴在她的小書桌上,望着天空,看着璀璨的煙花一朵接一朵,廚房的油煙不時傳來,冷冽的寒冬多了幾絲煙火味。
餃子的香味,還有房間裏她那隐約幾縷香味中,陸莊然感覺眼前的煙火有些模糊,廚房的聲音越來越遠...
“可以吃了,”錢甄甄端着剛剛蒸好的餃子出來,她的手被燙到了,碟子一放到桌上,手指馬上摸着耳朵降溫。
“你吃什麽醬料?”錢甄甄問道:“我這只有醋跟...”
她的書桌是二手市場掏的,買的時候,她還不到一米五,随着她的長高,她書桌日益變小。
而如今小書桌被比她還要高上個十幾公分的陸莊然坐着,更是像大人坐了小孩子的玩具般。
她蹑手蹑腳地過去,輕輕地戳了他的背,見他毫無反應,她看着他略顯孤寂的背景好一會兒,心裏有了決定。
算了,就收留他一晚吧。
錢甄甄坐在床上,看着窗前的煙火,悠然吃着餃子。
雖然是速凍餃子,但是味道還不錯。雖然某人睡着了,但是....
她今年,也算不是獨自一人過年了吧!
☆、賣花的小青年
因為是大年初一,往常合作慣的花販幹脆直接将花從城郊拉到了中心,一家一家的送,送完就回家過個好年,為此錢甄甄倒是少了些冤枉活。
早上七點,鬧鐘還沒響,她就睜開眼了,起來伸了伸懶腰,見睡在書桌上的陸莊然還趴着,還沒醒,錢甄甄便蹑手蹑腳的起床,洗嗽完畢,悄悄地過去夜市會場收貨。
今天的花開的不錯,錢甄甄為此要多了兩成貨。
花販大叔看着這個自強獨立的小姑娘,心裏佩服,特地收了她低價,給了她一個開門紅包。
“新年快樂,生意興隆!”大叔大嗓門的說。
這是錢甄甄第一次收除了小如一家外的紅包,她格外開心,一個豪邁,将本該給陸莊然買的早餐送給了大叔。
“新年快樂,也祝您生意興隆!”她一臉笑意地祝福。
“那今天就繼續加油,”大叔鼓勵地跟她揮手,駕着車走了。
錢甄甄也微笑舉手跟大叔道別,直到大卡車消失在視線,她才收回了視線,只是她卻意外地在轉角處看見了陸莊然。
兩人四目相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
“睡的還好嗎?”
過了好一會兒,錢甄甄打破了沉默。
“還行,”陸莊然壓下了渾身的酸痛,說道,
昨晚是他睡的無比痛苦的一晚,半夜他就醒來了,只是看見沉睡中的她,他又只好睡了回去。
一晚上睡睡醒醒,現在身上每個部分都跟他叫嚣着,要他回去補眠。
“今天還要繼續賣花?”陸莊然問道。
錢甄甄的家境,他有所了解,傳聞她是個孤兒,而他卻也從側面證實過,她家裏确實是無人。
“對啊!”她看着眼前的大太陽笑道:“今天是情人節,估計生意會更好。”
今天是情人節嗎?
陸莊然心裏默默地算着日期。
“對了,你怎麽會在荔城?”錢甄甄問道,說來昨晚還沒來的及問他。
陸莊然一放假就會去A城了,他之前也跟她打過招呼了,不是說到開學才回來嗎?
“就...”陸莊然聳肩無奈道:“突然很想回來。”
“哦!”
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過了約有十分鐘,這次是陸莊然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低聲問道:“我幫你賣花吧!”
似乎是怕她不答應,他又急急忙忙地說了一句:“免費。”
錢甄甄聽了捧肚直笑,老半天才說:“我也沒這麽無良,本老板就包你三餐吧。”
荔城年初一的早晨是要拜神的,大大小小的都要在家準備着祭品跟儀式,所以早上基本上沒什麽人流。
兩人收拾好花,準備好擺攤的東西,就回到了錢甄甄家,将昨晚吃剩的餃子,重新煎了一下,将就着應付了中飯。
不過令錢甄甄意外的是,陸莊然廚藝貌似不錯,廚房功夫架勢十足,看樣子似乎是有下過廚的。
“怎麽樣?”圍着她小圍裙的陸大廚,看起來格外的不協調,可此時他也不管,一雙眼睛亮亮地,在等着她的評語。
餃子煎的焦黃,酥脆,搭上酸甜的醬,确實比廚藝不精的她要好多了。
錢甄甄悠然吃了兩個,再看向旁邊等待評語的陸莊然,她裝神弄鬼的咽下口中的餃子,派頭十足的說道:“不錯,賞!”
接着她拿出了早上大叔給的紅包,将鈔票抽出來,空白的紅包塞給了陸莊然。
“葛朗臺。”陸莊然白了她一眼,拿着鏟子,繼續煎餃子。
兩人吃完,休息了一會兒,就跑去夜市開張了。
中途陸莊然電話響了兩遍,都被他掐掉了,只是掐完後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着。
“是無聊電話,”沒等的錢甄甄詢問,陸莊然主動說了。
錢甄甄笑了笑,沒說話。
到夜市場地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了,人流開始湧動。
兩人急忙開檔,坐等生意。
過了半個小時,沒開單。
又過了半個小時。也還沒開單。
錢甄甄在兩人周圍凝思半天,終于想到,她開口道:“我們這樣不行。”
“嗯?”
“我們倆不能同時出現,”錢甄甄指了一堆堆同性人群說道:“男生看到你,不會想過來買花,女生看到我倆一塊也不想過來買花。”
“這是什麽邏輯?”陸莊然嫌棄。
“這是經驗之談,”錢甄甄驕傲地擡起下巴,示意前面一群女生道:“要不要驗證一下?”
實驗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
陸莊然同意。
錢甄甄呲牙一笑,從包裏掏一個紅色的發帶,上面還有毛絨絨的狐貍耳朵。
她趁着陸莊然不注意,踩上椅子上,火速地幫他戴好。
“這什麽啊?”陸莊然愕然,等意識到頭上的物體時,臉火速爆紅,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可愛。
“可愛,”錢甄甄誇獎:“你這樣打扮,再随便笑笑,少女們都會拜倒在你的校服褲下。”
“不倫不類,”他佯怒,但是最終也沒有摘下來。
錢甄甄偷偷藏在了角落裏,靜靜的等待那群少女過來,可少女還沒過來,一個少年倒是過來。
“這個多少錢呀?”臉蛋紅紅的少年,看都不敢看陸莊然,指着一旁的玫瑰說。
“99元一束。”陸莊然言語平靜。
“那我...要一束。”少年一手拽着衣角,一手比劃着,看起來有點緊張。
“謝謝,歡迎下次再光臨!”陸莊然找了一快錢給少年,将手上火紅的玫瑰遞給他,禮貌地說。
“呃...送你啦,情人節快樂!”
少年沒接,将花推塞過去,飛快地留下一句跑了。
留下身後的陸莊然一臉愕然。
此時目睹了全場的錢甄甄快要笑瘋了。
“我真是太低估你了,陸莊然。”笑夠了的錢甄甄,擦掉眼角的眼淚,調侃他:“男女通殺呀,你厲害死了。”
陸莊然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拉了凳子,也坐在角落裏,生着不知道誰的悶氣。
他似乎是要用身體語無形宣誓着,他要罷工!
不知道是人潮越來越多的原因,還是錢甄甄的經驗之談有用。
見他倆分開賣花,很快花就賣完了,其中還有兩個小女生,紅着臉跟陸莊然要微信,都被他一一打發了。
賣了花,掙了錢,錢甄甄此時神清氣爽。
冬日的落日,不暖但卻好看,錢甄甄遠眺了一會兒,跟還在麻利收攤的陸莊然道:“陸小二,今天老板請你吃頓好的。”
大年初一,荔城很少飯店開門,兩人轉了一圈,決定買菜回去煮飯。
這時候的菜市場,早就關門了,兩人只好去了最大的超市買菜。
錢甄甄平時忙碌,有時候連作業都要邊吃飯邊做,而有時候忙起來外賣都不叫,她自然是沒有多餘時間做飯的,而陸莊然買菜的經歷更是少的可憐。
兩人在超市挑挑揀揀的,居然初生牛犢不畏虎般,買回了一條魚跟好幾樣生肉。
買完後,天已經完全黑下去了,雪窸窸窣窣的開始下了起來。
在超市門口的兩人,呆呆地看着下着雪的天。随後陸莊然才放下了手裏的菜,幫錢甄甄将衛衣上的帽子戴上,然後...
他惡作劇的拉住帽檐的繩子。
抽緊,一拉。
她的小臉被帽子包裹着,鄒成一團,他看的直笑。
被戲弄的錢甄甄,心中憤怒,下定決心,不再提醒他發帶沒摘這件事情。
兩人并肩走去,一高一矮的身影在蒼茫的白雪裏,格外出衆,兩人俞走俞遠,留下了身後的幾串腳印。
停在兩人不遠處的黑色車上,打扮的豔麗的鐘女士正死死地盯着陸莊然。
鐘女士坐在了昨夜被陸莊然抛棄的汽車上,看着自己兒子打扮的不倫不類,手裏拿着菜,身旁還跟了個女生。
她心生不滿,正想下車問個究竟。
可此時,她的電話響了。
“寶寶,你到哪啦?要值機啦。”
電話裏正是她的第四任丈夫,聽到溫柔的話語,鐘卉一下子軟了下去,低聲跟電話裏頭解釋。
接着她頭也不回地,開車往機場方向,剛剛燃起的憤怒,還沒被寒風吹,就已經被情郎吹散...
打算自己動手做飯的兩人,回到屋子裏,看着不熟悉的菜,犯起了愁。陸莊然小菜還可以,但是大菜就完全不夠看。
他不會,錢甄甄就更是不會了。
兩人面面相觑,自覺地避開了那條活生生的魚。
錢甄甄的廚房很小,只能容的下一人,陸莊然弄好他的悶鴨後,就讓了廚房給她。
陸莊然仔細地洗幹淨手,用紙巾擦幹後,他鄭重地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了那朵他偷偷藏起來的玫瑰花。
他特地挑了最紅,開的最好看的花。
玫瑰在他的口袋裏待了一個下午,帶了他微暖的體溫。
陸莊然将剛剛偷偷買的花瓶拿出來,裝滿水,将玫瑰插進去。
嬌豔欲滴的玫瑰,增色了整個房子。
他的指尖輕輕地揉弄玫瑰,心裏暗暗地道了一聲,節日快樂。
☆、恨意
荔城的雪化了兩次,錢甄甄的高二下學期讀書生涯揭開了帷幕。
小如一家三口也回來了,不知道是不是看見錢甄甄激動了點,當天晚上小如就生了小女娃,成了一家四口。
錢甄甄隔了玻璃窗探望了小娃娃好幾次,雖然小娃娃鄒鄒巴巴的,但是錢甄甄卻越看越順眼,覺得可愛的要命。
小如坐月子的時候,錢甄甄不時過去幫忙,小如安安穩穩地過完了月子,阿正哥給小娃娃取了個小名,叫多多。
多多本來就是早産,生下來時,只有五斤多,在醫院住了半個月的氧氣箱,才接回了家。
錢甄甄不是第一次見新生兒,只是這小多多跟她似乎是很有緣分,每次錢甄甄逗她時,她都咕咕地直笑,十分讨人喜歡。
新生兒一天一個樣,波妞的戀情也一天一個樣。
“收拾收拾東西去吃飯吧,我要跟翔翔吃飯飯。”波妞十分興奮地拉着她說:“甄甄一起去吧!”
“不了,”錢甄甄連忙擺手,免得打擾他們
“別呀,一起呀,”波妞抱着她的不放,一直磨着她。
錢甄甄以為波妞是跟馬天翔約好了一起吃飯的,沒想到波妞是去碰瓷的,此時的她們,捧着打好的飯菜,蹲在角落裏。
守飯待翔
“好了,他們出來了,快!”波妞眼尖地看到馬天翔兩人,然後火速地拉着她熟練地擠掉人群,穩穩地站在了他們的前面。
“真巧呀,馬天翔。”波妞抱着一滴湯都沒灑的盒飯,歪頭朝馬天翔傻笑:“這邊沒人坐吧。”
“沒有!”,馬天翔眼眸陰霾,無所謂地道。
于是形成了荔城高中裏十分奇特的一個組合。
一側坐着冷冰冰的陸莊然馬天翔,而另一邊則坐着尴尬的錢甄甄跟熱情似火的波妞。
“原來你喜歡吃青椒呀。”波妞看着馬天翔的飯盒,上鋪了薄薄一層青椒。
“嗯,”馬天翔忽然來了興致,朝這個三兩頭就往自己塞東西的女孩說道:“想送我?”
“你要嗎?”,眼睛亮的吓人,波妞非常認真說。
馬天翔低笑兩聲,而後沉默,過了好久才說道:“如果我說要呢?”
“你要什麽,我都會給你。”
波妞殷勤地說,錢甄甄覺得如果波妞身後有尾巴的話,此時一定是十分得意的搖了起來。
“我操,你們在這呢。”
張皓捧着一個大大的飯盒,沒有顧忌,一下子就做到馬天翔旁邊。
“這個小東西就是一直追你的那個啊?”,張皓打量了波妞一番,毫不顧忌的道破。
所幸波妞也沒介意,朝他甜甜的笑了,承認。
張皓在體育特長班,班裏都是些流着臭汗的大老爺們,哪有跟波妞這種嬌滴滴的小女生打過交道,見波妞大方承認,他也來勁了,胡謅道
“你怎麽這麽沒眼光,”張皓賣力的推銷自己:“馬天翔怎麽比的上老子。”
早已熟悉張皓德行,馬天翔連一個眼神也沒他,繼續吃着午飯。
可波妞就忍不了,罵她不行,罵她的心上人就更加不行,一下子就被張皓激起,跟他一句一句地說了起來。
張皓為人大老粗,波妞這種不矯情揉捏的人一下就對了他的胃口。
“哎,要是你追不到馬天翔,就來找我,我接手,”張皓狗嘴裏吐出了一句。
錢甄甄聽了十分鄙視地瞪了他一眼。
張皓這才注意到坐了很久,自帶隐形功能的女孩。
“哎,你也湊合,要是你害羞,老子可以去追你。”張皓指了錢甄甄,仿佛古代選妃般。
“好好吃你的飯。”
陸莊然忍不住,桌子底下的腿狠踹了張皓一腳。
“操,你個沒良心的王八蛋,”張皓受痛,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
然後周圍5米範圍內的人視線直逼張皓。
“老子...”見這麽多人看着自己,張皓一下子氣場低了下來,憤憤地嘟囔:“叫老子弄票的時候,哥哥前哥哥後的,現在就他媽...”
張皓罵着罵着,聲音就小下去了,突然他想起了什麽,難得嚴肅臉的朝陸莊然說道:“大雄那厮找過你是吧?”
談及大雄師兄,陸莊然心裏咯噔一下,而後又恢複了正常。
“你可長點心眼,”張皓一臉不爽道:“那孫子打的主意比天都大。”
“我有分寸,”似是不想提及那件事,陸莊然很快就扯開話題。
“門口那個是你們班張老師吧?”,陸莊然示意飯堂門外的人道。
“我操!”張皓如臨大敵,三兩下将飯倒進了肚子,留下了一句“別告訴他見過我,”就火燒屁股地跑掉了。
八卦了一半,就戛然而止,錢甄甄聽着都有點難受,不過是陸莊然私事,她也就沒有繼續打聽。
晚自習過後,陸莊然跟往常一樣回家。
他剛出校門沒多久,在拐彎處,雙手一緊,竟被人架着,綁到了陰暗角落。
“幹什麽幹什麽!”大雄佯怒,一把扇了架着陸莊然的三人,一邊嘴裏說道混賬東西。
一時間,陸莊然也沒分清混賬東西究竟是罵那三人還是自己。
“莊然,怎麽最近在避我?”大雄幫他松了綁,臉色沉的吓人。
許久沒見大雄,陸莊然發現他身上的氣質悄然變了許多,以前他雖然好占便宜,但是還不至于敢幹綁人這種勾當。
而現在的他渾身散發出那種地痞流氓的狠勁,眼神陰桀,目露兇光。
“您貴人事忙。”陸莊然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不緊不忙地擋回去。
“之前跟你說的事...”大雄佯喜,讨好他:“考慮的怎樣?”
見他重提,陸莊然心裏有些不喜。
寒假的時候,大雄跟他打過電話,說有急事找他,誰知道是讓陸莊然幫忙作弊,替他去考試。
陸莊然跟大雄乍一看,身形氣質都不相同,但是細細地看,大雄跟陸莊然臉蛋是幾分似。
不過陸莊然氣質較為溫和,五官端正,而大雄雖眉眼跟他相似,但是嘴巴歪,氣質也較為猥瑣,所以才沒人覺得兩人相似。
“師兄,知識點我根本不會。”
陸莊然才高二下學期,高中的知識還沒學完,怎麽會做自主招生的考卷呢?
“我明白,”大雄搓了搓手,活動了手指,有點歪的嘴巴一笑,看起來有些猙獰:“所以我這次特地讓你幫我面試。”
大雄已經想好了,與其讓陸莊然幫他考試,走高校路線,還不如讓他去考藝考。
高校錄取了,但是大學沒有修滿分,他同樣會被踢出來,而藝校不同,藝校文化分普遍偏低,他肯定能拿個好文憑。
只是大雄也心知自己這種相貌肯定是不能被看臉的藝校錄取,所以才打起了陸莊然的主意。
“抱歉師兄,這個我真的沒有辦法幫你,”陸莊然嘆了氣,擡腳邊走。
“你他媽的,這點小事都不肯幫!”
旁邊大雄的小弟倒是不樂意,往陸莊然的方向揮拳。
陸莊然躲開了,随後周圍四五個人像發瘋一般,纏住了陸莊然。
大雄沒有阻止,他恢複了剛剛的一臉陰桀,咬牙切齒的說道:“你要什麽?”
陸莊然掙紮不開,無奈地看着頂上的月亮勸道:“師兄應該也知道,我什麽不缺。”
大雄聽到這句話時,眼裏的血絲更紅,他陸莊然确實是什麽不缺,可他鐘熋卻必須得有個好文憑。
大雄原本是家裏獨生子,啊媽早亡,啊爸整天在外拓展他的宏圖大計,根本沒有空教養他。而他也樂得輕松,從小無法無天,有錢有時間,天天逍遙快活,就等着畢業後接手家裏的生意,再随随便便打理。
可這一切在過年時,被啊爸帶回來的那個人打亂了。
活了19年的鐘熋,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哥哥,那個養在外面,從小被爸爸帶着,被視為接班人的哥哥。
原本屬于他的東西,一夜之間都消失了。
他才幡然醒悟,為什麽阿爸總是縱容自己,他不念書,阿爸不管,甚至在他捅傷人後,阿爸才流露出要放棄他的神情。
根本由此至終,阿爸都沒把他當兒子對待,他仿佛是養在家裏的一只小貓小狗,平時好喝對待,一旦犯錯,阿爸就會毫不猶豫将他扔出街頭。
可他不甘願。
那人比他身手好,他便努力學習,即使是不小心捅傷了人,那人比他成績好,那他也要取得好成績。
“陸莊然。”大雄露出了十分悲傷的表情,有點肖似陸莊然的眼眸綴滿水霧。
“求你幫我一次。”大雄說完,在陸莊然,在他四五個小弟面前,在銀色月光灑滿的土地上,收起了了他全部桀骜不馴和他的自尊。
他跪了下來。
原本纏着他的小弟,也紛紛收起手,站在一旁,不敢出聲。
“對不住”
過了好一會兒,陸莊然才撿回了自己的聲音繼續勸道:“現在準備,高考還來得及。”
“你他媽給臉不要臉,”小弟也憤怒了,揮着拳頭向着陸莊然。
一個人,陸莊然三兩下就避開了,眼裏十分不悅地朝地上遲遲不肯擡頭的大雄警告。
“放他走,”大雄艱難地擡起手,臉依舊沒有擡起來,聲音意外的沒有哽咽。
陸莊然看了兩眼,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拿起地上的書包,拍幹淨灰塵後,揚身走了。
而他身後的鐘熋,始終保持着姿勢,移動不懂,頭面對着黃土,臉上淚珠留下,很快就土吸收掉。
風巡視而來,它用力地吹了一口氣,吹散地上那明明是凜冬,身上卻十分燥熱的少年,随後它悄然而去,仿佛周圍什麽都沒發生。
可地上伏在地上的少年,瞪得似出血的眼眸,分明在說,這一切都還沒結束。
☆、校運會
小多多先天不足,還沒過百天,就露出了體弱之态,三天兩頭生病,常常往醫院裏跑,本該等小如做完月子就返回廣州打工的阿正哥,也改了行程,留下來照顧母子三人。
錢甄甄不時過去探望小如,只是母女連心,看見多多受苦,小如也跟着憔悴難過,懷孕時養的肉迅速瘦下去。
錢甄甄看着幹着急,可除了不時過去看下小如外,別無它法。
“甄甄,你瘋了!”波妞一把搖醒了錢甄甄,很激動地說:“你居然敢報五千米長跑?”
剛從小如一家醒過來的錢甄甄一臉茫然地看着波妞。
“安排表都貼出來了,”波妞拿着表格,震驚道:“你是不是被哪個王八蛋逼着參加的?”波妞說着就撸起袖子,要幫好友讨回公道
而此時被波妞說成王八蛋的吳剛臉也挂不住了,反駁:“我剛剛已經再三确認過的”
錢甄甄聽完愕然。
随後吳剛尴尬笑道:“要不,我去找找老師看看能不能改,換我上場也行。”
錢甄甄理智迅速回籠,剛剛耳邊确實是股聲音一直在煩擾她。
只是她一直想着小多多,随便應付着打發了。
“沒事,我等會兒看看班裏還有誰想跑,”看着她皺着眉頭,吳剛心裏暗暗地埋怨自己。
明知道她身體不好,跟她确定的時候,就應該跟她确認個十遍八遍。
長跑五千米這個項目,對于大部分學生來講,無疑是一個歷練。
就連喜歡運動的吳剛,報名前也要再三的考慮。
錢甄甄看着校運會安排表,吳剛報了跳遠項目,時間跟長跑時間撞了,肯定是過不來,更何況是自己答應在前的,她默默地在心裏安慰了會自己,也就釋然了。
“沒事,我來跑吧!”
跑不動就走完全場吧。
錢甄甄做了最壞的打算。
“我陪你長跑。”吳剛擔心她的身體,獻殷勤說道。
“你不是報了跳遠嗎?”她詫異。
“你還留意了...啊。”吳剛臉爆紅,黝黑的臉上飄着一絲紅暈,感受到她的體貼,他心裏像注了蜜。
“安排表上滿滿的都是你名字,哪能看不見呀,”波妞心直口快地說。
吳剛報了7項,校運會期間基本不停歇,班級安排表上,就他名字出現的頻率最高了。
吳剛聽完後,瞬間為自己剛剛的自戀窘然,一刻也不敢待,逃回了座位上。
确定了自己得參加五千米長跑,錢甄甄也沒再別扭下去,繼續着晚自習。
四月份的荔城白日氣溫還算溫暖,但到了晚上,涼風回來,就得将白日脫掉的外套穿起來了。
錢甄甄捂緊冬裝校服,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租住的房子靠近荔城高中,但是治安一般,回家的晚了,偶爾還會遇到地痞流氓,所以包裏常常帶着防狼噴霧,報警器,還有小刀。
在她看見樓下黑牆上的紅點時,錢甄甄握緊了手裏的防狼噴霧,心揪的老高,一步一步地走的極慢。
似乎也發現了她,牆上黑影試探性地問了一句:“甄甄?”随即走出了陰影處。
見到黑影真面目,錢甄甄心才放下。
“阿正哥!”放松下來的她,狐疑道:“怎麽不進屋?”
“煙瘾犯了,”阿正哥晃了手中的煙,說道,随後狠狠地吸了一口,将剩下的煙段扔在地下,踩滅。
“聊聊?”剪着平頭的阿正哥朝她揮手笑的勉強。
阿正哥露出的大拇指指甲已經整塊崩掉,肉有些外翻,手背有些深深淺淺的傷疤,有些已經是舊傷,只剩下一個個黑疙瘩,表示着存在。
小時候看着很高大的阿正哥,現在跟她站着,也不過是高了她兩三厘米,她內心五味雜全,走過去,靠着牆壁,跟他并排。
“甄甄,這些年謝謝你的照顧,”阿正哥朝她笑笑,很真誠的感謝。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錢甄甄眼神放空,想起了以往的歲月:“很感謝你跟小如的照顧”
初次遇到小如阿正哥時,錢甄甄12歲,小如14歲,阿正哥18歲。
當時的錢甄甄剛滿十二歲,剛拿到了身份證,什麽後果都不顧從福利院裏逃了出來。
她已經忍了很久,不能再忍下去了。
她受夠了福利院各種關懷活動,也很讨厭被人叫出來,上下打量一番,仿佛是放在售架的商品,等待着善心人可憐的收養。
對于偷偷跑掉的孩子,福利院會報警,同時還要申報失蹤人口,那時12歲的她懷裏揣着幾千塊錢,偷偷住在破爛殘舊的廢舊屋子裏,不敢去上學,怕一上學就被警察發現送回福利院,連身份證都不敢用,就怕暴露了行蹤,可又沒有錢往外跑。
錢甄甄就連生病了也不敢去醫院。
就在她破爛的舊屋裏熬了一個月,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被小如兩口子發現了。
小如兩口子是娃娃親,很早就定了親事,兩人在小如讀完小學後就出來社會闖蕩,發現錢甄甄的那一天,正是他們過來荔城的第一天。
錢甄甄不敢去醫院,他們就硬是陪了她一個晚上,直到她退燒,後來知道她的事情後,剛剛成年的阿正哥就拉着她去了福利院,求了院長許久,将三人身上所有的錢塞到院長手上,才終于讓他們破了個例。
讓錢甄甄在外面獨自生活,戶籍還挂在福利院裏,兩人還簽了免責協議,錢甄甄才開始了獨自一人的自由生活。
小如跟阿正哥是她的恩人。
“當時看見你時,”阿正哥眼裏忽然恢複了神采,開着玩笑:“你小小的一只,蜷縮在爛木板上,我當時差點以為是個吸粉的。”
“還好當初小如堅持過去看看,”阿正哥微笑着擡頭看着天空,又變成了錢甄甄熟悉的記憶中的他。
每次提及小如的阿正哥,眼睛總是亮的驚人,身上仿佛都散發着暖暖的光環。
“但是...”想起了屋子裏頭發蓬松,精神狀态極差的小如,阿正嘴巴仿佛塞了一口碎石般難以啓口,緩了半天才說道:“小如的精神狀态很差,我擔心她。”
“沒關系,”錢甄甄眨了眨眼,緩緩地安慰道:“小如很堅強,她可以挺過來。”
産後的小小抑郁,小如可以的,錢甄甄堅定地相信着小如。
“她...”阿正看着眼前的人,醞釀了一個晚上的話,到底還是沒說出來。
時間悄逝,轉眼已是午夜時分,外牆上此時只站了阿正一人。
他全身隐藏在黑暗中,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煙頭。
阿正看了看身後的兩處,內心終究是做了決定。
校運會在下周一開始,為時三天,校運會期間同學們需正常出席,班主任為了調動大家的積極性,更是特地租借了一批啦啦隊服裝,沒有參加項目的都強制性地加入啦啦隊。
看着奇奇怪怪的啦啦隊服裝,錢甄甄倒是慶幸自己參加了長跑。
為了到時不要太難看,錢甄甄從上周開始,每天下午放學後都要去操場跑幾圈。
錢甄甄很不擅長跑步,跑個八百米胸腔就感覺要炸了,呼吸不過來。
而連續跑了一周的她,現在也不過是能連續跑個一公裏而已。
“穩住,呼吸的時候自然,不要一下子呼太重了,氣要慢慢地出。”
吳剛跟跑已經一星期了,剛開始時,錢甄甄還是挺感謝吳剛傳授的方法,可一個星期過去,她都還沒學會,而吳剛一直在耳邊嗡嗡嗡的,說個不停。
她有點煩躁。
“好,已經堅持了3圈了,明天可以适當地增加一圈,”吳剛握着秒表,十分專業的說:“不過你的腳要擡高點,背也不要駝,剛剛你的呼吸還可以,到了後面就垮掉了,其實如果你平時練一下呼吸,那...”
平時不敢跟她說話的吳剛,說起運動來頭頭是道,錢甄甄耐着性子聽了一圈,最終還是沒忍住打斷。
“好的,”她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這麽多項目,不用去練習嗎?”
這是覺得他太啰嗦了嗎?
“我...”吳剛抱歉地撓頭。
“其實技巧我都懂,”她悻悻的,臉上起了尴尬的紅暈說道:“就是跑步的時候做不到...”
紅霞漸落,已經是六點時分,操場上的人走了一半,高大健壯的吳剛遠遠看去十分吸人眼球。
馬天翔也看到了吳剛,還有他旁邊十分眼熟的人。
馬天翔停了下來,朝着旁邊的陸莊然指道:“那人是不是經常跟陳岚一塊?”
陸莊然聞聲望去,夕陽的照射下,操場上那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交纏在一起。
看的礙眼。
陸莊然心裏嗤一聲,冷冷說道:“不知道。”
☆、專業陪跑
“1班那個花癡女居然追了馬天翔這麽久哎!”
插着口袋,悠悠然去廁所的馬天翔聽到自己名字後,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
“人家缺男人啊!”
聲音尖酸刻薄,馬天翔瞥了一眼,沒有繼續往下聽的欲望。
“總是換人,天天去表白,可真是不知害羞兩個字怎麽寫。”
“害什麽羞,都明目張膽的,真是丢咱們女生的臉。”
“就是...”
聒噪的聲音并沒有随着他的走遠飄散,反倒越演越烈。
馬天翔腳步剎然停止,他側身看去,随後折回尋找聲音源頭。
上個廁所聒聒噪噪地,煩死!
距離校運會開幕還有五天,體育委員看着臨時變動的安排表,一臉茫然的過去問小胖。
“怎麽回事?”她指了表上說道:“你倆怎麽換了。”不是說小胖跑五千米,陸莊然200米接力的嘛
“對啊,”小胖額頭冒汗,看了看身邊的大佛,他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思,只好硬着頭皮說道:“我跑200米接力。”
體育委員小小的臉蛋皺成一團,為難地說:“那怎麽現在才說呀,都...”
體育委員看了陸莊然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都快要開始了。”
“只是換人,”老神在在的陸莊然這才開口道:“班主任也同意了”
“那怎麽...”怎麽提前沒通知一聲呀,體育委員小嘴一撇,還是沒有說出。
陸莊然沒有再多解釋,下午放學吃完飯直接就往操場去。
他也報了五千米,也要好好地訓練訓練。
春意漸濃,日頭越來越長,下午六點了,太陽才剛剛開始下山,陸莊然在操場上晃了幾圈,終于晃到人來了。
陸莊然随手擦掉了鬓下的汗,走在那兩人的對面,舉起手,嘴邊含笑佯裝經過的跟對面的人打招呼。
“今天嘗試下跑兩公裏,現在時間也不多了,只能慢慢來,大不了到時候咱們就走走停停...”吳剛邊說着,便看了看迎面舉着手,木然站着的人。
這人...好像是2班的陸莊然。
“好,”錢甄甄徑直地看着前方,專心在跑道上,沒有理會陸莊然。
“嗯,慢慢來,呼吸盡量自然...”吳剛說了幾句,看着眼前那人手依然舉着,看向這邊。
這邊就只有他跟錢甄甄了呀,吳剛看了眼旁邊的錢甄甄,只見她專心在跑道上,一眼都沒給陸莊然。
她是不認識陸莊然的吧,吳剛想了想,确實沒見過兩人有交集。
那陸莊然是跟他打招呼?
吳剛心中狐疑,可陸莊然目光如炬,看的他有點發毛,他想了想,朝陸莊然笑了笑,算是打過了招呼。
今天錢甄甄狀态很好,跑了兩公裏後才開始慢下來,快走歇息。
“今天節奏還行,明天嘗試下跑三公裏,提一下速度...”吳剛跟她分析着,見那人視線又投了過來,終于忍不住朝錢甄甄問道:“錢甄甄,你認識陸莊然嗎?”
“年級第一,誰不認識,”她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
确實,長得好看成績又好,還在隔壁班,怎麽會不認識,吳剛心裏想着。
可是他怎麽覺得陸莊然這麽...奇怪。
他是故意跟他們跑反方向的嗎?
而且,他怎麽覺得陸莊然的視線有點奇怪,他是在瞪...他們嗎?
五天轉眼即瞬,很快就到了五千米長跑的日子。
因為害怕會抽筋,還有其他特殊情況,錢甄甄賽前足足做了半個小時的熱身,還灌了一小瓶葡萄糖水。
“等下記得先慢跑,最後才沖刺,跑不動了不要死撐,”吳剛絮絮叨叨的反複念叨。
錢甄甄十分感謝地說道:“好的,謝謝你,你先去你的項目吧。”
吳剛的跳遠比長跑要早十分鐘開始。
“那加油,”吳剛落了這句,便急匆匆跑去。
長跑還有1分鐘開始,各位選手各就各位,評判席傳來提示聲,而觀衆群的聲音也不小。
“甄甄加油,加油!”
站在跑到邊上的波妞,拿了超大型的橫幅,立在起點上,特別顯眼。
這怕是錢甄甄上高中以上,最高調一次了,錢甄甄朝她笑了笑,揮揮手。
她揮着的手還沒放下來,就聽到“哼”地一聲。
是旁邊人發出,錢甄甄是右邊第一個,而她旁邊的,不是別人,正是2班的陸莊然。
她一臉茫然,看了陸莊然好幾秒,也沒見他轉過臉來,她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幹脆不理蹲下去,做預備動作。
“砰”地一聲,長跑開始。
跟接力不同,長跑選手開始跑時都比較勻速,差距在第二圈時才逐漸拉開了。
錢甄甄準備時間也不算短,差距拉開時,她排在了倒數第三,後面兩人都是女生。
而她旁邊的人,竟也跟她速度一般,并列倒數第三。
照例來說,陸莊然不應該是這種速度呀,他一向有打慣籃球。
錢甄甄分神看他,他似乎也察覺到了,飛快地朝她瞪了一眼,然後又不緊不忙地跟她保持同一個速度。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的特別慢,錢甄甄在跑到第八圈時,身體就有些撐不住了,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呼吸亂的一通,呼吸聲大的旁邊人都直皺眉頭。
還有4圈半。
忍一忍,堅持一下吧。
就在錢甄甄心裏默默的給自己打氣,而後身邊“噗通”的一聲,将她腳步給拌住了。
時針滴答滴答地過去,只不過是五秒而已,怎麽讓人仿佛過了一世紀。
錢甄甄反應的最快,立馬就将發出聲音的陸莊然扶起來。
剛剛陸莊然他...摔在地上,滾了一圈,撲了個狗吃屎。
場面十分安靜,在錢甄甄扶着陸莊然出了人圈十餘米後,人們才撿回了自己的聲音。
而荔城高中的微博話題,【男神摔了個狗吃屎,幻滅】大樓迅速崛起,在一分鐘建了兩百高樓時,絲毫沒有減緩的趨勢。
錢甄甄跑了三公裏,呼吸還沒平穩下來,扶着陸莊然往校醫室裏去,一邊走一邊還在大喘氣。
而被她扶着的陸莊然卻十分平靜,臉色有點蒼白,眼神放空。
她沒有出聲,默默地将他扶到了校醫室。
大概是哪裏出了意外,校醫室空無一人,她看着傻傻地坐在床上的陸莊然,悄悄地掩了門,堵住了後面一群小尾巴的視線。
而後她站在一旁,看着他。
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聽到他抱頭倒床自言自語地說道:“我瘋了嗎”
他肯定是瘋了,不然就不會跑去五千米長跑,不會特地去操場,不會特地保持速度,跟她跑在一塊,甚至是在昨天就因為想看看她能無視自己到什麽程度,而跑了十圈,跟她打了十個照面。
而他因此付出的代價是,在全校面前摔了個狗吃屎,丢完了全部臉面。
“你應該只是崴了一下,”沒有瘋。
她小聲的道出,後面一句她斟酌了一下,沒敢說出來。
她扶他的時候,她就感受到,陸莊然只是虛靠在她身上,能自己走的。
只是膝蓋可能擦傷了一點,她看了眼他藍色的校服褲,校服的膝蓋處面料有損壞的痕跡。
校醫還沒有一點要回來的跡象,她看着抱頭倒下去的陸莊然,決定先幫他處理一下。
她環繞了一圈,拿起桌上的酒精,拿了棉花球跟鑷子,打算做個簡單的處理。
她蹲在地上,手剛放在他的褲腳上,還沒将他的褲管捋高,就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
她沒有拿穩的酒精,倒在床上,散發出一陣刺鼻的味道,錢甄甄看着壓着自己的人,腦袋一時轉不過來。
“你現在很得意是不是?”他鉗制住她的雙手,将她壓在床上,眼睛血絲爆滿,情緒不穩定。
“你冷靜下來,”她也感受到他的情緒波動,側過臉,看着旁邊的酒精潺潺流出,在白色的床墊上留下了一道白痕。
“随意進入我的世界,把我攪得天翻地覆,”他低下身子,靠近她白皙小巧的耳墜,咬牙切齒:“現在又裝作局外人,看我的笑話!”
話語擲地,一室安靜。
他高高地拽住她的手,十分堅定。而随着時間的流逝,周圍安靜的空氣,他高懸的手慢慢垂下,直至無力...
☆、炮灰
“看什麽看,回去,”心慌異常的吳剛,火速壓下心中的憤怒,震驚,還有一點不為人知的心酸後,悄然關上了校醫室的門後,咬着牙跟外邊一群人低吼。
他一比賽完就立馬往操場跑,可到的時候,早已沒有了錢甄甄的人影,可比賽還在繼續的呀?
吳剛随手抓了一個人來問,得知她應該是過來校醫室時,他就沒心情聽完下半句了,匆匆趕來校醫室。
他扒開了莫名其妙圍着的人群後,打開校醫室的門,就看到了倒在床上的相疊的兩個身影。
怎麽能呢?
陸莊然怎麽...壓在她身上呢。
她怎麽也不知道反抗?
顧不上腦海裏的晦澀情緒,他只能火速地合上門,不讓後面的人窺見一二。
他動作飛快,連門內的兩人都不知有這個插曲。
似乎是過了半個世紀這麽久,校醫室的門終于開了,木然地守護在門口的吳剛不知怎地,猛然恢複過來,看似十分自然,但實際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錢甄甄你受傷了嗎?”
受傷?
錢甄甄似是終于清醒過來,連忙搖了搖頭,而身邊的陸莊然早已恢複往常模樣,大步流星地從她身邊走過,不帶一絲猶豫。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腳一擡,想跟上陸莊然。
“錢甄甄,你沒事吧!”
吳剛拉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腳步。
錢甄甄看着吳剛的手,黝黑的大手,看起來十分有力,想起屋裏的控訴,她忽地就靜下來了。
不顧周圍還有捧瓜群衆,錢甄甄覺得應該要做個了結,放任不理的态度,不是正道。
“吳剛,”她正式地說:“非常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幹嘛講這個啊,我作為體育委員,這個是我該做的,更何況班主任也說了,讓我幫助同學,而且啊,這個...”吳剛心亂如麻,胡說一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
“吳剛,”她嚴肅地似裁判,仿佛下一秒就要判他死刑。
“哈哈,幹嘛啦,”吳剛讪笑幾聲,心中晦澀,不敢看她。
“我還要去簽名,”吳剛急匆匆的,想走掉,邊走邊嘟囔:“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謝謝你,吳剛,很開心有你這個同學。”
“幹嘛說這些啊,”吳剛轉身,他背着光,錢甄甄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家都是....”吳剛嘴邊弧度高高挽起,眼裏似是有水光流轉,可轉眼又消失,他僵硬的笑道:“大家...都是同學嘛”
不知走了多久,錢甄甄覺得眼前的日頭都開始要落下來了,可眼前的人還在不停的繞路。
錢甄甄心裏嘆了一聲,快速地走了兩步,跟前面的陸莊然距離只差一步。
“陸莊然。”
“閉嘴。”
她都已經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咽下,她又看了他幾眼,醞釀着。
她今天必須跟他說清楚。
“前面好恐怖,是不是仇家尋仇?”
“別管了,已經報警了,趕緊走吧,那些流氓殺紅眼,咱們也得遭殃。”
兩個裝着職業套裝的姑娘顫顫驚驚的往回走,一個短發姑娘見着錢甄甄兩人往前,躊躇了一下,提醒道:“小同學,你就別往前走了,前面啊...”
錢甄甄正愁着怎麽開口,好一會才看到眼前的兩人。
“不要往前走啦。”短發女生再次強調。
“啊?”錢甄甄茫然,随後見陸莊然越走越遠,抱歉地說道:“對不起啊,”匆匆撇下兩人追陸莊然。
“哎呀,這人怎麽不聽勸!”短發女生急的直跺腳,又別無辦法,只好再次打電話催促警察。
陸莊然人高腿長,現在又是不想見到她,腳步更是走的飛快。
她快走了一會兒,才在轉角處追上了靜止的陸莊然。
“陸莊...啊?”
“呦,熟人,”一個刺猬頭的青年,穿着朋克,手裏拿着一根木棍朝着陸莊然走過來,身後還有六七個人,怎麽看都不是敘舊的。
“又一個妹子,又要來一次美女救英雄?”刺猬青年笑道。
“怎麽回事?大路哥,”陸莊然看着眼前困局,皺着眉頭,擋住了身後的錢甄甄。
“陸莊然,帶着甄甄趕緊走,這裏我搞得定。”
聲音非常熟悉,錢甄甄探出頭來,看見人群的後面,正是波妞跟馬天翔。
馬天翔臉上有淤青,神情一反往常,十分地呆滞。而波妞則是老鷹護小雞般站在馬天翔的前面,保護着他,看起來非常英勇。
波妞前面還圍着兩個大漢,旁邊還有四人,圍成了一個圈,讓人看不清裏面在搞什麽鬼,這麽一數,居然有7個混混。
“小妞,”大路十分嚣張的,手裏的木棍劃在地上,在泥土上劃出了一道痕,走到波妞面前,用木棍挑起波妞的下巴:“身手倒是不錯,力氣就差了幾分。”
“呸,”波妞側臉,往他腳邊吐了一口唾沫:“有本事就沖我來”
“沖你來?”大路不屑,看着波妞身後的馬天翔:“老子本想過幾日再搞你,偏偏你今天撞到我槍口來,”随後大路側身,朝陸莊然說道。
“我跟你沒仇無怨,你他媽今天給馬天翔一巴子,老子讓你走”
“誰都不許走!”一道聲音尖銳,憑空響起。
“今天他媽的誰都不許走!”撥開了人群,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
正是許久沒有出現在校園的鐘熋。
錢甄甄暗暗打量了幾番,見他眼底發黑,精神頹靡,手上居然拿了把帶血的刀,刀上血液往下滴,流過手指,往下滴去。
透過鐘熋身影,身後居然還有穿着西裝的兩人倒在地上,那兩人不省人事,地下泥土還有星星點點血跡。
錢甄甄頓時一陣寒意從腳底直上心頭。
剛剛的大路拿着木棍,雖然跟馬天翔發生了沖突,但是馬天翔也不過臉上有淤青,其他的看起來別無大礙。
但是鐘熋卻拿着刀,身後倒了兩人。
這是殺人了?
錢甄甄活了這麽久,第一次感受到危險的逼近,身體僵硬,一顆心都要從喉嚨裏蹦出。
“陸大少呀,”鐘熋拿着小刀,一步一步的走來,神情癫狂,手上利的發光的帶血小刀,貼在陸莊然的臉上。
“有錢...”鐘熋拿着刀,搖搖晃晃的在在陸莊然臉上輕輕的劃着,不知輕重。
“大雄,你別亂來,”大路看着近乎瘋癫的大雄也有些心慌了,就算大雄再混蛋,刺傷的也是自己家人,也知道輕重,沒刺中要害,在家服個軟就過去了。
可現在他的刀尖在陸莊然的臉上劃過,小刀本來就帶血,一時讓人分不清究竟陸莊然臉上的血究竟是誰的,看起來更是觸目驚心。
“有貌...”鐘熋刀尖繼續劃着,從他的臉劃到了他的喉嚨。
陸莊然喉結滾動,看着鐘熋,神情看起來異常的鎮定,他嘴角挂着笑:“別鬧,放下!”
“放下刀,”大陸急了,連忙說:“陸莊然的外公,咱們得罪不起”
“哦,”鐘熋眼裏的血絲更紅,似要布滿全眼,他語調平靜,卻說着地獄囔語:“你外公啊,我得罪不起,啊”
鐘熋低聲驚呼,語氣中卻全然沒有驚訝語味,他手下一重,血液從刀尖出盈盈流出。
“抱歉哦,”鐘熋用小刀輕輕地拍打陸莊然的臉,說道:“破相了哦。”
“呵!”陸莊然低聲嗤笑,仿佛流血的人不是他一般,他往下颚擦了一把,手上粘上血液,随後用力将小手抵住,慢慢地博弈,将其移開喉嚨,低聲道:“玩夠了嗎?”
陸莊然下颚流血,抓住刀的手更是流的厲害,一滴滴落盡泥土了,看着滲人的很。
“你他媽是瘋了!”大路尖叫。
“住口。”鐘熋側身罵道,可眼角視線沒離開過陸莊然,手裏更是暗暗多使力。
“這一天天的都什麽事啊,馬天翔這小子讓不讓人省心。”一牆之隔傳來了聲音,過了兩秒,聲音主人也出現在衆人視線。
“我操,牛逼!”在陸莊然對面處,罵罵咧咧的張皓出現,身後還帶了兩人。
陸莊然見此趁着衆人眼光聚集在張皓上,一腳将鐘熋踹開,猛地轉身拉着身後的錢甄甄往回跑。
“哎,陸莊然你個孫子跑什麽跑?”
“我操,馬天翔你他媽也跟着跑,老子...”
身後張皓罵罵咧咧的聲音越來越小,錢甄甄魂飛未定。
直到兩人躲在小破土房,她被陸莊然壓着,貼在牆角時,她才鎮定了一點。
陸莊然的下颚被刺傷,傷口很深,血一滴滴的往下滴,滴到了她的肩上,白色的校服開出了幾朵妖豔的花。
“你...”
“閉嘴”
他抵在她的上方,平複着呼吸,臉色青白。
她的雙手舉起又放下,接着又堅定地舉起,緊緊地抱着他的腰,心髒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陸莊然
那天過後,錢甄甄跟陸莊然好像生活在不同的次元,明明兩人只是一牆之隔,但是卻無法打破次元壁。
兩人常常在走廊毫無預兆地碰見,她想開口,卻不知道要講些什麽,而他甚至也不給她一個眼神,連腳步也未曾停留。
她看着他下颚的傷口慢慢愈合,結痂,掉茄,而後留了淡淡的一道疤痕。
鐘熋倒是再也沒有消息,只是也沒有在學校出現過,身邊也沒有人讨論這個人,鐘熋仿佛一夜消失。
他刺傷了家人,新聞沒出,周邊的除了波妞外,似乎都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就像這個人從來沒出現過。錢甄甄想起常常覺得背後發涼,有個念頭在腦袋裏冒出,當她想抓住時,卻又莫名飄遠。
倒是張大路幾人,前段時間,都被官司纏身,退學的退學,有兩個甚至還進了監獄,沒有一個逃過。
錢甄甄沒怎麽留意這幾人,只是事件鬧得有點大,全校皆知。
她這段時間常常在思考,思考自己,思考陸莊然。
她好像懂了陸莊然校醫室的控訴,但是卻不知道怎麽回應,這是她一次将感情這件事淩駕于賺錢上。
陸莊然對自己是有好感,那自己呢,對陸莊然有感覺?
外面夏蟬聒噪地叫,錢甄甄心亂如麻。
中午放學,波妞拉了錢甄甄去了飯堂吃飯。
而這次卻是巧遇到了馬天翔兩人。
“我們可以坐這嗎?”波妞望着馬天翔他們前面的空位。
“随你,”馬天翔不鹹不淡地說着,手卻是幫忙将前面的空碟子推到一邊。
錢甄甄是看的出來,自從那件事後,兩人拉近了很多,她真心為波妞感到開心。
波妞坐在了馬天翔對面,而錢甄甄自然是得坐在陸莊然前面。
陸莊然下颚的疤淡了很多,現在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手流血過多,她覺得他動作僵硬,十分不自然。
也不知道是感受到了錢甄甄的視線還是其他別的原因,陸莊然吃的很快,吃完後也不說話,靜靜的在一旁。
近兩個月來,馬天翔明顯感受了好友的情緒波動,而且他十分懷疑這種異常是來自于面前的那個女生。
說起來,這種狀态,陸莊然曾經也是有的。
陸莊然小時候是居住在荔城的,那時候的他還不住在朝陽路的別墅,而是住在三陽路跟馬天翔兩家做鄰居。
兩人同齡,長大後一起上的幼兒園,其實他們小時候根本不熟,小天翔天性比較冷淡,不愛搭理別人,就連跟小莊然做了三四年鄰居,馬天翔也不過是允許他早上坐校車時,坐自己旁邊而已。
但是小莊然也不在乎,他每天依然沒心沒肺跟他打招呼,拿早餐跟他分享,還特別喜歡牽他的手,盡管自己明确表示過不喜歡,也甩過他的手,但是小莊然每天都趁着他早上閉目養神時,偷偷地牽起他的手。
小天翔剛開始也甩他手,後來就懶得甩了,更何況小莊然還偷偷地給他最喜歡的零食。
老師說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那零食之恩,就給他牽牽手吧,小天翔安慰自己。
小莊然總是說,他們要做一輩子的朋友。
他每天嘻嘻哈哈的,開朗的要命,小天翔常常覺得他像個傻大個。
直到那年的中秋節,那天他受媽媽所托過去送梅子酒時,發現陸爸爸沒有回家,而往常總是開門迎客的陸莊然,卻讪讪然地站在媽媽的身邊,跟他揮手,笑的十分勉強。
那天後,他就發現了陸莊然的笑容越來越少了,就連真正的傻大個張皓跟他玩,他也提不起精神。
小時候的小天翔還不理解離婚的真正含義,正如他不明白為什麽毫無感情的父母當初為什麽要結婚一樣。
所以當張皓告訴自己,陸莊然爸媽離婚時,他內心一點波瀾都沒有。
在小小的馬天翔看來,結婚不過是住在一起,而離婚就不過大家分開住而已,有些人住在一起也不見得感情有多好。
所以,當張皓告訴自己,要去阻止陸莊然父母離婚時,他內心其實是拒絕的。
4歲的馬天翔覺得,離婚跟幼兒園食堂阿姨的廚藝一樣,雖然提了很多建議,但是最終還是會像往常一樣,煮的難吃。
離婚哪能阻止的了的呢。
只是看着小莊然像顆蔫菠菜一樣,長在角落裏,他心裏又十分不舒服。
于是馬天翔就只好跟着傻大個張皓,一起拉着陸莊然去民政局。
在小莊然被他們拉起來,那瞬間亮起來的雙眼時,馬天翔忽然覺得食堂阿姨的廚藝也沒這麽糟,離婚應該也能阻止阻止。
三個人都不知道民政局在哪,最後還是他偷偷打了個的,在司機叔叔猶豫了好久都不開車時,還是他掏出了一百塊錢給的士叔叔,而後他獲得了坐在副駕駛的權利,遠離了身後的傻大個張皓跟紅眼圈兔子陸莊然,車也順利地開動了。
三人不知道是去太早了還是太晚了,民政局一個人都沒有,而後他們在民政局馬路對面大顆的榕樹下,足足等了好久。
久到傻大個張皓都開始睡覺流口水時,陸莊然父母才出來。
馬天翔見過陸莊然父母,陸媽媽每天都會打扮的很漂亮,就連過來送小點心時,她都會穿上高跟鞋,肆意張揚美貌。
而那天的陸媽媽卻穿的十分普通,甚至連高跟鞋都沒穿上,一副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小臉,馬天翔甚至分不出她的表情是傷心還是解脫。
而馬天翔還沒來的及打量陸爸爸時,身邊的紅眼睛兔子陸莊然已經像箭一樣飛出去,抱着陸媽媽。
陸莊然那天穿的是幼兒園定制的紅色小皮鞋,他跑的急又快,連他的紅色小皮鞋都掉落一只在馬路中間也沒管。
馬路有點大,馬路對面的馬天翔聽不清他們在講什麽,只看到陸莊然抱着陸媽媽的褲腳,手還向前揮舞着,想要拉住陸爸爸,而陸爸爸卻往後退了一步。
陸爸爸一向是很溫柔的,有時候陸莊然賴在他床上不肯走的時候,陸爸爸總是很耐心的哄,然後抱着睡着臉上還挂了兩條鼻涕的陸莊然回家。
絲毫不會讓他霸占自己的床,馬天翔覺得陸爸爸十分上道。
但是今天的陸爸爸看到陸莊然哭,也沒有安慰他,甚至連嘴巴都沒張開,一句話也沒說,馬天翔看着陸莊然嘶吼着,手緊緊揮舞,想要抓住陸爸爸,一直追問陸爸爸為什麽,不要走,聲音大的透過了馬路,傳到了馬天翔的耳朵裏。
接着,陸爸爸走了,依然沒說一句話。
後來陸媽媽也走了,民政局門口就剩下陸莊然一個人,他的校服鄒鄒的,臉蛋全花,腳上僅剩的一只紅皮鞋,也在拉扯中掉在地下,他們隔了這麽遠,馬天翔還是能清楚看到陸莊然紅紅的鼻子,還有邋裏邋遢的衣服。
馬路有點大,馬天翔還沒過去來得及接陸莊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