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3 蛾子 這師妹真的不能要了
宋玙璠今晚請林橋吃飯, 地點就在星光公司對面的半島酒店。
這是一家非常高端的酒店,來往的都是明星貴客,最普通的雙人包廂都要五萬。而對于一向生活拮據的宋玙璠來說, 這頓飯絕對算是今年最大的支出項目。
晚上七點半, 林橋帶着孩子準時到達了這裏,宋玙璠穿着一身西裝在等待他們。
“你怎麽請我來這裏吃飯?”她上一次在這裏吃飯,還是陸熙年擺出的感謝宴。沒想到宋玙璠也請她來半島酒店當貴客。
“師姐……先吃飯, 我給你點了紅酒。”
宋玙璠欲言又止,看她的眼神裏也是十分的複雜。
林橋點了點頭, 她看出小師弟的心裏藏着什麽事,但早上他們剛輸了比賽,她想宋玙璠有點意見也是難免的,沒有往什麽壞處去想,于是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右手舉起高腳杯,林橋用左手撥開波浪卷的長發。只一杯下去, 便有些飄飄然, 臉上不自覺染上點紅暈, 加上她的容貌甚是美麗, 這一熏染之下更是人比花嬌。
宋玙璠看了她一眼, 心跳便不自覺加速起來。林橋的頭發非常濃密, 是栗色的大波浪卷,披在肩頭別有一番風情萬種。
他甚至忍不住動了動手指, 想象着如果撫摸她的長發, 會是一種什麽感覺?
可他絕對不會這麽做的, 一來,林橋是自己最尊敬愛戴的師姐,他對她的敬仰之情僅次于自己的生母。二來, 他馬上要做一件對不起她的事,更不敢這時動什麽念頭。
林橋察覺到他沒動筷子,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宋玙璠不是那種很有心機的男生,他的所有心情都寫在了臉上。
宋玙璠有事瞞着自己,林橋也不傻,她放下了高腳杯,非常平靜地問道:“你說吧,今晚你請我吃飯到底有什麽事?”
“我……我想……”
宋玙璠實在開不了這個口,于是先從自己的人生故事開始說起。
他出生在浙江的一個小山村裏,從小家庭條件十分差勁,父母都是下崗職工,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在。他每年都要申請貧困助學金,否則都完不成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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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樣貧困的身世背景,他無論走到哪裏都要遭受無數的白眼。
可再苦的孩子,也有一顆向往快樂的心。
他從小喜歡看電視機裏的相聲節目,家裏卻沒錢給他報考什麽特長班,只能自己對着電視機一遍遍學說相聲。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站在舞臺上,逗得大家開心一笑……
正因為如此,高考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報考了中戲的相聲喜劇班。
別人都是被調劑到這個冷門專業,只有他是心甘情願學了這門專業。
上了大學以後,他在北京說了十年的相聲,從17歲說到了27歲,還是一事無成。甚至每個月都要打三份零工補貼房租。
他這個人就這麽衰,要不是今年遇到了林橋,只怕這輩子就碌碌無為混下去,頂多就是甘霖小劇場的不知名相聲演員。
與此同時,同一屆的相聲班同學們都改行去了影視圈混,沒有人再堅持說相聲。還有的同學走上了愛豆和明星的路子,混的是順風順水,出場費都高達百萬。
都曾是同窗的同學,好的已經年入千萬,差的還在社會底層掙紮。這種生活水平的強烈對比,難免讓他的心中産生了落差。
尤其是今天在舞臺上,他看到了林文熠的成功,那是一個相聲演員企及不到的高度。
師姐的作品寫的再好,也最終被明星的滿場粉絲給打敗。
面對這個慘淡的現實,他終于意識到了:相聲演員這行飯,根本沒有大明星的飯好吃。
人家走的是鮮花大道,他們還在蹒跚的小道上踽踽獨行。人家輕輕松松恰粉絲的錢,他們得在舞臺上說幾百段相聲,才能維持好生活的基本開支,還沒有盈餘。
當個相聲演員,是不是很難呢?
窮則思變,他也想有那麽多的粉絲簇擁,也想走上輕輕松松賺錢的明星大道。
人往高處走,何況他馬上都28歲了,再不闖出去的話,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剛好,他前段時間出名的時候,有幾家娛樂公司發來了邀請函,給出的條件都不錯,至少哪條都比呆在天藝劇場強。
“別說了!”
林橋驀然打斷了他的話。
她閉上了眼睛,什麽都別說了,她已經聽的夠明白了,原來道不同不相為謀。
林國棟坐在她的身邊,他也死死盯着宋玙璠,想看看他的臉到底紅不紅。
宋玙璠現在是天藝劇場最力捧的相聲演員。他是借着林橋的作品《最紅的弟子》而出名的。每一次開專場,買票捧場的觀衆無數。不誇張地說:他是天藝劇場的新臺柱。
如果宋玙璠這麽一走,剛剛恢複過來的天藝劇場,肯定要再次元氣大傷。
再想一想,他和女兒在宋玙璠的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啊?捧他當逗哏,給他寫作品,帶他上節目,才把他的微博粉絲數從五萬提升到了150萬,算是準一線的相聲演員。
這剛剛積攢下了一點人氣資本,他就迫不及待要跳出相聲圈去娛樂圈,去恰粉圈的流量,這還算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宋玙璠嗎?
林國棟失望地嘆息一聲,原來他們還是看走了眼。宋玙璠不是池中物,他翅膀硬了也想飛出去,不顧及身後的親朋好友。
“師姐,對不起,我真的想進娛樂圈。”
宋玙璠很抱歉道。形勢比人強,他想趁着年輕還有機會,再去開辟另一條上升渠道。
林橋的表情不喜不悲,她知道這場比賽自己輸得很徹底,可沒想到師弟也生了異心。這些日子朝夕相處下來,她也把他當做真家人看待。可他們的付出都到哪裏去了呢?
她盯着面前的一杯咖啡,目光聚焦成一個點,像是能從中盯出一朵蓮花來。
宋玙璠吐出一口氣,垂下眼睛,抱歉道:“師姐,我知道這件事是我不對。是我辜負了你的悉心栽培,你怎麽讨厭我都無所謂。”
讨厭還談不上,林橋只是诘問道:“你不是說過不會離開我嗎?怎麽變卦的這麽快?”
宋玙璠搖了搖頭,他只是奔個更好的前程,并不是想和她絕交,便解釋道:“師姐你提拔我的恩德,我都會銘記在心。等我以後有了名氣,也同樣會回來提拔你。就算離開了天藝劇場,我依舊是你的小師弟。”
林橋不想聽他啰嗦這些廢話,只是問道:“既然好多家娛樂公司都向你抛出了橄榄枝,那你和娛樂公司簽協議了嗎?人家公司有沒有承諾你什麽條件?”
宋玙璠搖了搖頭:“還沒簽,但我已經對一家娛樂公司的條款有了意向。他們承諾我三年上五部電影,把我往影視圈裏捧。”
林橋好心道:“回頭把簽約協議書給我看一看吧,很多娛樂公司都是廣撒網撈魚。一下子簽好幾百個素人,一簽約就是十年的光陰。其實他們簽了素人也不捧,就這麽熬着耗着這些人的青春,吃的就是這些訓練生的毀約費。你不要被那種霸王條款給糊了眼睛,娛樂圈裏人人都有一把算盤,天下沒有白吃的餡餅。”
宋玙璠震了震,師姐不說,他都沒想到條款上還有這樣的“陷阱”。
他仔細想了想,确實有幾家公司的毀約費非常高。不過,他相中的那家公司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影視工作室,也确實捧紅了不少影視咖,他覺得大公司應該不至于坑人。
于是回答道:“好,那麻煩師姐你把把脈。”
“沒有什麽可麻煩的,你我同門一場,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點事。往後大路朝天,你有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說完,林橋再給自己點了一杯白蘭地。
她很少喝白酒,但今晚是個例外,她想一醉方休。
***
林橋很快就把自己給喝醉了,林國棟目睹了全部過程,但他也不想阻攔。
這些日子裏,太多的事情積壓在她的心頭了。她就算是個鐵打的女子,也會吃不消這麽多負能量。需要好好地宣洩一下情緒。
宋玙璠本想送她回家,但林橋不想讓人知道自己住在吳燦榮家的別墅裏,便讓他送自己和孩子回了天藝劇場。
下了車,已經是深夜時分。
馬上就是隆冬時節,寒風一陣一陣的,吹得人面上都生疼。
林橋穿的毛衣太單薄,根本擋不住這麽冷的風兒喧嚣。她剛下車就打了個噴嚏,宋玙璠幹脆脫下了外套,把她裹了起來。再把毛衣也脫了,把林晨晨也裹了起來。
他們一大一小站在一起,就像兩只粽子似的胖滾滾。
宋玙璠看她醉的迷迷瞪瞪的,實在擔心道:“要不然,我把沈瑛瑛喊過來陪你們?”
“你開玩笑,這都幾點了?這會兒打擾她做什麽?”說完,林橋牽着爸爸的小手,蹒跚地往劇場裏面走:“別送啦,你回去吧,我和兒子今晚就在劇場宿舍裏休息!”
宋玙璠一直目送他們母子兩個沒了身影,才嘆息一聲,開車向着另一條道回去。
林橋剛進了天藝的單人宿舍裏,就甩下了宋玙璠的外套,鞋子都沒脫就蹦跶上了床,嘴裏還嘟囔道:“好舒服啊,還是回到天藝劇場才安心,這裏才是我的歸宿。什麽林文熠宋玙璠,你們通通滾一邊去吧!”
頓了頓,她還咋咋呼呼吟詩一首:“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①
林國棟不禁擔心起來,女兒還好吧?怎麽都吟誦起斷頭詩了?
他擔心女兒待會兒耍酒瘋,于是去隔壁廚房沖了一碗酸梅湯,想讓女兒喝湯醒醒酒。可剛一回到宿舍,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只見女兒從床上滾到了地上,吐得是一塌糊塗,毛衣上一片狼藉。
林國棟驚得連手中的碗都掉了,跑過去一看,林橋正趴在床頭哭着呢,還一邊哭一邊唱:“一輪明月朝西墜,我聽也聽不見,在那花鼓谯樓上,梆兒聽不見敲……”
這是京韻大鼓《醜末寅初》的歌詞,她曾在甘霖劇場的對面屋頂上,聽宋玙璠獨自吟唱過。那天晚上,繁星點點,多麽美好的回憶啊,可惜再也回不去當初。
現在,宋玙璠要走了,她的心情也差勁極了,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只能自己唱啊唱,好把這一天積累的憤懑都發洩出來。
“橋橋,是爸爸不對,不該讓你喝酒的。你別哭了,爸爸聽了都心疼。”
林國棟不由得自責起來。她剛才灑灑脫脫喝了散夥酒,只是在強顏歡笑而已。現在宋玙璠走了,她才露出真實的悲傷來。
哪個人的心不是肉長的呢?這半年的相處下來,林橋對宋玙璠的種種好,是她對誰都不曾付出的真摯感情啊!
其實早在那小小的筒子樓裏,他們父女就把宋玙璠當做了一家人看待。
那會兒宋玙璠天天過來學藝,他們家一日三餐都給他留一副筷子。那時候的時光艱苦,但是三個人在一起都很舒心,他是真的動過念頭,想把女兒交給這個勤勞的小夥子。
可是宋玙璠這麽一走,他算是看清楚了,女兒絕對不能交給這樣的人。
沒錯,一幫說相聲的素人,是不如大明星賺的多。可娛樂圈那碗飯好吃嗎?!看看原著中的林家母子,都被葉成錦逼迫成了什麽樣。
他堅持不讓女兒蹚那渾水,就是因為沒地位、沒背景的話,進了那圈子也是被炮灰的命。這宋玙璠啊,真是被利益給迷住了眼!
“爸爸,我很難過。”
“爸爸,以後我該怎麽辦呢?!”
地上的林橋雙頰緋紅,她哭着哭着就幹嚎起來,仿佛杜鵑泣血一樣難受,幹脆把心裏的悶氣一股腦全說出來:“我真沒用,連宋玙璠都嫌棄我沒出息吧?!”
“明明我們為比賽拼搏了那麽久,我卻無法贏這一場,輸給了那林文熠!”
“我覺得我的能力實在有限,當不成林家茶樓的繼承人!”
原來她醉着醉着,還以為這裏是書外面的世界,完全忘記了他們都穿進了異世界。
林國棟嘆了一口氣,又想起了這些年來女兒的不容易。
林家茶樓家大業大,裏裏外外30多張嘴,都靠他們父女兩個招攬生意吃飯。而女兒從小是被他往茶樓繼承人的方向上培養的,她也是個沒有童年的孩子。不是跟着爺爺學戲,就是跟着他學相聲。
現在林橋醉了,絮絮叨叨說出這些年的心裏話:
“爸爸,我真的不能輸,因為我是你唯一的女兒,我是爺爺唯一的孫女,我是家裏唯一的繼承人。那麽多人指望着我們父女兩個吃飯,我要撐起林家茶樓的未來!”
“如果我的能力支撐不了茶樓的話,那些叔叔伯伯們怎麽活下去?所以我學戲曲要拿第一名,我學相聲要拿第一名,我拼命創作新作品,我拼命讀書,因為我要支撐起爺爺和你留給我的茶樓啊!”
林橋說着說着又哭了。好多指望着茶樓開張吃飯的叔叔伯伯們,都是老弱病殘的江湖藝人,還有幾個拉三弦的琴師是盲人。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老藝人們,才是陪她長大的長輩,也是她肩膀上的負擔。
他們經常說:“我們這些人吶,這輩子只會一門手藝混飯吃。要不是林國棟給了我們容身之所,我們早就餓死在街頭了!”
爺爺也說過:“橋橋,林家茶樓撐不撐的下去,要看你的本事如何。現在茶樓的生意競争激烈,你必須什麽戲曲都精通,否則難以在天津這塊土地上生存。”
因此,她從小就生活在巨大的壓力之下,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的心情。
別的姑娘談情說愛的年紀上,她整日泡在一堆音像資料裏,十八般戲曲樣樣精通。
她這麽努力學習,就是想讓自己有才學傍身,能夠撐得起茶樓,撐起這個大家庭。
甚至……
都忘記了自己只是個年輕的姑娘,也忘記自己快要三十歲了,已經到了結婚成家的年紀上。至于潇潇灑灑,風輕雲淡,只不過是她給自己上的保護色而已。
直到前幾日,宋師弟沖出來保護她的那一刻,她終于找回了動心的懵懂感覺,她以為這一次可以攜手走下去的……可是這一次,她還是失敗了,還失敗的一塌糊塗。
輸給了不知所雲的流量明星,輸給了她自己選擇的路,輸給了所謂的娛樂圈資本家!
想到未來的一片茫然,她真的感到難過,只能趁着醉意跟爸爸說說心裏話。
“你別擔心!有爸爸在,以後爸爸保護你!”
林國棟看女兒這麽傷心難過,再聽到了女兒寸寸刨心的話,他的眼眶也紅了。想到女兒今日受到的委屈,他真恨不得扇自己幾耳光——林國棟,你還算是個老爺們嗎?!
那個宋玙璠算什麽東西?!
怎麽能讓他的掌上明珠傷心成這樣?!
還有那林文熠算什麽混賬明星?!他怎麽能縱容粉絲那樣欺負人呢?!
林國棟盤膝而坐,聽着女兒無助的哭聲,真的是一刀刀剜着自己的心。那麽接下來該怎麽辦?他們父女就這樣退出大衆的視野,滾回天藝劇場永遠當個素人嗎?
而林橋哭着哭着再次吐了,林國棟看她身上髒的不成樣子,便去隔壁盥洗室洗了一條毛巾過來,想給她擦幹淨。
沒想到一回來,林國棟就發現床上空空如也——林橋不見了!
***
酒,也許是讓人變成動物的一種催化劑。
這種動物不僅限于禽.獸之流,還可以是某種昆蟲。
比方說林橋覺得:自己忽然和撲棱蛾子有了共情心理。于是追着蛾子走了出去,仿佛自己也變成了黑暗中的趨光性動物。
醉的厲害,頭疼的也厲害,她便走出來吹吹風醒醒腦子,結果就被一束燈光給吸引到了。随着這束燈光上樓,潛行到了那一束燈光的來源處:天藝劇場的行政辦公室。
剛一靠近,她就聽到了兩個熟悉的男聲在講話,可她想不起這兩人是誰。
走也走不動了,幹脆就蹲在辦公室門口,跟個蘑菇似的把自己無視掉,聆聽起裏面的動靜來。
“眼下天藝劇場的收入只夠支付員工工資,年底的獎金估計得取消了。”
說話的是大師兄胡宇航,他正在和陸熙年讨論天藝劇場今年的經濟賬:“主要是上半年虧損的太多,杜鵬程那孫子截胡了好幾次。劇場上半年好幾場固定的大型商演都取消了,還損失了不少藝人的合約。”
“現在劇場的票房收入是怎麽算的?”
陸熙年晚上過來拿天津麻花的時候遇到了胡宇航,難得有空閑時間,他便替外公查起了劇場的賬。兩個男人聊的太認真,都沒察覺到門外來了一蘑菇在偷聽。
胡宇航介紹道:“一共分為相聲劇場和曲藝劇場兩個部分。相聲劇場的收入主要靠宋玙璠的演出支撐,只要他一開專場,那麽2000人的位置就能坐滿。占了門票收入的70%。而曲藝劇場現在靠沈瑛瑛來支撐。林橋那段彈琵琶的視頻火了以後,她就改行帶領曲藝社組建了琵琶隊,暫時放下了梅花大鼓的行當。現在她演出的話,上座率也能達到80%。占比票房收入30%。”
陸熙年略一思忖,宋玙璠和沈瑛瑛這兩個人,都是靠着林橋的作品帶火起來的藝人。外公說的很有道理:只有林橋才能支撐起天藝劇場,她走的都是原創作品帶動演員的這條路線,別的劇場模仿不來這條路子。
如果沒有她和她兒子的話,今年這100多號人都得下崗,這就是林橋的能力。她輸了比賽不假,但她的捧人能力絕對一流。
接着,他和胡宇航商量起交接事項。按照他的考慮,接下來要讓林橋參與到劇場的人事管理隊伍當中,奠定好接班人的基礎。
總而言之,陸熙年打算半年之內,就讓林橋熟悉這一套流程,然後把劇場的所有權限都交給她來管理,包括整個劇場的産權。
胡宇航雖然管理不善,但也是個人精兒,聽陸熙年的意思,他也明白了:“老爺子打算讓林橋接班,是嗎?”
“胡老哥,這些年也難為你支撐着劇場了。”陸熙年覺得他不适合這個崗位。
胡宇航擺了擺手,自嘲一笑道:“你甭覺得對不起我,老哥我确實是沒本事,年初被杜鵬程那小子陰了一道,我差點帶垮了天藝劇場。能者多勞,林橋的各項本事都是同行裏最強的佼佼者,她接班我肯定配合。我也相信她能帶領大家過上好日子!”
“恐怕她一時也适應不了這個工作節奏,到時候麻煩你幫她盡快熟悉人事工作。往後我再慢慢教她。”陸熙年囑托道,他對林橋簡直是做到了極致信任。
胡宇航聽出點意思來,問道:“陸老弟,你是不是喜歡林橋?想把她娶回家,所以你們爺孫兩個才指定她當接班人?”
陸熙年點了點頭,胡宇航和他認識了十五年,彼此跟親兄弟沒什麽區別,他也不隐瞞這件事,林橋就是他的心上人。
只不過,他知道林橋對自己沒那種意思,于是自嘲道:“這件事得看她的心意,我不會強迫她做不願意做的事。至于天藝劇場這塊,她勞苦功高,是重振劇場的第一功臣,給她什麽地位都是應該的報酬。”
門外的大蘑菇……哦不,大撲棱蛾子林橋同學,這會兒迷迷糊糊地想:師哥在說啥呢?
好像是說讓她當天藝劇場的接班人?
好像是說大家都要指望她混飯吃?她真的有這麽厲害嗎?
好像陸師兄提到了把自己娶回家?這難道是戲文中的臺詞嗎?
還有啊,什麽願意不願意的?她不願意讓宋玙璠走,人家遵循她的意願了嗎?!
蹲的太久了,腿都麻了,她正想站起來松松筋骨,忽然陸熙年走了出來,沒注意到門口有個蘑菇正在和蛾子共情當中。
黑暗中,林橋先發出了一聲慘叫:“嗷嗚!”
是陸熙年一出門就踩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上,是她的腳丫子。對了,她現在穿的是一雙拖鞋,而陸熙年穿的是一雙皮鞋。這麽一踩,林蘑菇同學真是慘的不能再慘。
陸熙年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他忽然被林蘑菇絆倒摔了個跟頭。林橋還沒來得及叫第二聲呢,身體就被一龐然大物壓在底下,随即聽到了陸熙年的一聲悶哼。
林橋的大腳丫子瞬間腫了起來,陸熙年的胳膊撞到地上,也受了傷。
這一連串變故,看呆了随之出來的胡宇航:“林師妹,你怎麽在這裏?!”
陸熙年這才意識到自己壓到的柔軟物體是什麽。他顧不上自己胳膊上的傷,趕緊把林蘑菇從地上拉了起來,仔仔細細檢查了下她有沒有哪裏摔着。
林橋瞅了瞅自己腫起來的腳趾,那個委屈的勁兒上來了:怎麽連陸師哥都欺負她?!
腳太痛了,她不想再用腳站着了,幹脆往前一癱,跟個大蛾子似的黏上了陸熙年,假裝自己是個倒地碰瓷的老奶奶。
陸熙年不假思索張開雙臂接住了她,接着聞到了一股酒味,不由得皺眉問道:“你怎麽喝酒了?”
“師兄,你踩到我了,你踩到我了,嗚嗚嗚,連你也欺負我!”孩子委屈極了,把鼻涕眼淚酒漬全部糊在了他筆挺幹淨的西裝上,完全把陸熙年當做大型抹布擦一擦 。
陸熙年:“……”
他這件價值十萬的西裝算是徹底報廢了……
“林師妹,你蹲在我辦公室門口做什麽呢?”
看到這一幕,胡宇航都替林橋感到害臊。剛才陸熙年可是說了要娶她之類的話,但是仔細看看:這蘑菇+蛾子的綜合體,這哭成小花貓的醉酒橋,這大型抹布現場……師弟,你真的要娶回家當媳婦嗎?!
還有橋言橋語:“我才不是什麽林師妹,我是一只勤勞的小蜜蜂,飛到花叢中啊~~~飛啊,啪啪!飛啊,啪啪啪!”
“你喝醉了。”
陸熙年感覺自己成了她的發酒瘋工具人,拼命摟在懷裏還不老實點,這酒品差的也是沒誰了。他就不應該讓她今晚跟宋師弟出去,怎麽還會醉成這樣了呢?!
“我沒醉,我怎麽會醉呢?”林橋還想着他剛才的話,于是诘問道:“你說要把天藝劇場交給我管理是嗎?那一言為定,我可有管理經驗啦!我還管過700座兒的茶樓呢!”
她的酒勁兒上來了,小腦袋蹭了蹭他的胸膛,再把他當做抹布使用:“陸師哥,以後我就賴在你這裏不走了,你別想賴賬逃跑!”
“我不賴賬。”陸熙年下意識回答道,他都成抹布人了還跑的掉嗎?
“正好我也沒節目上了,幫你搞搞KPI人員績效考核也行,但你要記得給我提成。”
“好好好,你想要多少提成都給你。”
陸熙年真是哭笑不得,她這是醉了還能記得KPI是績效考核?!
但這些問題不是主要的,林橋迷迷糊糊中覺得,他好像還說了啥娶回家之類的話,于是橋言橋語道:“你想把我娶回家?那你娶呀,我又不惦記誰。葉成錦想和我複合,那律師也被我給罵走啦,誰想娶我都行!”
“……”陸熙年的臉色頓時很難看。
而胡宇航連說話都結巴起來:“林橋她的前夫是那個葉成錦?!”
“胡大哥,這件事絕對不要說出去。”
陸熙年指示道。葉成錦和林橋的關系,他不想讓任何人再知道。還有,林橋現在腦子不清醒,居然說出誰都能娶她這種話來,陸熙年當然也不會認為她是真的這麽想。
林蘑菇摟着他的脖子,繼續橋言橋語:“陸師哥,你把我的腳踩腫了,我要睡覺,走不了了,你抱我回去,陪我一起睡覺好不好?”
胡宇航直呼這小師妹不能要了,但凡她明天知道今晚說了啥,都不敢面對陸熙年。
但陸熙年的心态調整很快,他什麽大場合沒見過?還會把她的酒後話當真嗎?!
作為一個工具人,陸熙年很有自知之明,幹脆抱起了迷迷糊糊的林橋,安慰道:“師哥現在送你回去睡覺,但一起睡就不必了。”
橋言橋語:“不嘛,我們兩個一起睡,不……我爸爸也在呢,我們一家三口一起睡覺!”
“……”陸熙年想,今後要是再讓她喝酒,那自己必須守在旁邊。
要不然這師妹真的不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