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077 下限 臉皮如何厚比城牆
醫院檢查的結果當然是沒有炸胡。
當然, 以陸老師現在天道酬勤的頻率,想炸胡的概率也不大。
從醫院回來以後,林橋才把這個大喜訊告訴了爸爸。
彼時林國棟小朋友正在吃飯, 聞言驚得手中筷子都掉了——真沒想到女兒這麽快就做了媽媽。他很快平複了下激動的心情, 接着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孩子出生以後,是喊自己叫外公呢?還是叫哥哥呢?
嗯……可能将來他們的寶寶會很奇怪:爸爸為什麽叫哥哥為岳父?
或者是:哥哥為什麽喊爸爸叫小年?
另一邊,吳燦榮就沒有這重顧慮, 他在電話裏聽說了這個消息,笑的合不攏嘴:“小年, 恭喜你要當爸爸了,我也要當曾外祖父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小林!”
“我知道了。”
跟長輩們打完了招呼,陸老師開始做起了胎教功課。《好爸爸勝過好老師》、《實用程序育兒法》、《準爸爸的第一節 課》……這些都是他每天要看的必修書籍。
如果說準爸爸還有考核分數的話,那麽學霸陸老師的成績無疑是最優秀的那個檔次,光是筆記他就抄了好幾萬字。
看完了書, 下面還要學以致用。聽說孕婦懷孕期間适合每天喝營養粥, 陸老師便改善了食譜, 陷入了花樣熬粥的汪洋大海裏。
于是林橋每天下班回來, 面對的就是不同種類的粥粥粥……這男人好像熬粥熬上瘾了, 什錦雞粥、大棗桂圓粥、豬肚粥……五花八門的粥, 他能每天都做的不重樣。
只不過,她跟爸爸是吃肉狂魔, 陸老師熬粥熬得很快樂, 他們喝粥喝的很無語。
直到某天晚上, 林橋開始抗議:“我要吃紅燒肉!紅燒肘子!紅燒腰花!紅燒雞肉!”
讓一個吃慣了大魚大肉的天津娃兒搞忌口,她舉起雙手進行嚴重抗議!
“乖……”陸熙年遞過去勺子,接着說起了不知從哪聽來的歪理, “紅燒肉裏含有醬油,醬油吃多了,生出來的孩子皮膚會發黑。”頓了頓,他像哄孩子似的道:“暫且忍一忍,等到孩子生下來以後,我天天給你做紅燒肉吃,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師哥,你好歹也算是新時代的青年,連這種鬼話你也信?”林橋反擊道:“那非洲人都是母親喝醬油生下來的嗎?我天天喝牛奶,生出來的孩子就是雪白的?”
“是。”陸熙年篤定。喝牛奶也是個好習慣。
林橋:“……”
滿腦子想當準爸爸的陸老師,現在的智商是三歲兒童的水準。
還有,她這才懷孕幾個月啊?連吃紅燒肉的權力都被剝奪了,難以想象以後怎麽辦?
嗚嗚嗚,孕婦艱難……
不過很快,林橋就完全沒有吃肉的想法了……懷孕進行到第三個月,肚子還沒顯出來,她的孕吐反應倒是越來越明顯。
有的時候,正跟沈瑛瑛聊着天,她就忽然泛起了惡心,跑去廁所一陣狂吐。回來的時候小臉蛋都是紅撲撲的,這是吐得太狠導致憋氣憋的,連嗓子都是沙啞不已。
師妹沈瑛瑛非常同情她,并且好心地建議她給自己放個孕假。
但林橋并沒有這個想法,她這才懷孕了三個月,還沒到不能走路的地步呢。而且她正在策劃一樁大型節目,打算趕在元旦時上映,這對天藝劇場明年的企劃非常重要。
這個節目叫做:《瀕臨失傳曲藝彙演》。顧名思義,就是把那些處在滅絕危險邊緣的老曲藝,再搬到大劇場上進行公開彙演。
要問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那作用可大了去了。
首先,她想讓天藝劇場跟北京的官方曲藝團體搞好關系。比方說北京梨園大會、北京國家京劇院、北京曲藝論壇等等。這些官方曲藝團體目前都是老藝術家們在執掌門戶,平均年齡都在六十歲往上。
他們都曾活躍在藝術圈和政圈裏,多多少少都有複興戲曲的願景,但是年紀大了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着戲曲行業沒落。
現在,天藝劇場上演這種“保護戲曲傳承”的節目,來這些讨老藝術家們的歡心,最合适不過。還能順便打着“保護國粹”的名號,給天藝劇場樹立一個正面的品牌效應。
其次,她想讓劇場的演員從野路子變為正規的路子,從而奠定他們在曲藝圈裏的“江湖地位” ,跟自己一樣,能站穩腳跟。
這點就必須提到沈瑛瑛家傳的梅花大鼓戲。目前,梅花大鼓這門曲藝人才凋零,後繼無人。除了沈瑛瑛本人還能演繹全套的鼓曲戲之外,全國範圍內,已經沒有第二個女演員會唱完整的梅花大鼓戲。
但戲曲界還沒有公開承認沈瑛瑛是梅花大鼓的第四代繼承人。她就有必要幫沈瑛瑛舉辦梅花大鼓戲曲專場,在北京一帶打響名號,從而确定沈瑛瑛在梨園地位。
諸如此類的還有張心澤在三弦圈內的地位。張琴師自小學三弦,要論水平的話,全北京都挑不出第二個能把三弦彈得這麽好的青年琴師。但他的水平卻沒有得到業界的認可,這也未免太暴殄天物。
她舉辦這場“瀕臨失傳曲藝彙演”,正好給沈瑛瑛、張心澤這樣的演員發揮本事的舞臺。這樣一來,天藝劇場內部有才華的曲藝演員,就能得到國家官方機構的認可。
而且,只要拿下了這些官方社團的榮譽頭銜,就等于奠定了藝人在梨園江湖裏的地位,就能掌握某個曲藝門類的話語權。
別小看這話語權的權威性,吳燦榮的新相聲勢力跟馮淩雲的舊相聲勢力鬥了三十幾年,吳燦榮一直鬥不過對方,就是因為馮淩雲掌握的是“傳統相聲”的話語權。
馮淩雲仗着江湖地位,能随時随地給吳家弟子扣一頂大帽子,說他們不尊重老祖宗,說他們的相聲“不是個玩意”,你能奈他何?
因此,她想一步步瓦解馮淩雲的勢力,第一是組建新的相聲聯盟大會。這第二步,就是搶奪這梨園行當的話語權。只要讓馮淩雲說的話等于放屁,她的目的就達成了。
這樣的“陽謀”是明目張膽的謀劃,所有的過程都在陽光下進行。
她真的不屑于用杜鵬程那種陰險小人的手段,去對付誰誰誰。
她要走就走光明正大的路子,因為只有走正路的人,将來才不怕任何的風波輿論!
***
功夫不負有心人。
很快,《瀕臨失傳相聲曲藝彙演》節目申請成功,并且引起了文藝圈各路大佬的重視。
首先是北京京劇院的王院長發來了問候函,他笑呵呵道:“林小姐,天藝劇場舉辦這個瀕臨失傳的戲曲保護節目非常好,可以弘揚我國傳統的京劇文化,拯救失傳的京劇劇目……你有什麽要京劇院幫忙的,盡管開口,我們這邊可以出人出力!”
還有蘇州昆曲社、湘劇文化保護中心、越劇文化保護聯盟……等等官方組織的負責人,都發來了真切的問候,各種老藝術家,國家一級演員,都鼓勵她繼續做這個節目。
跟火熱的相聲劇場不一樣,目前全國的戲曲學院和曲藝社還是抱團求生的艱難狀态,林橋願意借助天藝的名號,幫他們宣揚曲藝這門藝術,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所以林橋的所作所為,非常能博得曲藝圈的好感。短短一個月之內,各路曲藝大佬都對天藝劇場的努力表示了認可。
連一些曲藝明星們,也都在公開場合誇贊道:“天藝劇場致力于保護傳統曲藝文化和相聲文化,這些節目搞得不錯……現在的文藝界就缺少這樣有良心的藝人,大家都要向他們好好學習。”
當然,林橋也不是光吆喝不幹實事的人。她跟爸爸最大的優勢在于,他們都是一肚子墨寶的老藝人。很多失傳的曲藝,全國都沒幾個年輕演員會唱了,但爸爸跟她都會唱完整的段落。畢竟,她從小生活在天津曲藝的窩子裏,唱戲說相聲都是家常便飯。
所以,她目前一邊整理新年的節目表,一邊把自己知道的曲子通通都默寫下來,再安排專職的演員去表演,等到過年再給曲藝圈“大驚喜”,保證能穩住天藝劇場的地位。
對了,順便提提那個來蹭戲聽的家夥……
陸老師得知她最近在辦公室裏默寫瀕臨失傳的戲曲,頓時就坐不住了,非要跟她一起來上班,順便聽聽她肚子裏的這些“存貨”。
林橋也沒法勸,陸老師本質上是個戲曲狂熱粉絲。他這個人其實很佛系,第一不貪財,第二不好色(?),第三把名利都當做過眼雲煙,第四愛好廣泛但不會玩物喪志。唯獨對于戲曲,他始終抱着十二分的熱愛。
她唱的每一出好戲,都是陸老師回味無窮的心頭好。
可問題是……
“辦公室裏只有一把椅子,你想坐哪?”
陸熙年執意要來看她寫曲子,其實林橋是不太願意的,這厮常常會分走她的心神。
沒想到,陸老師的臉皮比故宮的城牆還厚。他看了看四周,辦公室裏滿滿當當都是資料和書架,确實沒有第二把椅子讓他當個旁聽生。
他幹脆心一橫,坐在了她的“BOSS專座”上,再把她抱在懷裏:“橋橋,我當你的人形椅子,你坐在我懷裏寫曲子。”
“……陸師哥,我覺得你是個規規矩矩的文化人,千萬不要向流氓偶像劇學習。”
林橋真的很囧。就是偶像劇中,她也沒見過女主角坐在男主角的腿上辦公呀!這成何體統?他們關系再好也要注意形象。
“……林師妹,我覺得,你對我有些誤會,”陸老師居然一本正經道:“男人抱着妻子,讓她坐在自己身上認真工作,這有什麽不對嗎?”頓了頓,他還自欺欺人道:“你就把我當做椅子好了,你寫你的,我看你寫就行,我絕對不會說話打擾你工作。”
林橋:“……”
某人真是夠掩耳盜鈴的,世界上哪有這麽暖烘烘軟乎乎的椅子?!
但看在陸老師沒有對她上下其手的份上,她只能随他去了,于是坐在他膝蓋上寫起了稿子,只把背後的溫暖當做空氣。
寫的時候,她時不時唱一段哼一段,回憶兒時聽過的調調,再用宮商角徽羽的旋律記錄下來。
陸熙年聽得比她還專注,他能準确分辨出每個小曲調子的板式與唱腔。什麽是西皮二六,什麽是散板,哪一段是拖腔……他都能立即聽出來。這就是他跟林橋之間獨特的共鳴之處,旁人無法理解他們藝術上溝通的橋梁,還有這些“陳詞濫調”。
只是林橋是個唱戲容易入戲的人,她唱着唱着,就容易陷進去。甚至把自己的情緒也帶入到那些癡男怨女的糾纏中。所以,她有的時候唱戲是很開心的,有的時候被感染了,就會顯露出難過神色來。這時候陸熙年就提點幾句話,好把她從戲中拉回來。
比方說——
“萬般紅顏,皆化為紅粉骷髅。千鈞情誼,付諸于斷絕殘垣。”
她唱着一首失傳了五十年的老湘劇,只覺得這句子裏都是無限的感傷情懷。好像人人皆是那下凡的頑石,演繹了一出嗔癡悲歡的紅樓夢,最後也無力去補天,她的心情也随之低落下去。
陸熙年看懷中的愛妻不高興了,立即岔開她的注意力,“橋橋,這是你從哪聽來的曲子?”
“這是從前我家茶樓上,一位跛腳老先生唱過的曲子。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林橋稍稍一回身,正好撞進他的眼眸裏。
陸熙年明白她的心路歷程。橋橋的爺爺跟他外公一模一樣,都是家中收容老藝人江湖賣藝。他從6歲開始,就一邊跟母親吳茵紫學唱戲,一邊跟那些上了年紀的長輩們學各路地方戲曲。長期以往,他才有這個滿腹的學問沉澱。
因此,他跟林橋的成長經歷幾乎是一模一樣。從一開始,他就覺得橋橋是自己的“同道中人”。這種知音之間的吸引力,對于他而言,才是最致命的魅力。
說完,林橋稍稍嘆了口氣,有些感慨道:“不知道老先生他們過得怎麽樣了,我跟爸爸也好久沒有回去林家茶樓了。老實說,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那些叔叔伯伯們。”
“別想那些過去的人了,好好過眼下的生活,珍惜當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事。”陸熙年立即打斷了她的話。橋橋是絕對不可能回去“那個世界”的,因為他是絕不會放手的,橋橋已經完全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我說笑的,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就是說說而已,天藝劇場這麽多演員,還排着隊要我捧紅呢,我哪裏有空去想其他事?”
說話間,林橋靠在他的懷裏,像是一只小貓咪一樣,把身子蜷縮起來。她只會把這些柔軟的依戀情緒表現給他看:“師哥,你對我這麽好。其實我也舍不得離開你的。除了爸爸之外,全世界就屬你最關心我。”
陸熙年倒是挺心疼她的,他不由得抱緊了妻子,心道自己還是對她不夠好……不夠好……他家的橋橋,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是人間的曲園仙葩,是最令他心動不已的小開心果,是最純潔單純的小可愛……
可是,作為她的丈夫,他能替她解決的麻煩并不多。倒是橋橋的管理才能出列拔萃,一步步讓天藝劇場發揚壯大,現在天藝劇場名利雙收,都虧了她的苦心經營。
陸熙年不由得自嘲起來,自己好像越來越配不上林橋了?他要不要繼續走以.色.侍妻的路線?不,最近她懷孕了,繼續用這種方法來讨她的歡心好像也不行?
那麽,他該用什麽方法來鞏固夫妻關系?
這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伴随着一個陌生的男聲:“請問陸熙年陸先生在裏面嗎?”
林橋愣了愣,趕緊從他的膝蓋上下來,陸熙年主動道:“我去開門。”
但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兩個警察,“陸先生你好,請你跟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