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燕姝到時,周貴妃的栗子餅已經放在了禦書房的炕桌上。

她趕忙看了一眼,見那食盒蓋子尚未揭開,皇帝面前也沒碗碟,想來他是還未來及吃,于是悄悄放了放心。

周貴妃卻是一臉嫌棄的問她道,“李貴儀怎麽也過來了?”

方才她費了半天功夫,打出太後的旗號才得以進入這禦書房,怎麽這賤人才一通報陛下就叫她進來了?

燕姝忙向皇帝和她行了個禮,道,“臣妾方才在殿中拾到一只絡子,似乎是陛下的,所以趕緊給陛下送來。”

說着便呈上方才随便從殿中抓來的一只紫色絡子。

啧,這顏色,一瞧就不是男人用的。

但燕姝也沒辦法,她急着來救皇帝,哪兒還有功夫挑顏色?

周貴妃卻又以為,她是來向自己炫耀昨夜皇帝又在她那裏留宿的,眼中幾乎要幾乎噴出火星子了。

然而皇帝并沒有拆穿她,唔了一聲,便将那絡子收了起來。

燕姝心間一定,順口道,“對了陛下,今日早膳您吃了柿子餅,太醫囑咐過,切記再食用板栗,否則兩物相克會腹痛。”

【皇帝啊我只能這樣幫你了,那栗子餅裏有鎖情散,別的的男人吃了亂,性,你吃了可是會經脈紊亂走火入魔的!】

宇文瀾暗自一頓。

他方才已經從周貴妃的心聲中知道那點心裏有問題。

卻不知,竟會是如此惡毒之物?

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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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如此詳細?竟然還知道他吃了以後會如何?

然而一旁,周貴妃臉都要綠了,她今日帶來的正好是栗子餅,這賤人是什麽意思?

她道,“打今兒起齋戒三日,這是太後擔心陛下會餓叫本宮送來的栗子餅,倒還從未聽說栗子餅與柿餅相克。”

邊說,邊朝燕姝丢了個威脅十足的眼神。

賤人,再敢破壞她的好事,她一定将其碎屍萬段!

然而為時已晚,卻見君王開口對燕姝道,“朕差點忘了,幸虧有你提醒。”

說着便看向她,“難為太後一片心意,只可惜這栗子餅,朕今日還吃不了。”

周貴妃暗自攥緊了拳頭,卻也只能笑道,“陛下安好就好。”

說着卻又在心裏咬牙咒罵起來,【李燕姝你這個賤人,本宮一定要将你做成人彘!!!!】

人彘?

宇文瀾暫且将對燕姝的疑惑放在一邊,又對她道,“朕記得前幾日看承恩公臉色不太好,想來可是氣血有些虧,這栗子餅是好物,正好賞給承恩公吧。”

這話一出,燕姝都愣了。

賞給承恩公?

這這這是個好主意啊!!!

就是不知道那老頭遭得住不?

周貴妃卻忙道,“可是陛下,這是太後叫臣妾給您送來的。”

宇文瀾笑道,“承恩公豈是外人?”

周貴妃一噎,又道,“可是這天氣,送過去也只怕涼了。”

宇文瀾看着她道,“朕叫侍衛快馬加鞭,承恩公府又不遠,不會涼的。”

周貴妃終于慌起來,連聲道,“還是不用了吧,太麻煩了……”

燕姝忙在旁補刀,“貴妃娘娘太謙虛了,陛下禦賜點心,可是天大的恩典,想必承恩公一定會感恩戴德,榮幸之至的。”

話音落下,宇文瀾颔了颔首,直接吩咐富海,“叫人将貴妃帶來的這栗子餅給承恩公送去,切記快馬加鞭,莫叫點心涼了。”

富海忙應是,接過食盒出去找人。

周貴妃只能強忍急火道,“臣妾替家父謝陛下隆恩。臣妾不打擾陛下了,先行告退。”

語罷便急急忙忙走了。

宇文瀾看向燕姝,正思忖要如何開口問她,卻見她也急匆匆道,“臣妾也不打擾陛下了,先告退。”

娘的趕緊得回去吃瓜,看承恩公那老頭吃了栗子餅得成啥樣!

便也退出了殿門。

宇文瀾,“……”

她說……吃瓜?

猶記得前晚似乎也這樣說過。

這瓜……究竟是何物?

~~

卻說周貴妃一路火急火燎回了鐘粹宮,立時吩咐太監周來順,“快叫人去承恩公府,告訴我爹千萬不要吃那栗子餅!”

周來順應是,忙出去找人。

然而總歸是慢了一步,等她将信兒送到時,承恩公已經受寵若驚歡天喜地的吃了兩個了。

啧,這可是禦賜之物,極大的天恩哪!!!

而周貴妃煎熬了一個時辰,待到晌午之時,才見周來順回來報信。

“娘娘,咱們的人到時,公爺已經把那栗子餅吃了一半了……”

什麽!

周貴妃立時問道,“那我爹怎麽樣?”

“這……”

周來順實在臉紅,只好湊近在其耳邊壓低聲音禀報了一番。

周貴妃簡直是要氣死,直接砸了手邊的彩釉梅瓶。

周來順忙安慰道,“娘娘也莫要着急,所幸大夫去的及時,已經給公爺喝了藥了,好好休養幾日,應該沒事。”

周貴妃咬牙道,“李燕姝!”

若不是她今日從中作梗,眼下的情景怎會如此?

她父親在宮外受罪,她自己卻有苦說不出!

哪知話音才落,卻見有宮女在門外禀報道,“娘娘,乾明宮的富公公來了。”

富海來了?

周貴妃心間一緊。

富海還從未來過鐘粹宮,難道……是皇帝察覺了什麽,來找她問罪?

雖說心虛得厲害,卻也不能不見,只得趕忙斂起神色整理衣妝,道,“快請進來。”

門外宮女忙應是,撩起棉簾,便見一身曳撒的富海捧着一只卷軸進來了。

踏入殿中得那一刻,富海一眼便望見了地上的碎花瓶,忙裝傻忙吆了一聲道,“這是哪個奴才失了手,叫貴妃娘娘折了這麽好的一個花瓶?”

周貴妃心裏舒服了些,忙裝笑道,“還不是秀雲那個笨手笨腳的?回頭本宮便罰她去掃院子。富公公此來所為何事?”

富海忙将手中卷軸奉上,道,“奴才奉陛下之命,來給娘娘送這個,陛下說,務必請娘娘懸于殿中,仔細查閱。”

卷軸?

周貴妃一愣。

這還是陛下頭一回賜她東西。

聽說先帝曾在每年歲末之際賜于嫔妃宮訓圖,以示看重,這難道就是?

她心間一喜,方才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忙笑道,“多謝陛下賞賜,臣妾一定好好拜讀。”

語罷又叫人給富海賜了賞。

富海謝恩告退,心道可得走快點,免得等會兒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富海前腳才出了門,得了消息的安嫔後腳便趕到了。

看着桌上供着的卷軸,她一臉羨慕道,“這就是宮訓圖?今上登基後,娘娘可是頭一個得到此物的,可見您在陛下心間的位置。”

周貴妃心已經去了天上,得意道,“本宮為後宮之首,陛下當然要先賜給本宮。”

“那是自然。”

安嫔滿點頭附和,又好奇道,“卻不知陛下賜的是哪個典故?請娘娘叫颦妾也開開眼吧。”

周貴妃自己也正想知道,便吩咐宮女,“把卷軸打開。”

宮女應是,忙小心翼翼照做。

安嫔忙湊上前去,卻是一愣。

只見那根本不是什麽圖,卻是兩句詩——

“行十惡者,受于惡報;行十善者,受于善報。”

衆人都傻了。

周貴妃也傻了,“這這這是什麽意思?是說本宮心思惡毒十惡不赦嗎?”

殿中一瞬寂靜,安嫔硬着頭皮安慰道,“娘娘想多了,這只是從前一首詩……”

“你以為本宮不知!”

周貴妃咬牙,可這首詩不就是這個意思!

“好個李燕姝,竟然能叫陛下如此羞辱本宮,本宮一定不能饒過她!”

安嫔忙勸道“娘娘,此事固然過分,但她如今正得寵,萬不要惹怒陛下的好。”

周貴妃怒道,“那我就要被活活氣死不成!”

還有栗子餅那筆賬呢!

氣了一陣,她忽然冷笑看向安嫔,道,“太後那日在本宮面前說你聰明,想來本宮也待你不薄,如今你倒是替本宮想想辦法,如何除了李燕姝那個賤人?”

安嫔一頓,一時不敢忤逆,只得應道,“替娘娘分憂,颦妾當仁不讓。”

……

離開鐘粹宮,安嫔一路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殿中。

宮女柳笛憂慮道,“貴妃娘娘這樣逼您,您可怎麽辦……”

這宮中誰不曉得眼下李貴儀正得寵,害她便是跟陛下作對啊,而且上回麗嫔都被打入冷宮了!

安嫔卻沒叫她說下去,只道,“我心裏有數。”

她的祖父禮部尚書是太後的老臣,她在宮中自然也要仰仗太後,若是不聽周貴妃的,豈不等于自己作死?

柳笛卻仍不放心,“可一旦敗露,會不會像麗嫔那樣?”

當時麗嫔對寧妃忠心耿耿,可一出事,寧妃卻把罪責全都推到了麗嫔頭上。

安嫔嘆道,“關鍵時刻,誰都會棄車保帥,但麗嫔是蠢,我當是不會如她一樣。”

說着忽然想起一事,又問道,“對了,送歲宴那晚,跟李貴儀坐一張條桌的是誰來着?”

……

~~

入夜,錦衣衛來到君王面前禀報承恩公府情形。

“啓禀陛下,承恩公今日吃了兩個栗子餅後不過半刻鐘,便出現發作症狀,在小妾房中待了兩個時辰,出來後人已經虛脫,不知還能否參加大後日奉先殿的祭禮。”

宇文瀾了然。

周氏那個蠢女人今日所犯之事,足以抄家削爵。

但今日其打着太後的旗號,一旦他要追究,太後必定會出來維護。

所以,且讓其再發酵一陣,過兩日一起算賬也不遲。

不過與此同時,他卻再度陷入疑惑中。

此事又被燕姝驗證了。

她究竟有什麽神通?

總不會在鐘粹宮安插了眼線吧?

還有,她所謂的那個瓜……到底是何物?

凝眉想了一陣,他忍不住将小太監富寶召至眼前,問道,“李貴儀今日都在做什麽?”

富寶老實答道,“貴儀今日除過來過乾明宮,回去後再無外出。”

宇文瀾又問,“那……吃得如何?”

今日一整天吃素,不知她有沒有念叨好吃的?

富寶道,“貴儀今日三餐一如往常,不過,方才叫尚膳送了些宵夜。”

宵夜?

宇文瀾挑眉,他不在,正好方便她吃宵夜了?

他好奇道,“什麽宵夜?”

富寶也奇怪呢,道,“貴儀要了些豆腐,茄子,還有土豆,地瓜等等,不過都是生的。”

“生的?”

富寶點頭,又補充道,“對了,貴儀還要了兩個饅頭。”

饅頭?

宇文瀾皺眉,她要這些做什麽?

餓傻了不成?

想了想,他忽然道,“朕出去一趟。”

富寶一愣,正想提醒君王,眼下是齋戒期間,不能去後宮……

然沒等張口,卻被師父富海一個眼神止住。

——這位可是帝王,整個天下都是人家的,還不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富寶秒懂,忙垂首不敢多嘴。

富海忙取來外袍給君王披上,又親自将人送至殿門口。

正在此時,又聽君王沉聲道,“嘴上把好門。”

二人趕忙應是。

~~

夜深人靜,宇文瀾一路來到甘露殿,并未在殿門口看見值守的宮人。

殿中燈火卻還亮着。

往裏走了幾步,鼻尖隐隐聞見一陣的香味,仔細瞧去,見殿中一扇窗戶開着,還隐約能聽見說話聲。

越往裏走,香味越明顯。

他索性幾步來到臺階之上,徑直推開了門。

只見殿中有些煙霧缭繞。

“這幾片土豆好了,快吃。唔,豆腐也好嫩哦,再加點辣就更好了,對了再來點饅頭片,烤的脆脆的……”

很明顯,是她的聲音。

宇文瀾便順着聲音走過去,這才發現窗戶底下,幾人正圍着一只炭籠,炭籠上放着一張鐵板,上頭正滋滋烤着什麽。

而香味正是由此而出。

“陛下!”

忍冬蓮心等幾個率先看見了他,吓的一下站起,臉色發白。

而還在煎豆腐的某人,遲鈍的擡起頭來,終于發現了他。

燕姝一臉驚訝道,“陛下?您怎麽來了?”

他怎麽來了?

宇文瀾瞅瞅鐵板上美食,但見豆腐金黃,還撒着些紅紅的辣椒面,黃黃的花椒粉,摻在一起還挺好看。

還有一些土豆片,金黃又油滋滋。

炭籠邊上還有幾只烤軟的地瓜,正散發着甜蜜的滋味……

宇文瀾又将目光投向她,清楚的看見了她唇邊殘餘的調料。

呵,他不在,她過得還挺高興?

不過這一圈看下來,他卻并沒有發現任何……瓜。

冬瓜南瓜西瓜倭瓜,這殿中統統沒有。

正納悶,卻聽見她在心裏嘀咕,【做什麽這個樣子看我?吃點鐵板燒而已,犯法嗎?】

宇文瀾,“……”

是,的确沒有哪條宮規禁止吃宵夜。

且因為這三日吃素,宮中有不少人都會在夜晚加餐。

但如她這樣……宇文瀾還是頭一次見。

他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卻見燕姝莞爾一笑,“臣妾在吃鐵板燒,陛下要不要嘗嘗?”

鐵板燒?

宇文瀾皺了皺眉,就是這般,坐在炭籠邊上現烤現吃?

他試着問道,“只是這些菜嗎?沒有別的?”

燕姝心道這人怎麽這樣問?難道是來釣魚的?看她有沒有破戒吃肉?

她道,“現如今宮中齋戒,便是膳房也沒有葷腥,臣妾這裏真的只有菜而已。”

宇文瀾不知她所謂“釣魚”是何意。

但顯然這不是他想知道的。

他于是又問,“你們沒吃什麽瓜果?”

瓜果?

燕姝愈發摸不着頭腦。

這季節除過橘子蘋果,宮裏也沒別的吃,僅有的那一點蜜瓜都是緊着太後跟他的,她就是想吃也撈不着啊!

不過,帶色兒的瓜她今日吃的倒是很過瘾。

啧啧,承恩公那老花花腸子被自己倒黴閨女給坑的,今日可真真是差點死在小妾床上呢。

這老流氓翻車翻的,一想起他口歪眼斜被人擡着下床的情景,她就忍不住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宇文瀾,“???”

作者有話要說:

某皇:可惡!這麽有趣的瓜居然不叫朕一起吃!!!

燕姝:???

某作者:崽兒你跑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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