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謝觀寧笑,聲音是從鼻腔裏發出來的,帶着明顯的困倦。

江厭聲音放柔了許多:“睡吧。”

謝觀寧閉着眼睛,慢慢“唔”了一聲:“那要是真錯過了電話怎麽辦?他們會不會覺得我耍大牌啊?”

江厭道:“不會。”

研究員門來來回回在他身上插着什麽儀器,江厭十分配合,聲音卻是溫柔地讓人覺得自己聽錯了。

他道:“等你醒了,電話就來了。”

謝觀寧似乎是想笑,意識卻漸漸沉淪,眼皮子慢慢阖上。

片刻後,江厭聽到那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透過電子設備,顯得有些失真。

江厭垂下眼睑,眉眼微彎。

研究人員忙碌半天,最後為首的那個白衣研究員看着檢查報告,看了半天,驚奇開口:“您最近的信息素水平非常穩定,跟剛回來那一段時間紊亂瀕臨崩潰的情況簡直判若兩人——您最近是做什麽了?”

江厭神色一頓,并未開口。

·

謝觀寧一覺睡到下午四點,外頭的太陽還高高懸在半空。

他又在床上賴了片刻,最後慢吞吞地拿起一旁的終端,驚訝地發現他和江厭的通話竟然還在繼續。

那邊似乎也聽到他的動靜,聲音低沉:“醒了?”

謝觀寧頓了頓,撓了撓金色的頭發,含糊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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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厭道:“既然醒了,就接電話吧,等會第一軍校應該就會和你聯系了。”

謝觀寧挑了挑眉,聲音拉長,還帶着剛睡醒的慵懶:“江元帥怎麽那麽清楚啊?”

那邊頓了頓,慢慢道:“別鬧。”

謝觀寧撇了撇嘴,揉了揉有些燒紅的耳朵,果斷把通話挂斷。

果不其然,五分鐘後,電話又響了起來。

那邊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沉穩中又不失激動:“您好,請問是謝觀寧同學嗎?”

謝觀寧:“是。”

那邊熱切開口:“是這樣的,我們聽說您有報考軍校的意願,想來問一下您最近有沒有時間,我們約個地方,具體聊一下?”

謝觀寧看了眼時間,道:“那明天上午九點吧,明禮高中。”

校方那邊自然應好。

謝觀寧挂了電話,懶洋洋伸了個懶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遲鈍的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見過這個時候外面的太陽了。

他趿上拖鞋,走到床邊,眼睛被外面的光線刺得眯了眯。

天氣真好啊。

他本以為他報考軍校的消息傳出去,會有很多學校會打電話過來,但等了等,竟是一個都沒等到。又想起剛才江厭說的話,心下隐約了然。

沒有事情打擾,他也樂的個無事一身輕。只不過平時一直忙碌着,乍然閑了下來,謝觀寧一時竟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

他透過窗戶往下看,老舊的居民樓各種設施都比不上市中心,但難得的是他多了市中心那種難得的人煙氣兒。

老舊居民區生活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不缺錢也不缺時間,平時生活滋潤惬意,時不時在某一棵樹下就能看到幾個老爺子在下棋,或者是在誰家門口閑話家常。

現在正是要準備晚飯的時間,下面的人比之平時又要明顯多了幾分,多是從菜市場買完菜回來的老年人們。

科技高速發展的現在,家務機器人已經十分普及,連做飯這種事都能被輕易完成。但總有一些人覺得機器做出的飯菜沒有靈魂,十年如一日地選擇自己做飯。

就跟明明有更方便營養的營養液,人們卻還是選擇花費更多的時間精力去品嘗一道美食一樣。

這叫生活。

謝觀寧在樓上看着,忽然有種想下去走走的沖動。

若是平常,一有時間他肯定會泡在地下賽場,拼命掙錢。但現在他攢的錢已經差不多了,再加上每年的高考狀元,學校和教育部都會有一筆不菲的獎金,這些錢算下來怎麽都夠了。

壓在肩頭的擔子驟然輕了那麽多,也就是一瞬間的事,他忽然覺得放松放松也挺好。

說做就做,謝觀寧換了一身寬松的衣裳,穿着最舒适的一雙鞋,慢慢悠悠晃到了樓下。

陽光還很刺眼,謝觀寧閉着眼睛,感受着太陽的熱度照在皮膚上的感覺,聽着周圍的蟲鳴鳥叫,只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他沒有目的地地四處晃着,時不時在打牌大爺身後站着饒有興致地看一會,時不時繞到下棋的老人背後輕聲說上兩句,老人家見他一個小孩随意開口還有些不爽,但順着他說的走,竟然還真贏了,頓時眉開眼笑。

有些熱情的叔叔阿姨認出了他還很驚訝:“哎呀小謝,可真難得能看見你呀,今天不上班呀?”

謝觀寧笑,在他們旁邊坐下:“今天休息,看着天氣好,就下來走走。”

“就該下來走走的,年輕人就該多曬曬太陽,出門活動活動,像你這樣沒日沒夜的工作,身體受不住的!”

說話的叔叔和他是一層樓的,偶爾睡得晚就能聽見謝觀寧半夜回家開門的聲音,問了才知道他是加班加到這個時候。

有時候謝觀寧白天的時候難得在家,鄰居家裏做什麽好吃的也會分給他一點。

謝觀寧笑,也沒說什麽,就靜靜地聽他們說話。

談話的內容無非是東家的八卦西家的事,一般的年輕人都沒興趣,謝觀寧卻聽得津津有味。

說着說着,他們又将話題轉移到謝觀寧身上,熱情地問他:“對了小謝啊,你今年多大了?談沒談男朋友啊?”

對上諸位叔叔阿姨發光的視線,謝觀寧臉上的笑一僵:“沒呢,我才十八呢。”

“十八也不小啦,都能結婚啦!”

一群人叽叽喳喳,謝觀寧随口糊弄幾句,尋了個理由脫身,這才松了一口氣。

在外面逛了許久,太陽将落未落,天空已經被餘晖染上一層霞光,空氣中卻滿滿都是飯菜的香氣。

謝觀寧抽了抽鼻子,肚子也适時響起動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今天一天似乎都沒怎麽吃飯。

他走出居民樓,外面是一條小型的美食街,每到這個時候各種商鋪或是小攤就開始營業,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

謝觀寧本來打算去覓個食,熟料目光一轉,卻在轉角處看見一輛熟悉的車。

他眉峰輕挑,雙手背在身後,信步上前,走到車旁,伸手敲了敲車窗。

車窗慢慢下拉,謝觀寧歪着頭,笑嘻嘻的:“師兄,那麽巧啊。”

江厭一手撐在方向盤上,忍不住笑:“是挺巧。”

謝觀寧道:“那師兄是來幹嘛的呀?”

江厭沉吟片刻:“想請我們的第一名吃頓飯,不知道能不能賞個臉。”

謝觀寧裝模作樣道:“那得看你請的是什麽了。”

江厭道:“二區那邊有家新開的餐廳——”

謝觀寧連忙打斷他:“別,我現在哪都不想去。”

江厭一挑眉,謝觀寧伏在車窗上,忽地道:“江元帥要是不介意的話,咱們就近找點吃的?”

江厭擡眸看他。

·

正是晚餐的點,小小的店裏人群喧嚣。

江厭四處打量了一眼,發現店面雖然小,但環境還可以,也還算幹淨整潔。

謝觀寧似乎和老板是熟人,進來時候打個招呼,就輕車熟路地找了個地方坐下。

他一邊招呼江厭,一邊道:“我跟你說,他們家的牛肉是一絕!”

牛肉鹵了很長時間,湯汁從清亮變得濃郁,肉質軟嫩,連帶着筋都是入口即化。

老板靠着這門手藝在這開了幾十年的店,來往的都是老客。

江厭見他那般推崇,心下也不由有些好奇。等到熱氣騰騰的面端上來,噴香的熱氣頓時噴灑在臉上,鑽進鼻尖;再配上面最上方那一片片鮮嫩的牛肉,帶來一陣視覺和嗅覺上的享受。

謝觀寧今天早上沒吃幾口飯,現在倒是難得的胃口大開。江厭素來對吃得沒什麽要求,只要能填飽肚子就好,但看他吃得那麽開心,心情也不自覺愉悅些許。

六月底的天已經帶着幾分的悶熱,再加上牛肉面自帶的微辣口感,哪怕店裏恒溫空調開着,但沒過幾分鐘,謝觀寧額上就滿是細密的汗珠。這時候,再配上一份店裏自制的冰鎮飲料,就更是一陣享受。

江厭也學他大口吃面,但他顯然不太适應這種胃口,沒過片刻,一貫冷峻的臉色就有些紅,不住地往嘴裏灌飲料。

謝觀寧看着,還嘲笑他:“你早說你不能吃辣啊,就別讓老板放辣了。”

江厭觑他,沒說話。

當然,也可能是他被辣得說不出話來。

謝觀寧就那麽笑眯眯地看着他,看着他一口一口,把整碗面都解決後,還有些失望。

江厭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兩人吃過飯,消食一般,慢悠悠地晃在街道上。

太陽已經西沉,空氣中的灼熱也散去不少,隐隐約約還有點風。

居民樓的人也吃過了晚飯,帶着半大不小的孩子出了門。

大人們坐在一旁說話,小孩們則在聚在一起打鬧。

小孩子最是精力無窮,仿佛感覺不到熱一般,四處奔來跑去,清脆稚嫩的笑聲如銀鈴一般,聽着人心情也變好了許多。

謝觀寧看着,面上不自覺地露出些笑意。

江厭跟在他身後,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直到一群小孩追攘打鬧,一個小孩邊跑邊往後看,笑得無比歡樂,卻沒注意到前面還有人,“砰”得一腦門撞了上去,一個屁股蹲跌在了地上,手上什麽東西也落在了地上。

小孩茫然地眨眨眼,等反應過來後,看着空蕩蕩的手心,嘴巴頓時就癟了起來。

謝觀寧也是一時不備被他撞了個正着,往旁邊一看,原來是一顆糖果被他甩了出去,落在地上,沾滿了灰塵。

眼看着小孩眼眶通紅,馬上就能哭出來的樣子,謝觀寧心裏一跳,連忙蹲下身子:“別哭別哭。”

他有些手忙腳亂,小孩眼眶濕潤,眼淚馬上就要BaN留下來:“我的糖……”

他身後的江厭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臉色繃得很緊。謝觀寧想了想,掏了掏衣服口袋,瞬間松了一口氣。他伸出手,把一顆棒棒糖送到他面前,輕言哄道:“哥哥把這個糖給你好不好,你別哭。”

小孩抽了抽鼻子,看了看已經沾上了灰塵的糖果,又看了看謝觀寧手裏的棒棒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謝觀寧忍不住笑,伸手把他扶了起來,把手裏的糖又往他的方向遞了遞:“給你,要不要?”

那邊的小孩家長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連忙趕了過來:“哎呀哎呀,沒摔着吧。”

小孩搖了搖頭,只是看了眼謝觀寧手上的糖,又眼巴巴地看着家長,可憐兮兮道:“奶奶……”

家長瞬間就明白了怎麽回事,頓時失笑,卻也不忍讓他失望,就道:“那還不跟哥哥說謝謝。”

小孩眼前一亮,連忙鞠了個躬:“謝謝哥哥!”

謝觀寧也有些忍俊不禁,把糖塞進他手裏,道:“沒摔着就好。”

小孩抱着糖瞬間就笑了起來,襯着臉上滑落的淚水,多少有些滑稽。

老人家一揮手:“這有什麽,小孩子嘛,不就是摔摔打打長大的。”

小朋友也煞有介事:“哥哥,我不疼。”

老人家拎着他往回走,小朋友還不忘回頭跟他打招呼:“哥哥拜拜。”

他目光忽然又落在了謝觀寧的腹部,忽然笑了:“哥哥肚子裏的小寶寶也拜拜!”

謝觀寧一怔,老人家頓時輕拍了小孩一下,斥道遖峯:“胡說八道什麽呢?”

小孩含着糖,聲音有些含糊,嫩生生的:“我沒胡說八道!”

“你還嘴硬……”

兩個人越走越遠,謝觀寧留在原地一時沒回過神。

他下意識看向江厭,卻見他也是一臉茫然。

謝觀寧就不由笑出了聲,他拍了拍江厭的肩膀,道:“想什麽呢?還真把那小孩的話當真了?”

江厭眨了眨眼,謝觀寧往前走,邊道:“指不定是家長一直在他耳邊念叨着想要一個小寶寶,他記住了呢。”

他可沒忘記,這位可是放過話,說是不結婚不要孩子的。

江厭半晌後才低低應了一聲,明顯看出來不在狀态。

作者有話說:

來啦!

我粗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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