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從奈良回來後不久, 七月,高專放了暑假。

暑假就相對比較自由了。畢竟還有專門的咒術師在,再怎麽壓榨人也不會強制學生們假期還留下來祓除咒靈, 于是像夏油傑、灰原雄這樣普通人家的孩子都回家了, 五條悟也因為大家族有事要處理回去了。

家入硝子留在東京, 找了家醫院實習。

冥冥據說接了私活,在賺外快。

只有謝花梅還留在學校。

和往常一樣做任務拿救贖值, 要是還有時間就去做藝人的工作。

大家也會在Line群裏聊天。

基本上都是五條悟在吐槽今天又去見了哪個家族的人, 上頭的人如何腦子有坑, 或者發一些無人搭理的冷笑話自己笑個不停;灰原雄誇誇自家妹妹;冥冥說距離十個億的小目标又進了一步……謝花梅基本上不說話。

大家也會問她工作累不累, 一個人在學校過得如何, 不要太辛苦了。

偶爾她會回複一下。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 八月初, 謝花梅接到傳喚回了一趟地獄。

也許是高專生活和地獄本質不同, 明明在地獄待的時間更久,再次前來, 卻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謝花梅很讨厭地獄。這裏有火海、刀山、血池……

要不是有哥哥在,她根本不想來這種破地方。罪孽深重的人在這裏過得生不如死。

還有一個她最讨厭的抖S輔佐官!

閻王殿。

“把你這段時間的贖罪情況彙報一下。”

那個鬼就站在閻王桌旁, 用聽不出感情的聲音道。

剛來地獄那會兒謝花梅還會鬧,說“你這家夥憑什麽命令我”,被強權鎮壓後,心裏逐漸接受“自己和哥哥是來贖罪,必須接受安排”這一事實。

謝花梅站在閻王桌前,大聲彙報這段時間的情況。

祓除了多少咒靈, 直接或間接救了多少人……這些在生死簿上都能計算得到。

看着鬼燈在一旁展開卷軸浏覽, 臉上看不出想法, 謝花梅心裏有些不安。

她面對鬼燈, 有種類似學生面對教導主任的感覺。

有點虛,又不服,還總想找機會反抗暴/政或炸學校。

終于,鬼燈從卷軸裏擡起頭來。

“和人類的相處如何?”

“你沒有吃人,還真是讓我意外。”

和人類的相處……

謝花梅首先想到的是某個漂亮又自大的白毛,然後硝子,七海海、灰原、夏油傑……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沒好氣地還嘴:“以後也不會吃人。”

“……”

鬼燈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動。

看來,差不多可以進入下一階段了。

彙報結束,鬼燈表示“你可以走了”,謝花梅卻遲遲未動。

感受到閻王不解和鬼燈冷漠的視線,她開口:“我想和哥哥見一面。”

鬼燈:“不行。”

“……”

謝花梅捏拳,“我就見一面,不做什麽的!”

閻王幫忙求情:“我說啊鬼燈君,就讓他們見一面……”

“閉嘴!”

鬼燈比閻王還兇。

“你就是太心軟了,對這種不聽話的罪人,必須要嚴格管教!”

閻王表示愛莫能助,掌管一切的是鬼燈。

抖S!冷血!魔鬼!暴君!

該死的地獄輔佐官!

謝花梅罵罵咧咧走出閻王殿,來到鬼燈飼養金魚草的地方。

之前被她毀掉的金魚草不知是被救活還是重新移植了一批,總之恢複了活力,紅裙白肚的金魚草密密麻麻一大片,像海浪一樣翻湧。

栽培金魚草是鬼燈一大愛好,他在這上面下了不少功夫。

那她就偏要給他毀掉!

叫你不讓我見哥哥!

謝花梅狂舞帶子,把金魚草毀了大半,泥土、葉子、花盆碎片散落一地。

最後她還抱走了好幾盆,專挑長得最好鬼燈最喜歡的。

屋子轉角,獄卒唐瓜和茄子瑟瑟發抖地抱在一起。

“那個女人好可怕……”

現世,高專宿舍。

昏暗的房間內,謝花梅慢慢睜開眼睛。

窗簾密閉,只有縫隙裏透出白色的光。房間裏安靜到只能聽到滴水聲。

……現在幾點了?

大概是去地獄的後遺症,還有點昏昏沉沉的感覺。

躺了一會兒,謝花梅聽到敲門聲。

“誰啊?”

這個時候誰會來學校,難道是硝子?還是菜菜子和美美子過來了?

謝花梅打開門,意外地看到了某只白毛。

“喲。”

五條悟穿着休閑的黑色短袖,仗着自己身高腿長,單手撐在門框上,露出結實的手臂肌肉線條,站沒個站型,渾身都散發出一種懶懶散散的氣息。

“硝子說你在學校。我家那邊事情忙完了,正好沒事就過來看看。”

他越過她肩膀往裏看了看。

“怎麽這麽黑,不開窗簾,在睡覺?這都幾點了?”

謝花梅:“幾點了?”

“快中午了。”

五條悟看了她一會兒,忽地道:“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于是謝花梅側身讓他進來了。

好奇貓貓左看右看。

“你的房間跟我想象的不一樣,好空。”

像是随時可以離開一樣。

“一般來說,女生的房間不是東西會多些嗎。”

“沒有喝的嗎喂——”

五條悟拉開半邊窗簾,光線透進來,屋裏不像之前那麽暗了。

謝花梅在中間的矮桌邊坐下,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有點回不過神來,貓貓叫聲都被當成了耳邊風。

其實她也做好了鬼燈不會答應的心理準備,那魔鬼會答應才意外,但難免有點失落。不過只要她繼續努力,肯定能再見到哥哥的!

“你怎麽了?”

五條悟盯着她,忽然開口:“臉色不太好哦,真少見呢。”

“話也有點少……平時這個時候不都大聲嚷嚷起來了嗎?”

哇,不跟你吵架你還難受了是嗎。

“是任務太重,工作太忙?還是熬夜肝游戲了?”

你以為是你啊。

一連說了幾個都沒說中,五條悟安靜下來,默不作聲地盯着她。再開口時,聲音沒了之前的輕佻感,冷靜到有些異常。

“被欺負了?”

坐在矮桌對面的少年挪開視線,剝了顆橘子硬糖扔到嘴裏,動作流暢自然,好像只是那麽随口一說。

“被誰欺負了,告訴我。”

“告訴你又有什麽用,你幫我收拾他?”

“可以啊。”

“……”

謝花梅極短暫地愣了愣,眨了下眼,恢複正常模樣。

她高傲地哼了一聲。

“誰能欺負得了我。”

她的說法五條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但他岔開了話題。

“好吧,那看來是餓了。”

“……你把人當成什麽單細胞生物了!!”

五條悟擡起手,指尖點了點脖子,向她示意。

她上次吸血是星漿體事件時,已經過了快兩個月了。再加上學會了反轉術式,少年脖子光潔如初。

他穿的短袖圓領寬大,能看到大部分肌肉線條和鎖骨。

……下次吸血,一定要禁止他用反轉術式!

謝花梅心道。

她的血包身上必須留下她的痕跡!

打·上·印·記。

謝花梅撇開視線:“現在沒胃口。”

第一次吸血被拒的五條悟:?!

“那就吃點東西吧,正好我也餓了。”

他站起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你早飯應該也沒吃吧。冰箱裏有什麽?”

菜菜子和美美子現在正在參加高專針對有潛力的小孩的特殊集訓。她們平時要去普通學校上學,只能抓緊暑假的時間練習。隔三差五的,兩人也會來給她收拾房間,往冰箱裏放新鮮的食材。

謝花梅不解。

“菜菜子和美美子會做的。”

五條悟彎腰翻冰箱,聲音模糊地傳來。

“那兩個小鬼做飯能有我做的好吃嗎……你這裏佐料也不齊全啊,嘛,算了。”

“去我那邊吧!”

他一錘定音。

五條悟的房間清爽整潔,從一些細節能看出男孩子生活的痕跡,比如櫃子裏成套的漫畫,桌上的游戲機,箱子裏的零食。

他拿了一瓶礦泉水過來。

“吃零食嗎?”

“要不要玩游戲?”

“要看漫畫的話我推薦這本。”

又放了一堆東西到桌上,少年挽起袖子去廚房做飯了。

矮桌下鋪着地毯,謝花梅坐在地毯上的軟墊上。五條悟平時也是坐在這裏和夏油傑一起打游戲的。

她現在心情好了不少,随手拿起一本漫畫翻了起來。

翻了幾頁覺得沒意思,謝花梅把漫畫往桌上一扔,往後伸了個懶腰,雙臂撐在身後,指尖碰到了硬邦邦的盒子。

咦,床底下有什麽?

掏出來一看,是一堆電影光碟的盒子,比如《暮光○城》《精靈○社》《吸血鬼○記》《夜訪吸血○》……

看簡介,基本上都是講人類跟吸血鬼如何相識相愛、愛恨糾葛的故事。宣傳标語寫着“狼與羊的愛情,充滿着誘人卻致命的魔力,你是我的氧氣、我的毒/藥、我的私人海/洛/因……”

謝花梅:???

什麽鬼,五條悟居然愛看這種東西???

這就是人類常說的,青春期?

但是這青春期的發展方向是不是有點偏啊?

裏面好像還有東西……

謝花梅伸出一根帶子,繼續往手夠不到的深處掏掏掏。

突然,一只大手猛地摁住了她的帶子。

某DK從廚房閃現出來,有些氣急敗壞:“不要亂翻啊喂!”

“你管我!”

“這是我的房間!”

“讓我進來了就是我的地盤了!”

“哈?”

“你是我的血包,你的房間就是我的房間!”

謝花梅振振有詞:“給我搞清這一點!”

五條悟快給氣笑了。

論吵架他是吵不過謝花梅的,這家夥比他還能歪曲是非理直氣壯。

氣氛僵持。

五條悟摁着帶子沒撒手。

謝花梅挑挑眉。

“慌成這樣?難道裏面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才沒有!”

“想讓我不亂翻也行。你學一聲貓叫。”

五條悟咬牙:“我·拒·絕。”

他一個大男人,學什麽貓叫!

謝花梅:“你連我裙子都穿了,為什麽還要在奇怪的地方有羞恥心啊?”

“這不一樣!”

謝花梅吸吸鼻子。

“鍋要糊了。”

五條悟也聞到了,但這種情況下他哪敢撒手,一撒手謝花肯定就繼續掏東西了。

去廚房拯救食物還是摁住帶子,這是個問題。

他不想第一次展示廚藝就端出一盤黑糊糊的東西。聽說傑以前就給謝花做了一桌好菜,他怎麽可能輸給傑?

《論男生之間莫名其妙的勝負欲》

……豈可修啊。

……

謝花梅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年經歷了好一番心理鬥争,墨鏡下滑,冰晶般的藍眼睛陰沉沉地看着她,滿臉寫着不服。

然而一開口,卻是輕輕的一聲——

“喵~”

謝花梅不承認有一瞬她被可愛到了。她微微眯起眼睛,露出勝利者愉悅的微笑。

“嗯,真乖。”

她說話算話地收了帶子。

五條悟松了口氣,立刻沖回廚房拯救食物了。

要是剛才那一聲錄下來就好了。就可以用來嘲笑那家夥了。

這樣想着,謝花梅突然發現自己沒帶手機,應該是忘在屋裏了。

“我回去拿手機。”

五條悟在廚房含糊地應了一聲,只留給她一個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迫學貓叫在賭氣。

男生宿舍到女生宿舍路途不遠,走路也就幾分鐘時間。

謝花梅站在宿舍門口,忽然感覺心髒被一種怪異的感覺擊中,狂跳不止,血液流動也在加速。

……?!

怎麽……難道……

那是血親之間才有的,血脈的呼應。

意識到這一點後,謝花梅想去握門把的手都在顫抖。模糊的視線中,抓了幾次都沒抓住。

終于,門打開了。

明暗半分的房間內,那個人背對着她坐在陰暗面。身形還是一樣骨瘦如柴,卻又分外可靠。

“哥哥——!!!”

妓夫太郎扭頭,勾起嘴角,用溫柔而沙啞的聲音喚道。

“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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