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明明都沒有在一起過,卻像分手一樣難過。陸峥甚至從沒有給過她任何誤會,又或者有過他們倆已經走得非常近的時候。也許有過一次,就是在醫院的那會,陸峥來看她了,卻也袒露自己心中想法。是陳錯自己怕了,不敢了。而這一次,陸峥仍舊看透了她心中怯懦,讓她回去。
陳錯仰着頭,看陸峥被光逆出來的背影,她盯着陸峥從堅硬的消防服裏露出來的一截頸子,竟然都有些委屈了:“你為什麽就不能留留我。”也許他留了,她會有不一樣的選擇。陸峥舌頭抵着牙,啧了一聲。不知在不滿什麽,陸峥回身,陳錯看不清他的表情,一點都不。只感覺到陸峥擡手,重重地壓在她的頭發上,揉了揉。他同她說:“別任性了,像個小孩一樣,什麽都想要。”
世間甚少兩全其美,這個道理陸峥懂,陳錯亦懂。陳錯松了手,讓人走。陸峥的背影融入黑暗裏裏,他是高大的,離她越遠,就縮得越小,直到看不見了。不知哪來的風擦過陳錯的眼,讓她忍不住閉起眼,空氣中還殘餘着陸峥的氣息,不算好聞,是男人的味道。
身後傳來踩落石子的聲音,鞋底陷入泥壤,石頭滾出很遠,咕嚕嚕的,有人在偷聽。陳錯沒有回頭,只把自己脖子上的絲巾解了下來,捂住口鼻。風起灰湧,一不小心就要迷了眼。她不打算将偷聽者揪出來,反而是對方耐不住了,他喊她錯姐,是年輕的,還未經受社會磨難的聲音,許家。
許家像是撞破了一場不該知道的事情,又窘迫又難過,還帶着些許希翼與慶幸。陳錯知道他聽到了他們倆的對話,明白他們倆到此為止了,所以才慶幸。不知怎麽的,陳錯非常讨厭到此為止這個形容詞,這詞戳痛了她。她将絲巾裹得更緊了,走近許家。
她瘦瘦高高,玲珑有致的身體靠近時,許家一時忘記呼吸。但他能感受到陳錯身上的香意,陳錯從來都是香的,連香煙的味道,都是女士煙那種薄薄的,惹人遐想的香。陳錯的手指碰上了他的腕,許家抖了一下,非常明顯,因為陳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她感覺到了。
陳錯将許家雙手翻了翻:“還成,沒受傷,明天你拍,咱們就在這呆兩天,你拼了命要來,總不能什麽都沒有就回去。”許家僵住了,好半天才哦了一聲。陳錯點頭,要走。許家将她叫住,他猶豫一陣,窘迫地問:“錯姐,我今天是不是太傻了……很不專業。”他是指他去幫那中年男子搬石頭的事情。
一腔熱血到頭來,他忙活半天,還不如人專業消防員救得快。許家那時候才想起自己該做什麽,來做什麽。他應該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而不是因為同情心,瞎忙忙半天。陳錯看着他,說是。許家的臉色黯淡了下來,陳錯接着又道:“別傻了,做了就不要後悔,你心裏知道值得就行。”什麽是值得,是你不會後悔,就是值得。
如果許家為了所謂的專業,對自己在乎的事情棄之不顧,那他以後,再遇上同樣的環境,同樣的事情,他是不是就會去猜想當年的那個中年男子,家裏到底被救回來了沒有。又或者當時是不是應該去幫忙,也許結局就不一樣。不要後悔,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總是很難。但一切随心吧,後悔起來,都能不那麽痛苦一些。陳錯在說許家,同樣是在說自己,實際上,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許家的雙眼又重新亮了起來,沒多久,他就面帶笑容地接過了陳錯手裏的相機包。陳錯也毫不客氣地把身上的重物一股腦地托給許家,自己輕便前行。
第二日,她沒有看到陸峥,也沒有特意去找。只是偶爾她拿出手機,看到她和陸峥的短信,會出神。這也許是他們最後的交集,想到這裏,陳錯心裏就一陣酸楚。她嘆了口氣,覺得不能想了。她這一個做事那麽幹脆的人,總不能現在這麽拉拉扯扯,黏黏糊糊,再這樣下去,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從災區回來後,陳錯回家休息了幾天。等待劇組重新開工,她去美容院好好調理了自己這些日子的操勞,将變得粗糙的皮膚,用頂貴的面膜給敷回來。在家躺的時候,肖春給她來電話,說陳錯媽媽電話都打到她那裏去了,讓陳錯回去一趟,這次無論如何,也得來婚禮上當伴娘。
陳錯将電話撥到張女士那裏的時候,張雅寧的背景音十分亂,顯然很忙。但接到陳錯的電話,還是洋洋灑灑說了一堆。陳錯趕緊叫停:“張女士,我記得你上一場婚禮,我就說過,我再當你伴娘就是傻逼吧。”張雅寧呸了一聲:“哪有你這樣和媽媽說話的,我不管,你必須來。你說你幹得活又沒幾個錢,又辛苦又累,還是找個人嫁了……”張雅寧話還沒說完,陳錯就說自己有事要忙,把電話挂了。
這是張雅寧的第四次婚禮,陳錯長相全靠張雅寧的優秀基因,當然她的親生父親也長得非常帥氣。張雅寧當年也是嫁給愛情,後來發現無法有情飲水飽,便當機立斷,拉着陳錯離婚改嫁,第二任丈夫有錢,只是身高和顏值大幅度縮水,還企圖對陳錯動手動腳。
陳錯在自己繼父把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揉捏的事情,當天就在飯桌上說了出來。張雅寧雖然是跟前夫窮日子過怕了,但絕對不是忍辱吞聲的人。她當天沒有發作,第二天将陳錯送到自己哥哥家,然後和現任丈夫撕得天昏地裂頭破血流,打了場轟轟烈烈的離婚官司,還從丈夫上刮下不少油水。
抱着那點油水,張雅寧也是怕了,甚至有些輕度被害妄想,一旦陳錯離了自己的視野,她就怕。理所當然的,她的第三任丈夫是位心理醫生,治張雅寧這位母親的同時,也兼顧陳錯。哪怕後來,醫生同張雅寧離婚,陳錯偶爾還是要去看看這位溫文爾雅的心理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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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美容院出來,陳錯繞道去了心理醫生那裏,抱着一束花。她讓助理不要聲張,悄悄走了進去。心理醫生姓陳,和陳錯同姓,名臺演。陳臺演真是位不錯的父親,起碼要比前兩位靠譜得多。張雅寧要和人家離婚的時候,陳錯還非常不樂意。張雅寧和陳臺演,誰也不肯說離婚原因,陳錯到今天都沒辦法知道究竟是為什麽。陳臺演看到她,一下笑了開來:“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
陳錯乖乖巧巧地走了過去:“爸爸。”她抱了抱陳臺演,然後坐到咨詢室的另外一把椅子上:“我想我愛上了一個人。”